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漢哪裡管得這些,罵得起勁的,上前就打。
看得順眼的就往城下趕,看得不順眼的上前就刺。
鄭智進城之後,開口吩咐道:“先把四門佔住,讓弟兄們都進城來。老頭皆綁,婦孺也綁,壯丁皆殺。”
瓜州城,攏共不過萬餘人口,進來三千多如狼似虎之卒,雞飛狗跳不止。
鄭智擡頭一看,搖了搖頭,回頭喊道:“拖個人過來,他媽的,乍一看竟然不知皇宮在何處。”
若是別的都城,皇宮自然是最顯眼的,也不需要人帶路。但是這瓜州城便不同了,一眼望去,當真還分不出哪裡是皇宮。
也可知李乾順從興慶府到得瓜州之時,爲何對那靈州城北的興慶府興州皇城念念不忘了,便是賭上國運也要舉國東征。
讓一個大夏皇帝住在瓜州這種地方,心中如何能平衡得了?李乾順顯然不是李元昊。
皇宮雖然並不富麗堂皇,佔地依舊很大,無數宅子打通之後,便是巨大的皇宮了。
宮內皆是女子,從皇后妃子到公主宮女。整個瓜州城竟然也是女人比男人多。
四處哭嚎不止,這般哭嚎與戰陣之上的哭喊並不一樣,皆是女子之聲,有說漢話的,也有說党項話語的。
一個軍漢用大手抓住一個女子的腳踝,倒拖在地,就這麼拉着往空場之處而去,把這女子拖到地方,這軍漢回頭又開始穿牆過院去尋。
鄭智就在這空場之處,冷眼看着面前發生的一切。軍漢們不需吩咐,皇宮巡完了,其他宅院自然也跟着遭殃。
本來在皇宮之內的軍漢們還比較本分,做着該做的事情。把宮內之人皆聚集在鄭智面前。
一旦出了皇宮,這些如狼似虎的軍漢變得不一樣了,私下之事,難以言敘。
再送過來的女子,已然不比之前,但凡有些紫色的,皆是衣衫襤褸。
李乾順等一干王公貴胄被綁縛在一旁,面已泣血,在地上掙扎蠕動,口中嗚嗚而鳴。
鄭智轉過身去,也不多看,有些事情實在難以入眼,卻是鄭智又不去阻止,對於鄭智而言,麾下這些軍漢跟着自己,總要讓他們有點奔頭。
鄭智背過身去之後,看得左右還有一些親兵在一旁,開口說道:“你們也去吧。”
牛大聞言,嘿嘿一笑,答道:“官人,我等分兩批去,先讓小胡帶一批人出去。”
小胡顯然還是初哥,心中有些拘謹,身旁一個老軍漢一把拉過小胡,開口笑道:“走,叔父帶你去見識見識。”
小胡就這般半推半就隨着衆人一起往外而去。
牛大倒是不急,看得小胡被帶着出去了,臉上皆是笑意。也起身在這空場處左右巡視着。
不得一會兒,牛大走近哭喊的人羣,從中拉出一個少女,拖着頭髮到得鄭智面前,大笑道:“官人,這個好,樣貌清秀,還未出閣,看這衣衫,必不是宮女,可能是個公主。”
牛大把這少女從人羣之中挑出來,顯然是獻給鄭智的意思,讓鄭智也發泄一番,男人之間也就自然沒有那些藏着掖着的事情,話語也是直白。
鄭智回頭看得幾眼,開口道:“嗯,這個不錯,眉清目秀,端莊得緊,這個留給小胡,讓她給老胡生個孫子。”
牛大聞言,開口笑道:“官人,這個帶回家去吧,小胡有得挑,這個帶回去給官人暖牀正好。”
牛大說的家,自然就是鄭智的家。牛大一直把自己當做鄭智家中下人的身份,所以稱呼上都一直是官人。便是挑得一個眉清目秀的,也想鄭智帶回去。這份心思是極爲純粹的。
鄭智擺擺手道:“這個給小胡吧,老胡老了,有個孫子看着長大,也能安享晚年。找個尋常的差了些,這個公主正好。”
牛大也不多說,鬆開這少女的頭髮,也不顧少女伏在地上哭喊,回頭又往人羣而去。
左右還有一兩百個軍漢,皆是大呼小叫,空場之人已然有一兩千人,雖然多是女子,卻也不那麼容易控制,殺人之事,自然時有發生。唯有殺人才是最好的威懾。
這些貴族家的女子,一輩子錦衣玉食,何曾面對過如此場景。從最初的慌亂哭喊,到慢慢消停下來,面對人生如此大的變故,當真是做夢也沒有想到。
頭前還有兩三百個被綁縛在地的男人,便是這些女子的頂樑柱,曾經都是不可一世的人物,都是這西夏國首屈一指的權重之輩。如今也不過在地上扭動嗚鳴。
