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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朝會如今變成了大議會,因爲皇帝不能說話,只能旁聽,他給不了意見,只能做最後的肯定或者否決,雲崢覺得這樣的朝政格局和後世的議會非常的相像,當然,如果沒有皇帝這個礙眼的怪物,那就非常的完美了,至少王安石慷慨激昂的辯論聲勢如此的降有力。
“今修辭者不求大才,明經者不問大旨。師道既廢,文風益澆。詔令雖繁,何以戒勸?
士無廉讓,職此之由。其源未澄,欲波之清,臣未之信也。儻國家不思改作,因循其弊,官亂於上,風壞於下,恐非國家之福也。
今之縣令循例而授,多非清識之士。衰老者爲子孫之計,則志在苞苴,動皆徇己;少壯者恥州縣之職,則政多苟且,舉必近名……以一邑觀之,則四方縣政如此者十有七八焉,而望王道之興不亦難乎!
朝廷每一令下,其意雖善,在位者猶不能推行,使膏澤加於民,而吏輒緣之爲奸,以擾百姓。
簿書不精,吏胥不畏,徭役不均,刑罰不中,民利不作,民害不去此六賊范文正公早就多加鞭笞,然則,吏治之害也愈演愈烈,到了如今已成燎原之勢,若再不加以控制我大宋將在烈火中燒爲灰燼。”
看到王安石口沫橫飛的論述,歐陽修出班道:“參知政事所言甚是,大宋如今弊病多多,然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既然你說大宋如今已是病入膏肓,緣何還要用變法猛藥來治病?”
《市易法》,《均輸法》,《保甲法》哪一個變法不是一味虎狼之藥,《市易法》使得朝廷與百姓爭利,民間商鋪紛紛倒閉,百姓衣食無着,淪爲盜匪,而後朝廷再派大軍圍剿,如此下去。一個怪圈已然形成,是我們自己逼迫百姓去造反,回過頭來再去鎮壓剿滅,這樣一來。我們幹cuì在百姓流離失所之後就全部殺個乾淨,免得多費周折。
度支司、戶部司、鹽鐵司已成食人之猛獸,百姓見之四散奔逃,即便是有大蟲之稱的雲崢,也只能借用醬料作坊來匿影藏形。通過這樣無奈的手段來保持雲家不多的店鋪不受朝廷侵害。”
朝中諸位臣子聽歐陽修提到了雲崢,齊齊的把目光盯在雲崢的身上,雲崢尷尬的笑笑道:“不妨事,不妨事,雲家無非是多開了幾個醬園子,還能活的下去,諸位就當雲崢不存在就好。”
王安石卻不打算放過雲崢懷裡抱着勿板怒道:“文信侯無端阻撓朝廷市易,打砸鹽鐵司在東京置辦的保留商鋪,難道堂堂文信侯爲了一己之私連朝廷法度都不顧了嗎?”
雲崢笑道:“沒把法,雲家人口多。朝廷給的俸祿不足以養家餬口,拙荊只好開一家香料鋪子來餬口,參知政事就請高擡貴手放過雲家,賞雲家一口飯吃,雲某感激不盡。”
王安石顫聲道:“文信侯何出此言?你堂堂的兵部尚書,樞密院副使,寶文閣學士,太子太保,知京西十五路提調,再加上你文信侯的封爵。每年俸祿不下十五萬貫,更不算那些數之不盡的祿米,柴碳,冰敬。隨員,你有多少人不能養活?”
王安石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雲崢根本就不和自己爭辯,反而擺出一副可憐的樣子向自己一介參知政事乞食,只要看看大殿上這些同僚同仇敵愾的模yàng,就知道雲崢用心是何等的惡毒。
雲崢面不改色的拱手道:“沒辦法,大將軍當得時間久了。難免會沾染一些富guì的壞毛病,家裡廚房裡專門切蔥的婢女一個月都要五貫錢的月例,錢少了,實在是不夠花啊。”
這話說出來之後王安石愣住了,滿朝文武也愣住了,又齊齊的把目光盯在韓琦的身上,切蔥婢女月例五貫錢的典故可是出自韓琦家裡。
韓琦頜下的長鬚無風自動一張黑紅的老臉徹底看不出任何表情,即便是所有人都在看他,他依舊不爲所動,似乎雲崢就是在說他自己家的婢女一般。
王安石冷笑道:“朝廷對河北地的田畝向lái沒有一個準què的數字,前年大旱,繳納稅賦七十三萬,去年乃是少有的大豐之年,賦稅卻只有區區的五十八萬,一年災害,河北地的賦稅就少了壹拾伍萬,不知有多少小農戶爲了度過災年將身家田畝投獻與富guì人家。
再這樣下去,不出五十年,大宋田賦將收無可收,諸位,竭澤而漁的時候,難道就顧頭不顧尾嗎?”
雲崢聳聳肩膀道:“別看我,雲家剛剛被你查了一個底掉,我老婆賣了陪嫁首飾才補交了足夠的賦稅……”
韓琦睜開眼睛瞅着雲崢道:“你是怎麼想的?”
