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智與童貫幾句話語,已然把一件事情定了下來。這件事情便是大名府,大名府不比其他地方,那裡有個中書舍人樑世傑,也就是蔡京的女婿。
樑世傑有這麼一個身份,鄭智徵餉的事情自然不會徵到他頭上,只能象徵性的讓樑世傑配合一下,諾大的大名府顯然是河北最富庶的州府。
鄭智今日便是來問一下童貫的態度,如今童貫與蔡京貌合神離,蔡京還三番五次給童貫下絆子。鄭智也只需要童貫一個態度,其他事情自然好說。
有了童貫這麼一個態度,鄭智吃完晚飯,告辭而去,又去种師道處辭別一番。還與周度文見了一面。
待得大早,白雪皚皚一片,鄭智帶着大軍啓程北上,這回身邊還多了個王稟與麾下的四千多軍漢。
王稟身上裹得厚厚的衣服,便是鐵甲都沒有穿,卻是這個南方來的悍將並沒有真正體會過北方的寒冷,王稟身邊那些士卒也是一樣,大多把能穿的衣服全部穿在了身上。
王稟本是剿滅方臘之後立功北上的,雖然後來主持太原防務,但是此時的王稟對於北方的寒冷還是沒有一個足夠的估計。
“哈哈。。。王將軍,你如此一身行頭還如何上陣。”魯達出言調笑道,話語並無惡意,只是玩笑。
王稟縮了縮脖子,寒風冷冽,還要趕路,冷風從脖子處直貫體內,凍得又是一個哆嗦。回頭也笑答一句:“魯將軍,過不得兩天我就適應了。”
魯達又笑道:“嘿嘿。。。冬日上陣,鐵甲裡面襯上一層羊毛最是暖和,經略府裡此時必然有許多從西夏來羊毛,到時候給你找上幾件內襯,你便不會覺得這麼冷了。”
“多謝魯將軍,且凍幾日就習慣了。”王稟倒是覺得自己可以與魯達這些西北的漢子一樣,耐凍抗寒。只是王稟大概又估計錯了些,越是往北,越是寒冷,到得大名府,零下十幾度都有可能,耐寒還是要一個適應過程。後世的羽絨服與大棉襖當真是禦寒利器。
卻是這棉花在這北宋末年纔剛剛進入中國,還只在邊疆有少許種植。棉花起源於印度與阿拉伯,宋以前是沒有木字旁的這個“棉”字的,只有絲字旁的“綿”。“棉”字最開始出現在宋書之中,棉花的大規模普及便在南宋末與元朝初年,最開始陸路上是西北邊境開始種植,南邊是福建廣東開始種植。宋以前禦寒之物,還是動物皮毛或者毛皮織物與麻布、絲綢。
魯達笑了笑也不多說,就像當初南下去剿方臘一樣,正是夏日,也把魯達熱得恨不能扒層皮。鐵甲被烈日曬久了,如烙鐵一般,待得弄些水來擦涼,套在身上又是涼爽得緊。
此時鄭智自然想起了棉花這種東西,也想起了在西夏境內似乎見過棉花,便開口道:“喚吳用來。”
牛大連忙回頭去找吳用,不得片刻,吳用到得頭前,鄭智吩咐道:“西夏有一種樹木,並不高大,花如絨線,純白色,花內生籽。回頭去信西北給劉正彥,讓他多采集一些樹籽送到河北來,此物禦寒最佳,越多越好。”
一件大棉襖,不論在多冷的地方也足夠禦寒了。棉花若是大規模種植起來,軍隊在寒冷地區的戰力必然增加幾個層次。棉花可不僅能禦寒,還能用來製作甲冑,棉甲興起於明朝,清代鼎盛。
用棉花浸泡之後,反覆一層層的疊加拍打緊密,然後曬乾,棉花也能如木板一般,防禦力驚人,再配合鐵片,用銅釘固定鐵片。穿起來既暖和,防禦力也極好。而且最主要的是能抵禦火槍,足夠緊密的纖維物,比純金屬的甲冑更能抵禦火槍的射擊,對於羽箭穿透力的防護自然也是極好的。便是後世防彈衣與防刺服,也有許多用緊密的纖維進行製作。
重量還少了許多,比現在的步人甲至少輕上一半,對於人與馬來說極爲輕便。一身棉甲棉衣,便是穿越西伯利亞也能保證士卒們戰力不減。
吳用點點頭,答了一句之後,回頭便把事情記錄下來。
帶着王稟趕路,速度自然慢上不少,王稟麾下多步卒,鄭智身邊又沒有這麼多馬匹,只得慢慢往北,卻是又不能拋下王稟獨自趕路,王稟出了江南隨自己北上,自然是沒有輜重補給的,補給之事還要依靠鄭智。
鄭智的補給也是不多,入了河北自然好說,各路州府隨便調用。但是王稟可沒有這點能力,若是不跟在鄭智身邊,多走幾天只怕就要餓肚子了,河北州府官員自然不會把王稟當回事。
大名府在望,要說這樑世傑與鄭智,當真也沒有什麼過節,非要說過節,當初鄭智初到大名府的時候倒是受過樑世傑的怠慢,直等到鄭智提着銀子去拜會的時候,樑世傑態度也是不差。這也算不得什麼過節。