鄭智總是喜歡多想,不時轉頭看一眼那雙目通紅,青筋暴跳的李乾順。又想起赤裸全身、身披羊皮跪在地上繞着完顏阿古打的陵墓跪爬的趙佶。
便是還想靖康之時,汴梁城破之時,想來比面前這般場景慘了百倍不止。
看着被牛大扔在自己腳下嚶嚶而泣的少女,自然也想起了被粘罕搶去的順德帝姬趙纓絡,是否也是這般的景象。
林沖沒有出去,就在鄭智身邊待着,滿場軍漢,唯有林沖一人面色有些不忍。這個漢子,上陣殺敵可以,終究內心柔軟了些。
鄭智看着林沖,忽然開口道:“林沖,你還記得初見之時,某問過你這世上有沒有神佛?”
“相公,末將自是記得的。也還記得相公說過,神佛不在天上,而是在人心之中,神佛就是自己。”林沖回道。
鄭智點了點頭,淡淡說道:“敵人若是破了渭州,破了東京,大概也是面前這番景象了。”
鄭智也不多言,林沖也不傻。戰爭永遠沒有常理可言,禮義廉恥也不符合戰爭的道理。
林沖點了點頭道:“相公,如此弟兄們家中也都有了妻妾,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不論林沖心中怎麼想,卻也說得這麼一句。顯然林沖是那種感性與理**織的人,感性中自然有悲天憫人的味道,理性中也知道有些事情就是這個樣子,不值得大驚小怪。
鄭智也不在談論這個話題了,開口說道:“傳令下去,誰的女人都自己認好,回去了各自帶回家中去,一人最多兩個,不可爭搶,但有爭奪者,軍法伺候。”
令兵飛奔而出,面上也有喜色,出門而去,傳令是其一,帶個婆娘回家暖牀也是順手。
男人起衝突,不外乎三種情況,一個是利益之爭,一個就是女人,再有一個就是面子上的意氣之爭。爲女人爭搶大打出手也是常有的事情。鄭智倒是也想得周到。
過得片刻,小胡帶人回來了,牛大也就帶人出去了。便是魯達、武松、史進等人都在城內到處劫掠。唯有林沖只陪着鄭智。
鄭智起步往大廳而入,這大廳也就是李乾順的朝堂,朝堂不大,但是那張龍椅卻是極爲醒目。純金打造的龍椅,左右九龍飛天,造型實在漂亮。
小胡跟在身後,見到龍椅也是十分稀奇,打量片刻,笑道:“相公不若上去坐一下試試。”
這一句話,也是小胡年幼無知,更是小胡心思還不成熟,隨意說出這麼一句。
但是林沖聽到之後面色一變,開口道:“你這小子瞎說什麼呢,龍椅豈能亂坐。”
鄭智回頭看了小胡一眼,又看了林沖一眼,心思不知在想些什麼,開口與小胡道:“小胡,你且上去坐一下試試。”
小胡頭前聽了林沖的話語,本來以爲自己說錯話了,卻是又聽了鄭智的話語,歡天喜地往前而去,上得幾步臺階,一屁股便坐在了龍椅之上。還左右摸了摸,又看了看,還拿牙齒咬得一口扶手,開口笑道:“相公,還真是純金的呢。”
鄭智也是聞言大笑:“純金的你便多坐一會兒。”
林沖本還有些拘謹,心中有那些禮法,見得小胡在龍椅之上左觀右瞧的稀奇模樣,面色也是帶笑。
鄭智心中顯然也清楚,小胡坐這龍椅倒是無妨,自己若是坐上去了,一旦傳出去,那就是天大的麻煩。
瓜州城今夜無眠,城中的繩子都不夠用了,絲綢的衣服都被撕成一段一段的布條用來綁人。
除了零星的反抗,兵不血刃,便是皇帝的百十號護衛也多是束手就擒。
大軍並未埋鍋造飯,但是軍漢們個個酒足飯飽。
會州新城,慘烈無比的攻城之戰,滿地的党項屍首中也夾雜着不少從城頭上掉落下來的鐵甲。
金甲嵬名爬上了城頭,給党項人帶來了不少的士氣,戰事也越發的慘烈起來。城外的鼓聲緊密得如狂風暴雨。
一身金甲在城頭上大殺四方,沒有一合之敵。身後更是跟上來了許多黨項軍漢。
便是老如劉法,也是心急如焚,口中大喊:“岳飛、岳飛。。。。楊再興。。。。快去把那金甲趕下去。”
二十來日的時間,鄭智麾下岳飛與楊再興,勇不可當的武藝已然就在劉法眼中。此時危急,劉法自然呼喊這兩人前去阻攔。
岳飛就在劉法不遠處攢射,聽得呼喊,口中回道:“得令!”