雲崢知道韓琦這時候有些迷糊了,像自己這樣滿世界拉仇恨的人確實讓人看不透,發現不了真實的目的。
見韓琦終於忍不住發問,就嘿嘿笑着道:“其實都是閒的無聊,再加上最近家裡什麼都不順心,所以看誰都不順眼。”
狄青忍不住笑出聲來,雲崢這樣潑皮似的說話方式,自從寇準死了之後再也沒人這樣說過話。
朝堂地下吵翻了,《市易法》和《方田均稅》這兩道法令一旦被掀開之後,總有說不完的話題。
穿着朝服,躺在龍椅上的趙禎似乎睡着了,鄒同小心的搖晃着蒲扇爲皇帝扇涼,太子趙旭坐在一張矮几後面兩手託着下巴,失神的看着吵成一團的羣臣。
這這樣的場景,其實就是大宋朝堂的常態,在趙旭的身後還有一個小小的空間,那裡垂着珠簾,珠簾後面坐着盛裝的皇后……
外面的天空響晴響晴的,太陽毒辣辣的照射着大地,還未到中午,大殿裡的冰盆子就已經換了兩回,雲崢從懷裡拉出來一截蘆葦管子,含在嘴裡吸了一大口,剛剛和別人吵完架,有一口冰涼的酸梅湯喝確實沁人心脾。
其實沒人指望能從朝堂上獲得一個真正的決定,哪怕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令出多門之後,什麼命令都會變成狗屁,皇帝的命令會被打幾個折扣之後執行,因爲皇帝已經沒有精力去管那麼多的細節。
皇后的命令有時候能夠被執行,有時候沒有人理睬,執行不執行的那就要看負責執行的官員是不是和皇后蹲一個戰壕的。
至於中樞的命令,普遍會被執行,不過效果也不好,因爲中樞的命令往wǎng和皇后的懿旨有衝突。
到了這個時候,封疆大吏的職權反而是最重的,因此幾個勢力方正在如火如荼的爭奪那些封疆大吏,希望能夠獲得他們的支持。
吵了一早shàng的架之後,大朝會終於結束了,不是那一個人下令結束的,而是因爲午時的鐘鼓聲傳來了。
鄒同面無表情的和八個太監扛着皇帝的龍椅離開了大殿,緊接着太子也跟着他父親走了,至於珠簾後面盛裝的皇后早就不見了蹤影。
種諤拿勿板扇着風指指大殿道:“你們就是這樣進行朝儀的?”
雲崢鬆開嘴裡的蘆葦管子笑道:“是啊,國家大事就是這樣制定出來的,你是外臣沒見過吧?”
種諤皺眉道:“那你能告訴我你們今天激烈的辯論了一個上午,到底弄明白什麼事情了,還是下達了什麼有用的命令了?”
狄青和雲崢對視一眼,然hòu不約而同的大笑道:“什麼都沒解決,什麼都沒發生。”
種諤若有所思的道:“在環州我最dà,如果我不理睬什麼徐禧,沈括之類的小人物,把環州儲備資財用來修建橫山城,你們說會是一個什麼結果?”
雲崢想了一下道:“朝廷會大怒!”
種諤點點頭道:“大怒之後呢?”
狄青笑着看看種諤道:“還是大怒!”
“就這麼一直大怒下去?”
雲崢點點頭道:“是啊,會一直大怒下去,直到我們大家全部對你這件事厭煩之後,纔會重新換一個大怒的目標。”
種諤點點頭朝雲崢和狄青拱手道:“我這就趕回環州去修建橫山城,您二位多在朝中幫我分解一二。”
狄青道:“我們之所以會被留在京中,陛下的意思就是要把我們陷入到無休止的扯皮之中,讓我們沒有精力去幹別的事情,你在外面能幹事就趕緊多幹點事情,莫要管朝中的事情,短時間內,沒有人會去理睬你的。”
種諤苦笑道:“等我修建完橫山城之後,恐怕也逃不掉回京扯皮的命運,兩位現在就可以爲我佔一個好位置了,到時候我們去大宋的金殿上扯皮。”
雲崢只是哈哈大笑,狄青的臉卻黑的像是一塊煤炭,種諤懶得再說什麼事情,今日被雲崢和狄青強拖着來參加了一次大宋的大朝會,他就立刻明白這兩個人對自己修建橫山城到底抱一個什麼態度了。
西城門送走了一刻都不願yì停留的種諤,雲崢因爲在大熱天喝了幾杯酒的緣故渾身燥熱只想回家好好的洗個澡,然hòu在一個陰涼的地方好好睡一覺。
在薄荷水裡洗過澡之後全身清涼,胡亂給身上裹了一條長衫就準備去花廳睡覺,內宅花廳的時候發現花廳裡有很多的人,陸輕盈穿着全套的誥命服端坐在椅子上,一板一眼的對花廳裡站着的婦人說着官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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