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帶着三將馬軍，飛馳而來。數千支火把在風中舞動，如同夜空上的浩翰星海，非常壯觀。
在火光的照射下，大路上一片狼藉，甲仗旗械，隨處可見。
虎烈騎上上下下都很疑惑，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難道有軍隊在這裡打仗了？但爲什麼沒有死屍啊？有鐵衛眼尖，看到一面戰旗，撿起來一看，原來是閻王軍的戰旗。奇怪了，見旗不見人，大晚上碰到這種奇特場景，真是見鬼了。人呢？軍隊呢？憑空消失了？閻王軍回地獄了？
“總帥，鬼帥是不是棄城而逃了？”徐大眼揣測道。
“那人呢？”李虎摸不着頭腦，想不通啊，閻王軍如果棄城而逃，那人到哪去了？
“是不是聽到我們的馬蹄聲，以爲遼軍來襲，一窩蜂地跑了？”方進猜測道。
這倒有可能，因爲接到求援後大軍就出發了，速度奇快，七千五百馬軍，兩萬多匹戰馬，“轟隆隆”地跑起來，聲音太大，閻王軍的人如果乘着黑夜潰逃了，虎烈騎還真的聽不到。
先前因爲時間緊，又以爲張高兒還在死守永州，所以並沒有立即派出斥候，現在必須要減慢速度，先派斥候到前面看看了，如果閻王軍真的逃跑了，耶律馬哥佔駐了永州，那就沒必要白跑一趟了。
“急告第一正將木桃李，神龍軍霍六哥。”李虎即刻傳令，“張高兒帶着閻王軍可能正在向龍化方向潰逃，請他們馬上集結軍馬，四下搜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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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烈騎到了土河，停下了。對岸就是廣平澱，一個多月前在那裡打了一仗，是李虎參加的第一仗，再次看到廣平澱，李虎很有些感慨。當時幾個老大們都很驕狂，根本看不起自己，還造自己的反，僅僅過了一個多月，局面就完全顛倒了，自己成了實至名歸的老大，而他們幾個死的死，逃的逃，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就剩一個霍六哥了，想起來，蠻傷感的，覺得人生無常，生死更是毫無意義。
李虎正在大發感慨的時候，斥候回來了，說永州還在義軍手上，不過駐守長寧城的不是張高兒的閻王軍，而是贏秦的雲朔軍。
雲朔軍？什麼時候冒出來一個雲朔軍？贏秦和他的一幫小兄弟大都來自山後九州，他的軍隊叫雲朔軍倒也貼切，如此說來這雲朔軍就是贏秦的軍隊，而張高兒和他的閻王軍確實逃跑了，兩個大馬賊內訌，分家了。
李虎咧個大嘴就樂了。本來自己正在考慮張高兒的事，如今霍六哥已經俯首稱臣了，張高兒當然也不足爲慮，但此時此刻，不能來硬的，殺人很簡單，不過讓人寒心啦，義軍內部自相殘殺，不是什麼好兆頭，還是儘量收爲己用爲好，一來可以顯示自己的本事，二來也說明自己有胸襟，有氣度。老大有本事又有氣度，當然就能鎮制手下的一幫小老弟，小老弟們心服口服，聽話了，人心也就穩了，自己想幹啥就能幹啥。
反之，你靠殺人，靠殺自己的兄弟來鎮制手下，來駕馭這幫土賊，效果會怎麼樣，不言而喻，血腥殺人雖然能立威，但也反過來證明你恐懼，你害怕，你沒有本事，至於屠殺自己的兄弟，那就更不要說了，人人自危倒是小事，關鍵問題是你失去了人心，失去了道義，大家心裡不服啊，逮到機會就會下黑手。
所以，自己正在發愁，不知如何處理閻王軍的事，誰知閻王軍內訌，分裂了，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又輕鬆解決了最後一個難題。
李虎覺得贏秦很不錯，這種情況下，他還能顧全大局，沒有跟着張高兒一起逃跑，依舊堅守永州，這份膽氣令人欽佩，可堪大用。至於他拉大旗，建雲朔軍的事，顯然也是迫不得已，沒有罪責，反而大大的有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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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率軍急赴永州。贏秦帶着雲朔軍的一幫將校出城迎接。
贏秦很得意啊，這人要想在世上活得好，不但要頭腦，更需要運氣，自己的運氣就很好，這裡剛剛把張閻王騙走，那裡李虎就來了，這運氣不是一般得好，而是非常好。手下一幫小弟本來還忐忑不安，現在看到浩浩蕩蕩的虎烈騎，放心了，對這位昔日的老大佩服得五體投地。
贏秦和小老弟們跪拜李虎。這時候當然要拍馬屁了，所以贏秦一張嘴，就把李虎捧到了天上，當初五路會盟，我和兄弟們都發了誓，要忠於總帥，我們沒有違背誓言，在最危急時刻，依舊死守永州，我們堅信總帥絕不會拋棄我們，一定會來救我們，說到動情時，熱淚盈眶，泣不成聲啦。
好話誰不願意聽？李虎也一樣，耳朵聽得舒服，心裡聽得暖和，非常感動啊，隨即一一扶起，百般安慰，“只要我李虎一口氣在，絕不會拋棄兄弟。”
