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小王先前也很是賞識寧歡你,只不過,因爲一些事情,所以沒有特意去親近……”少王爺鄭印端一杯茶,略啜一口,才又緩緩地說道。
“啊?”聽起來似乎大有內情埃
我受寵若驚,這人的感情真正很內斂。
“多謝王爺的另眼相看。”
鄭印瞅了我一會,又問:“方纔見面的時候,見你愁眉不展,是不是有什麼煩心的事情?”
他還挺會察言觀色,我想了想,這件事告訴他也沒什麼壞處,何況他位高權重的,如果在某些方面能幫得上忙,也說不定,於是開口說道:“不瞞王爺說,下官心上,的確是有兩件很煩心的事情。”
“不知寧歡你可否跟小王說說?”
“跟王爺說自是無妨的,”我望着他很是感興趣的神色,說道,“第一,是我這府上失蹤了一個人,下落不知,生死未卜,下官十分的擔心,第二,卻是有個人病體垂危,請了大夫都說不可醫,唉……”
“讓小王猜猜,你這第一人說的,恐怕是那位叫做白玉堂的少俠吧,第二人,是前些日子尋回的神醫浮羽先生?”
沒想到這人的消息竟也是如此靈通,我肅然起敬:“王爺說的對極了,沒想到王爺竟也知道下官這裡的事。”
“那是自然的。”他理所當然的說,一臉坦然,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又說:“不知小王有什麼可以幫的上你的麼?寧歡,若有的話,不要客氣,只管吩咐一聲就是了。”
他的態度如此的優良,讓我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望着這如出鞘劍似的人,用他?我哪有這麼大膽,不用的話,又真是暴殄天物,想來想去,說道:“王爺若是有什麼認識的名醫之類的,可否麻煩有請一二,來替浮羽先生看一看。”
鄭印沉吟說道:“這浮羽先生乃是天下第一的名醫了,若是他都不能醫的病,可真是難辦,不過不要緊,小王會留心注意的,多找幾個人來,集思廣益,未必不能有所起色。”
我連連點頭,他說的在情在理,鄭印說完,又說道:“另外,關於尋找白玉堂之事,他乃是江湖豪俠,應該不至於會出什麼事的,除非是有人故意設計陷害……”
我一聽,冷汗嘩啦嘩啦,他說的真對。鄭印說道:“小王手下的侍衛隊都是精英之屬,倒是可以幫忙在城中留心搜查的。”
我即刻起身,長揖躬身:“下官先在此謝過王爺了。”
鄭印哈哈一笑:“些許小事,何足掛齒?只要能替寧歡你分擔一些,也不枉小王來這御史府一趟了。”
真是好人。話也說的好聽,難道以前我都是會誤會他了麼?他原本是一個這樣正直的人?
真想揮淚。少王爺說道:“時候也不早了,寧歡你就早些歇息,前日的血案剛結,不必這樣拼命,累壞了自己,可就什麼也做不成了。嗯,小王告辭。”
我急忙恭敬相送,一直到了門口,望着少王爺身進了轎子,轎子忽悠悠遠走,才戀戀不捨回到御史府。
少王爺此行,真是雪中送炭啊,我邁步向內之時,門邊的差人亦嘻嘻笑着,彷彿覺得少王爺大駕光臨,他們也是面上有光,我生怕他們又說些什麼,急急忙忙進門去了。
鄭印這一趟來,我的心頭稍微安穩些,便也沒有去書房,直接回到自己的臥房。
將那身紅色官袍除下,坐在牀邊了一會兒怔,終於翻身上牀去,查柳藏川案子的時候,熬得幾天幾夜沒得睡,哪裡有這樣早就上牀的機會?本來想美美的大睡一場,所有事情留給明天來做,不料,越是如此竟越是睡不着,人在牀上翻來覆去,想的事情在腦中飛來舞去,不是這件,就是那件,每個當事人的面貌也是栩栩如生,臺詞一句接一句,可比最魔幻的大片。
最終我終於大叫一聲爬了起來,如此睡覺,更像是折磨。
在牀上坐了一會兒,下了地來,推開窗戶吸一口涼涼的空氣,夜色靜謐,月光如水傾瀉下來,在窗邊上靠了一會兒,目光一轉的瞬間,忽地整個人都僵祝
對面的房頂上,一個黑衣人影嗖地閃過,身影飄忽,宛如夜間幽靈。
我一驚之下,以爲自己看錯,急忙挺直了身子,眼睛一眨,果然還在,並非幻覺。卻見眼前他只是淡淡幾個起落,黑色的影子在夜色之中彷彿淡煙一抹,迅的便不見蹤影,似乎是落在了我這御史府內。
我嚇了一跳,反應過來之後便衝向門口,將門打開跳了出去,但是放眼看過去,院子之內靜悄悄一片,連個巡邏的差人都沒有,哪裡有什麼神秘的黑衣人?