楊再興更是埋頭穿過人羣往金甲上城之處奔去。
二人乃這個時代戰陣之上的天之驕子,終究不同凡人,戰陣之上永遠都會光彩照人。
士卒們不斷往嵬名仁明上城之處擠壓而去,這個缺口不能任由党項人打開,一旦真正撕開之後,後果不堪設想。
亂戰之中,必然需要有人帶頭,楊再興一馬當先,岳飛緊隨在後,邊走還邊彎弓去射上城之人。
嵬名仁明也是那帶頭之人,事到如今,親自上陣,便是要把這命拼在此處,此戰不勝,萬事皆休。
楊再興的長槍與嵬名仁明的長槍已然交織在一處,岳飛緊隨而到,長槍也出。
便是這兩人,就把不寬的城頭堵得死死。上前之党項,皆落在兩人腳下。
堵住了嵬名仁明,這些上城的党項人也就拉不開這個缺口,往另外一邊也是無數的鐵甲,沒有嵬名仁明這個鋒矢,哪裡能往前半步。
這一塊城頭,已然站滿了党項人,還有無數党項人就在長梯之上,奈何城頭上已經沒有了空餘之地,上不得城頭作戰。
折可求帶着士卒正在城南二三十里處猛攻党項人阻路的寨牆,箭雨無數,弩炮不止。士卒們擡着短梯翻牆而入。兩萬鐵甲不得多久便把這寨牆打破。
党項人不善守,其實也與步卒的操練水平有關。防守之戰,步卒的精銳程度纔是根本,若是連緊密的戰陣與配合都做不到,何談防守。
把守道路的党項人不到萬人,已然失敗,卻是也沒有人潰逃而去,依舊奮力廝殺。拼命想擋住敵人的往前的步伐。
兩萬鐵甲不斷從寨牆越過,不斷絞殺着有生力量。
騎兵縱橫天下本是無錯,奈何騎兵下馬攻城,或者守寨,似乎用錯了地方。
嵬名仁明不斷後退,退到人羣之中,面前必然有人倒地,上前去拼,又被兩個更加年輕的漢子打得招架連連。
事態似乎並不往好的方向發展,上得城頭,卻不是勝利。當年鄭智攻靈州,上了城頭,無數鐵甲步卒持槍突進。嵬名仁明卻是往相反的方向發展,空間被不斷壓縮,身邊的士卒不斷減少。
許久之後嵬名仁明再擡頭左右去看,自己依然被逼到了城垛處,已然沒有了迴旋之地。身後還有一架長梯,便是嵬名仁明最後的退路。
岳飛終於鬆了一口大氣,連連挺槍去刺嵬名仁明,口中還道:“我知道你,你叫嵬名仁明,乃是我家相公馬下敗將,今日我岳飛再敗你一次。”
嵬名仁明聽言大怒,心中無力,卻是也不願意就這般被趕到城下去,單腿狂蹬一下城垛,人便往前撲來,只想把這出言侮辱自己的年輕人捅個對穿。
“拿你狗頭獻與我家相公,相公必然欣喜。”楊再興出言更是直接,挺槍就架。兩人配合的越發熟練。
兩人合擊,嵬名仁明哪裡會是對手。
城南之處,折可求終於來了,兩萬鐵甲毫不停歇,直衝入陣,一頭扎進城南正在猛攻的党項人陣中。
便是在北城城頭上的嵬名仁明,也能遠遠看見天際線處密密麻麻的鐵甲。
功虧一簣,不過如此。
咬牙撲上去的金甲嵬名,並不能把岳飛與楊再興捅城對穿。反而被逼得束手無策。
人力又窮時,不論嵬名仁明再如何勇武,終究還是不能達成所願。
終究還是把腳踩在了長梯之上。