贏秦和一幫小老弟們接着開始痛罵張閻王，罵得那個狗血淋頭啊，諸般惡毒語言一起噴出，什麼陰謀篡奪總帥的位置，什麼臨陣脫逃，什麼背信棄義，什麼趁火打劫……等等，等等，說到最後，贏秦終於問了一句最關鍵的話，“總帥何時斬殺張高兒？”
斬殺？我至今連張高兒的鬼影子都沒看到，我怎麼殺他？李虎實話實說，張閻王就象空氣一樣，消失了，不知道他在哪？
贏秦很失望。不會啊？按時間推算，張高兒應該和總帥迎頭相遇，他怎麼憑空消失了？難道那個狗孃養的雜種眼見不妙，直接逃奔大山了？
李虎也在想這件事，突然，他腦海中靈光一閃，眼前霍然開朗，一個奇思妙想霎時涌出，頓時激動得手舞足蹈，哈哈大笑，“駝子，如果南下順利，你居首功啦。”
南下？贏秦莫名其妙，南下和我有什麼關係？總帥的腦瓜子是不是被狼牙棒打壞了？怎麼到現在還瘋瘋癲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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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馬哥在哪？”這是李虎最想問的話了。
他心癢啊，現在自己手上有人了，而馬哥驚魂未定，兵力又不多，又急於報仇，真是殺他的最佳時機，如果殺了耶律馬哥，再加上九家子那把大火，遼軍的北上圍剿之策勢必要耽擱很長時間，如此一來，打金狗的時間就很充裕，而金狗一旦知道自己繼續連打勝仗，態度上肯定有所變化，爲了避免兩敗俱傷之局，他們可能會主動退讓，任由自己率軍南下。狗孃養的女真人，想佔我的便宜，門都沒有。
贏秦急於表功，馬上稟報軍情，但他又心懷私心，不願意把手上僅有的這點人馬拼個精光，倒不是不相信李虎的實力，而是閻王軍在耶律馬哥手下屢屢受挫，心打寒了，看到馬哥就怕啊，所以他一句話就把李虎的熱情打沒了，“耶律馬哥的軍隊就在潢河附近，但他心虛，不敢孤軍深入，如果總帥率軍殺過去的話，他勢必渡河而去，不會貿然交戰。”
李虎一想也是，馬哥在野牛原全軍覆沒，對自己肯定十分忌憚，看到自己帶着馬軍鋪天蓋地的殺過去，不跑纔怪。再一想，這幫蕃兵過去都是馬哥的手下，這纔跟自己幾天？假如臨陣倒戈，自己這顆腦袋就沒了。這仗不能打，有熱情不行，衝動更不行，還是求穩，想辦法把馬哥嚇走算了。
李虎隨即打消了攻擊之念，命令在城外紮營，而且營帳還建得特別大，成心讓馬哥知道自己來了，你要是不怕死，我們就再打一仗。
剛剛歇下來，還沒喘口氣，斥候急報，從西南方向來了一支軍隊，正沿着土河而進。
遼軍？這麼快？那把火沒有起作用？
李虎大驚，急忙帶着虎烈騎呼嘯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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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行三十里，趕到土河附近，看到了那支軍隊。
那支軍隊初始很驚慌，一窩蜂地向土河方向逃竄。虎烈騎鋪天蓋地而來，氣勢上確實很嚇人。跑了一段路，雙方距離越來越近，那支軍隊忽然慢了下來，其中一隊馬軍調轉馬頭，風馳電摯一般，向虎烈騎疾馳而來。
奇怪了，還有這種不怕死的主兒？
李虎正驚訝呢，只見來騎遠遠停下，馬上騎士站成一排，高舉戰旗，衝着虎烈騎又叫又喊。
虎烈騎全速奔馳，巨大的轟鳴聲震耳欲聾，根本聽不到對方在喊什麼，李虎猶豫了一下，高高舉起了右手。號角響起，令旗揮動，虎烈騎立刻減速，巨大的聲響隨之慢慢減弱。
徐大眼帶着一隊鐵衛驟然加速，如旋風一般衝出戰陣，直奔對方而去。
行至中途，鐵衛隊忽然興奮地叫喊起來，一個個打馬如飛，好象發了瘋一般。對方騎卒也策馬奔馳，急急迎上。兩隊騎士相遇，立刻擁抱在了一起。接着兩隊合在一起，調轉馬頭，迎着虎烈騎就來了。
虎烈騎還在奔馳，但速度越來越慢了。
李虎在鐵衛們的簇擁下，加速迎上。最前面的鐵衛逐漸看清了對方的戰旗，失聲驚呼，接着激動地叫了起來，“黑山軍，那是黑山軍，他們還活着，還活着……”
這一喊，頓時讓李虎心神震顫，沉重的負罪感突然不翼而飛，壓在心靈上的陰霾突然散去，他就象從黑暗中走出來，突然看到金色陽光一般，興奮，激動，喜悅……霎時間，李虎眼圈一紅，淚水情不自禁地盈滿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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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燕雲十六州分山前、山後。以太行山爲界，太行山北支東南方的檀、順、薊、幽、涿、莫、瀛諸州稱爲“山前七州”；太行山西北的儒、嬀、新、武、雲、朔、寰、應、代等稱爲“山後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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