閉起眼睛豎起耳朵靜靜聽了一會兒,仍舊是聽不到什麼,我不放心,順着走廊向前方去,幾乎轉了半個院子,偶爾遇到幾個衙門的衙役,問他們有沒有現異常,卻都說沒有,我只好囑咐他們多幾個人巡查,這幫人雖然不願意,卻也答應去了。
我想了想,便先到浮羽先生的房中看端倪,卻見一個衙門的差人正在牀邊打盹兒,而牀上,浮羽先生呼吸微微,睡得正熟。
我便不再打擾,靜靜悄悄退了出來。站在門口,始終找不到異樣,心底怏怏不高興,不過一想,這汴京城如此的大,說不定這黑衣人是衝着誰去的呢,難道只因爲他穿着黑衣,就是我前些日子撞見的自戀低調兄跟黑衣兄?不……我神經過敏了,一定是因爲缺乏睡眠所致,轉身想回去繼續睡……
腳步慢慢向回走,走了片刻,一擡頭望見旁邊一間房,那雙腳不由自主地又倒了回來。
這是,清雅的房間。
我伸出手,想要推開她的房門,手指剛碰上,又撤回來,他想必已經睡了吧,這樣晚了……
我遲疑着,轉身想要離開,正在此刻,忽然聽到裡面“噹啷”“啪嚓”之類的聲音,接連響起,然後就是一聲悶哼。
我一驚,大叫一聲:“清雅!裡面怎麼了?”
伸手將門給推開。
室內一片漆黑。
我在黑夜裡走了許久,雙眼已經逐漸適應了,此刻看的清楚,地上,倒着一個人,正跌跌撞撞似要爬起來的樣子,他一擡頭,我看得分明,急忙衝過去將他扶起來:“清雅,怎麼了?”
清雅皺着眉,手心裡滲着血:“姐姐?你怎麼來這裡了?”
我見他只穿着中衣,頭微微散開,目光迷茫,似乎還沒有睡醒的樣子,不答反問:“你怎麼了?睡糊塗了還是有事?”
轉頭看屋內,卻是什麼都沒有,清雅“哦”了一聲,有些迷惑說道:“我睡起來,口渴想倒一杯水,可是看不清水壺在哪裡,摸摸索索的,就撞翻了……水杯掉在地上……”
我急忙低頭,果然見地上一灘水痕,旁邊一隻杯子跌碎了,恰好是清雅方纔倒着的地方,想必他的手掌心就是被摔破的杯子給割到的。
“怎麼這麼不小心?”我跺跺腳,牽着清雅的手到牀邊上,讓他坐定了,纔回過身,找到火摺子點了油燈,翻箱子找出傷藥來,幸虧清雅這邊的藥起先備的十分齊全。
如今果然排上用常
將燈向着這邊移過來,藉着燈影觀察他手的傷口,見傷口上沒有碎瓷片什麼的,才略略放心。
清雅說道:“姐姐,我沒事啦,只是不小心擦傷了而已,你不用擔心,咦……你沒穿官服,你急急忙忙跑出來幹什麼呢?”他驚奇的望着我,眼睛微微瞪圓了,此刻似乎才從夢中清醒似的。
“我……我睡不着,所以出來透透氣。”我支吾說。不想告訴清雅我看到什麼黑衣人,免得他胡思亂想。
將手中的藥粉在他的傷口上倒滿,清雅的手輕輕地抖動,想必藥粉融進去是很疼的,我握着他的手,說道:“你要喝水,就點起燈來啊,這樣多危險,幸虧只是傷到手,萬一……”一陣的後怕。
“沒關係的。”清雅垂了眼睛,說,“這一次是不小心,以前我都這樣做,也都沒事。”
我嘆一口氣,放開他的手去找布條,好將他的手包紮一番,找來找去沒有找到,想了想,將地上的碎瓷片拿起來,在自己的中衣的下襬輕輕地割了割,用力一撕,撕下一塊來,好歹將他的手綁了起來。
“好好的衣裳……”
“我還說你好好的手呢。”我白他一眼,“你怎麼才能叫人放心?”
清雅微微一笑:“我就是要讓你不放心纔好。”
“你說什麼?”我一呆。
清雅笑吟吟看着我,說道:“你要是不放心了,纔會來找我,我的手雖然受了傷很疼,可是這裡很高興。”他伸手指指自己的胸口處。
我怔怔看着他,心頭五味交集。
清雅見我不語,斂了笑容,說道:“怎麼,你生氣了?我……我說錯了,只是自從來了汴京,你便很少有機會跟我在一起,礙…我不這樣說就是了,你別生氣埃”
我咬了咬脣,才擡頭看着他,說道:“清雅,我決定了,等找到了白玉堂,浮羽先生的病情有所好轉之後,我就辭官,帶着你離開汴京,你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