城下党項人見得金甲到了長梯處,一個軍漢開口大喊:“快往上射,快救大帥。”
幾個射術不凡的党項人擡弓往上就射。
到得城垛邊緣的岳飛連忙低頭就躲,再看嵬名仁明,已然到了長梯之上,手腳並用往下。
岳飛牙關一咬,回頭撿起一具弩弓,抽出一支羽箭,探頭而出,便去射長梯上下了一半的嵬名仁明。
“大帥小心!”城下也是大喊提醒。
嵬名仁明哪裡還不知情況,雙手一鬆,便往下跳。
岳飛一箭射空,取出羽箭,在此張弩。
探頭而出,已然不見金甲。跳下去的嵬名仁明早已被無數党項人包裹在地,拖着就走。
待得幾十步外,嵬名仁明再站起來,已然只能拄着長槍,一步一拐。
“鳴金回營,上馬再戰!”嵬名仁明大喊。
折可求的援軍來了,此時唯有上馬,才能把城外的折可求敗於陣前,若是步兵去戰,必然要吃大虧,這一點嵬名仁明心中十分清楚。
滿場皆是鳴金大作。如潮水般來的党項人,也如潮水而退。
城頭之下,唯有兩三萬具屍首。如此的傷亡,若是一般戰陣,早已潰不成軍,卻是這些党項,雖然並無多少組織,卻是還能聚在一處。
折可求殺得正是興起,聽得鳴金之聲,更是掩殺不止。城南到城北,還有兩三裡的距離,折可求尾隨追殺,便是心中也是痛快。
劉法在城頭觀望,聽得城西還在喊殺,心中也知必然是折可求從城南一路追過去了,再看遠處党項正在上馬,心中大急,開口喊道:“快,快去喊話,讓折可求進城來,把西門南門都搬開。”
党項能戰之卒,已然不足五萬人,但是即便不足五萬,只要上馬馳騁,折可求哪裡能擋得住,全軍覆沒也有可能,還會給党項人留下兩萬鐵甲,無數的兵刃弩弓。
折可求從城南追到城西,在從城西拐入城北,映入眼簾便是遠處無數党項人正在上馬集結。也聽得城頭之上有人喊話,心中大驚,急忙大喊:“快回頭,快回頭,往西門進城去。”
西門洞開,士卒蜂擁而入。
嵬名仁明腿腳已傷,卻是不妨礙上馬馳騁。先頭萬餘騎兵已然奔馳而起,往西城飛奔而來。
城頭上攢射不止,無數軍漢也都往西城城頭奔去,弓弩箭矢不斷,拉弓的手皆在顫抖。
士卒才入得大半,嵬名仁明已然尾隨而至。冒着箭雨掩殺不止,馬蹄衝入人羣,威力驚人。
幾個軍漢已然把劉法擡到西城,劉法口中也在佈置應對之策,大喊道:“城門裡二十步架起拒馬,越多越好,入城之人往兩側走。拒馬之後列陣以待。”
折可求顯然是犯了錯誤,在這種通訊不發達的年代,這種錯誤在所難免。無法有效的溝通,無法有效的把軍情動態快速傳達,自然要造成這種局面。
折可求聽得敵人鳴金潰敗,尾隨掩殺,實在正常不過。若是折可求一早就能知道北城潰退的党項人直接回營上馬,必然不會尾隨追殺。
越來越多的党項人打馬往西城而來,嵬名仁明絲毫不顧腿腳之傷,拼命打馬掩殺,便是想尾隨衝進城中,只要入城,即便再有苦戰,反敗爲勝的機率已然成倍數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