但是鄭智又要拿樑世傑開刀,也只因爲背靠蔡京的樑世傑擋了鄭智的路,諾大的富庶大名府,鄭智在樑世傑身上壓根就徵不到錢糧,錢糧物資對於鄭智來說是第一位的。至於幫助童貫給蔡京一點顏色看看,也是順手爲之。
從三品中書舍人、北京大名府留守樑世傑自然是不會出來迎接新到任的河北東路制置使鄭智,雖然樑世傑名義上是在鄭智麾下管轄,但是樑世傑一個京官下放的知府,自然也是極爲有身份之人,何況樑世傑背後還有蔡京。
樑世傑心中,這鄭智也不過是靠着自己岳父蔡京纔有今日,真要論起來,身爲蔡京女婿的樑世傑也算是鄭智的半個恩人。只有鄭智去拜見樑世傑的,沒有樑世傑來拜見鄭智的。
鄭智自然也不管這些,帶着人便往城內而入,樑世傑這回倒是沒有派人來不準大軍入城。
王稟麾下的漢子也需要添置一些冬天的衣物,南方人初次北上,終歸還是對於北方的寒冬沒有一個充分的預估。小城池還備不齊四五千人的厚衣服,大名府這種城池,自然是不在話下的。
進城之後,鄭智自然往衙門先去,王稟自去採購,鄭智帶着千餘騎士直奔衙門。
吳用緊跟在身邊,便是知道鄭智要有動作,只等鄭智吩咐。
騎士們都在衙門外駐足,鄭智帶着吳用進了衙門,樑世傑便在大堂後面的小廳內等候。
樑世傑對於鄭智這麼個金主自然是笑臉相迎,這些時日,李二在大名府可沒少代表鄭智孝敬這位樑中書。
樑中書在盧俊義出售產業這件事情上也賺得不少,好地段的產業,樑中書低價入手了好幾處。
兩人見面,寒暄幾句落座,小廝上來茶水,樑世傑擡手說道:“鄭相公喝茶,年初的杭州龍井,醇香爽口。”
鄭智拿起茶水,看得一眼裡面的茶水,雖然看不到蔥薑蒜之類,卻是也看不到茶葉,回頭與小廝說道:“且與某再上一杯茶水,熱水加茶葉即可,不需其他佐料。”
宋人飲茶,普通飲法便是跟後世煮湯一樣,加調味調料。高端一些的便是點茶法,點茶其實與抹茶有些像,日本抹茶之法,也學自中國。便是把茶葉烘乾碾磨,變成茶葉粉末,再入水煮。
杭州龍井也是這個時代剛剛興起的綠茶,往前去便也沒有龍井一說,龍井最早是御茶,供應皇帝喝的。有手段一些的人自然也能喝到。
小廝看了看樑世傑,然後端起鄭智身側的茶水便去換。
樑世傑笑意已收,開口道:“鄭相公倒是不同旁人啊,吃茶都如此簡單。”
鄭智笑道:“樑中書見笑了,粗鄙之人,吃茶也粗鄙了些。”
“鄭相公此番大勝,名傳天下,官家恩典隆重,可喜可賀,可喜可賀。”樑世傑又出了些許笑意。
“多謝樑中書了,已是嚴冬,官家賜了這麼一個官職,也只爲明年開春的戰事,開戰在即,一應準備都爲妥當,實在焦頭爛額,此來拜會也是想樑中書能多多幫襯一二。”鄭智直言說道。
樑世傑聞言,心中大概也猜想到一些事情,只道:“鄭相公有事相托,自然要竭盡全力,便是看在蔡太師的面子上,也不敢推辭,鄭相公直說就是。”
樑世傑心中知曉鄭智大概會說什麼事情,話語雖然說得圓滿,卻是也把蔡京擡了出來,東京最近的事情他並不知曉,擡出蔡京已然就是擋箭牌。
鄭智聞言,輕笑道:“那我便不客氣了,此來拜會,主要還是糧餉之事,東京府庫捉襟見肘,所以糧餉多靠河北自己籌措,頭前官家也有聖旨下來,想來這些事情樑中書都已知曉。便是請樑中書能多多幫襯,大名府能多出一些錢糧支援戰事。”
樑世傑聞言笑道:“哈哈。。。原來鄭相公說的是此事啊,頭前經略府處來了一個年輕知府,名喚。。李。。。李。。。”
“李綱。”鄭智見得樑世傑想不起來,出言提醒一句。
“對,對,正是李綱,他來的時候也把聖旨帶到了大名府,我也看過,鄭相公之事,必然竭盡全力,便是府庫中的錢糧都一應給李綱帶去了,鄭相公此番回去查收一下便知。”樑世傑說道。
鄭智聞言,也不多說,只道:“大名府庫錢糧都已充了軍資?”
樑世傑點了點頭,說道:“那是自然,便是看在你我皆於蔡太師一手擡舉,豈能不傾力相助,更何況此乃國家大事,關乎朝廷社稷,豈敢推辭。”
鄭智也點了點頭,只道:“那便多謝樑中書慷慨了。”
卻是話語還在說,鄭智眼神已然去看吳用,吳用見得鄭智眼神,點了點頭。作揖之後往門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