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師眼神緊盯鄭智,倒是不覺得多少無禮,反倒是一臉的希冀,好似真想看到鄭智來上一首佳作。
鄭智不理衆人,身子筆直,抓起一杯好酒,一口而入,大聲開口: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這首《青玉案》正是南宋辛棄疾所作,此時辛棄疾還未出生,鄭智也背不得幾首詩詞,大多也就是課文裡學過的,出了課文,還真背不全幾首其他的。此時這個場合拿來用正好。
今日鄭智本來也不想在這文人圈子裡出什麼風頭,只想安靜見識一下這北宋風情,卻是被人言語嘲笑擠兌多時,此時也想出口氣,自然也就出言不遜,接着放個大招。
就在那“東風夜放花千樹”這句一出,滿場聲浪便被鄭智大聲壓制下去,等到二句三句,竟然沒有一人再言語,只聽鄭智讀詞。
此時鄭智一曲背完,又拿一杯好酒,滿飲而下,開口道:“師師姑娘,這首《青玉案》便送給你了。”
臺前李師師也是被鄭智這首大作驚住了,再聽鄭智話語,不禁臉色羞紅,詞句內容裡本就有示愛的潛臺詞,此時不免讓李師師多想了些鄭智詞裡表達的意思。
“多謝公子憐惜,如此佳作賦予了師師,師師定然每日彈唱,不枉公子大恩。”李師師羞紅了臉色,在那白皙之間,更顯得豔麗無比,站起身來微微一福,答謝鄭智知遇大恩。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此時鄭智這詞一出,正是解了李師師的爲難,可見李師師心中的感激。
再看旁人,大多口中唸叨鄭智的《青玉案》,只想找出詞裡面的破綻之類,好來攻訐一番,卻是讀了又讀,面色難看,就是找不到什麼紕漏,一時間滿場竟然這麼尷尬起來。
後世辛棄疾此詞一出,傳說那年元夕整個南宋就沒有了第二首元夕詞。這等佳作,哪裡是在場這些青年才俊能攻訐得了的。
文無第一,也是要看層次,不在一個層次上,那便只有心服口服。
“之前孟浪,還望海涵,未請教公子大名?”首先開口說話的還是這周度文,周度文還算是有一身風骨,不枉一個多讀聖賢的品格,想來他能爲首,也是有這方面的人品加分的。
這周度文一問,反倒是鄭智有些猶豫了,剛殺了陸謙,這個時候留名,萬一傳出去,豈不是自投羅網,想到這裡,鄭智也就開口道:“鄭圖,鄭觀汐!”
鄭智也是惡趣味,竟然說出了個諧音,鄭屠,鎮關西。魯達三人瞠目結舌看着鄭智,沒想到鄭智竟然真能作出詩詞來,實在是難以想象。
周度文聽言哈哈一笑:“觀汐?倒是別緻,常人取字大多取立志向上之意,倒是兄臺非同尋常,觀那潮汐,坐看潮漲潮落,想來也是別有一番風味,正合了今日鄭兄低調不爲名利的做派,鄭兄乃妙人啊。”
沒有本事之人囂張是狂妄,有本事之人低調再顯擺便是不爲名利的做派。這等邏輯,倒是也合人心。
倒是鄭智被周度文一番誇獎有些不好意思了,若是誇獎鄭智武藝非凡,鄭智倒是泰然受之,答道:“山野鄉下人,沒讀幾本詩書,第一次來這汴梁,獻醜了。”
“哈哈。。。兄臺如此于山野之間,也算逍遙,在下週克周度文,見過鄭兄,此番鄭兄來汴梁,可是要謀個出身?”周度文也通了名字,這便是文人的基本禮儀,誇獎一番,自然也是要有些意圖,至於意圖到底是什麼,也要鄭智答話再說。
“倒是沒有什麼想法,都說汴梁好風光,在下不過也是想來見識一番,隨後也就要離開了。”鄭智現在還真不想與這些東京才俊有過多了交集,隨意敷衍一下。
“也罷,縱情山水,也算不枉此生,鄭兄可願同坐飲上幾杯?稍後還有一袖佳人出來會客,鄭兄可要再出一首好詞。”說完周度文便往鄭智走了幾步,算是來請,話語間也是要鄭智再出佳作,這樣也就知道鄭智到底是不是真的滿腹文才。
鄭智此時也不好再拒絕,往前走了幾步去迎,兩人一起坐到了前桌。在場衆人此時見這一番景象,多有懊惱之色,後悔之前不該那麼出言不遜,格調沒有顯示出來多少,卻是白作了惡人,若是今日事情傳揚出去,反倒自己得了個狂妄不知的名聲。
李師師眼神一直沒有離開過鄭智,之前多是感激,此時見兩人一番對話,心中更對鄭智起了些許心意。
等到衆人再坐定舉杯,李師師琵琶又響,開口再唱,已經就是鄭智這首《青玉案》了,唱到衆裡尋他千百度云云,不禁又紅透了臉頰。
鄭智也是飲了好幾杯,李師師已經唱完,準備下臺,鄭智興致起來,也是知道以後怕是沒有什麼機會參與這些文人聚會,竟然又背了一首送與李師師。
更能消、幾番風雨、匆匆春又歸去。惜春長恨花開早,何況落紅無數。春且住!見說道,天涯芳草迷歸路,怨春不語。算只有殷勤,畫檐蛛網,盡日惹飛絮。
長門事,準擬佳期又誤。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縱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君莫舞,君不見,玉環飛燕皆塵土。閒愁最苦。休去倚危樓,斜陽正在、煙柳斷腸處。
還是辛棄疾,一首《摸魚兒》,既誇讚美貌,又有情愫藏在字裡行間,還有哀轉愁腸,最動少女心思。
也不知鄭智是惡趣味,要撩撥一下李師師的少女心事,還是真的就只想到這首辛棄疾。
李師師一番感謝,又唱上這曲詞牌,下場之時,不斷回頭去看鄭智。
只見滿場皆是讚揚,鄭智頻頻舉杯應付,沒有回頭去與那李師師眼神交匯,師師姑娘只有一步三回頭,難捨難離到了後面小廳。
一袖佳人隨後也就登場,今日她纔是這詩會主角,衆人也是奔着她來的,開場便是一段水袖長舞,還有琴師奏樂,更有口中淺唱,衆人也是如癡如醉。
“女兒啊,今日你是走了大運道,沒想到一個山野之人竟然有這等文才,還願爲你出了如此佳作,以後師師就要一飛沖天了,紅透汴梁,也不枉媽媽調教你這麼多年。”王媽媽在這後廳看到這一番事情,早已喜笑顏開,不說什麼母女感情,就說這銀子,只怕也是嘩嘩而來。
才子佳人正是好配合,才子要佳人揚名,佳人當然更要靠才子捧場。一首絕世佳作,那便是紅透一個青樓佳人也是不在話下的。
“媽媽,你說這鄭公子明日還會來嗎?”李師師此時心思壓根就不在這一飛沖天的事情上,開口卻問了一句這話。
“會來會來,你看這兩首絕世好詞,還能不解其中含義,那鄭觀汐鄭公子是看上你了,哪能不來。”王媽媽在這花場浸淫二十多年,原先也是當紅花魁人物,哪裡還看不懂這些事情。
卻是王媽媽也有看走眼的時候,鄭智今日一走,這師師姑娘再見鄭智,已經是兩年以後的事情了。那時候的師師姑娘正是二八年華,纔剛剛出落的亭亭玉立、絕代風華。
那時候的鄭智西北剛立大功,隨童貫春風得意,進京面見天子受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