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範心裡一萬隻羊駝在奔騰,好好一個喬遷之喜,差點被他們變成兩個女人間的戰鬥。
這可是輪番上眼藥……
張鎰都替樑範頭疼,他從座位上站起來,“好了,喝的不少,還是高度白蘭香,莫要胡鬧,眼下國事要緊,兒女情長日後再說便是……”
“日後再說麼……”樑範心裡嘀咕……那得先下手啊……
心裡想得多,心情也就變得煩躁。獻唱歌姬唱靡靡之音並不令人滿意,不知是誰,衝上臺子,喝退歌姬,唱起精忠報國。
慷慨激昂的調子才適合火器監學院的大好男兒,到高亢處,曹珍去樂手那裡要來鼓,合着拍子狼吼起來。
如此,場面徹底失控,成一堆狼叫喚……
……
……
桂花飄香時節,氣味沁人心脾。
黃色淡淡,一樹碧綠一樹花。
暗淡輕黃體性柔,
性疏跡遠只留香。
何須淺碧深紅色,
自是花中第一流。
本應是賞花看菊觀潮的好時節,無奈卻成離別。
學院裡,到底還是衙內紈絝多些,他們小有所成,不少被家族徵召,想法送進軍營,希望在戰鬥中取得些許成績。
至於進修的弓手們,更是沒抉擇權利,幾乎是合格一批,便被調走。
除卻火炮營被辛次膺牢牢壓着,幾乎每日都有樞密院調令到來。
學院裡比平時安靜不少,空氣中流露着離別的哀傷。
按照計劃,學生畢業會有典禮,但是他們並未到畢業季,眼下也不過算是一場長距離歷練而已。
但誰都知曉,儘管樑爵爺說的輕鬆,仍舊會是個生死之局,能歸來之人,不知會有幾成。
陸游日復一日的接着樞密院調令,已經近乎麻木,如此複雜程序,不是別人,正是樑範要求。
算是給曾經廢物們一個儀式感,首次感到屬於大宋的榮耀。
破例,學院準備一個小校場,算是別離院子。允許親眷來告別。很多人直接從學院奔赴前線,根本沒有回家休憩時間。
滿院碧綠總算是多了鶯鶯燕燕,粉紅顏色。
出征,是男人的誓言。
束甲,則是女人的忠告。
偌大校場,此時彷彿晾曬場,到處是在整理甲冑的母親、妻子、妾侍。
劉集賢是首批加入到火器監學院的紈絝,後來也成爲小隊隊正,但是今日,他卻要成爲第一個離開的老人。
正妻劉王氏正在用帕娟細細的擦着甲冑,幾個侍妾在用新線替換原來的舊線。其實甲冑打造出來,他未曾正式穿過,原本只是在成人禮上顯示將門本色所用,孰料竟然真的派上用場。
陸游看着他的甲片,“爲何沒去領些鋼甲片,綴在上邊,輕便更堅實!”
“火丞,俺這甲是家祖親手鍛造給兒孫,說是有祖宗庇佑,箭支都會繞着走。”
劉集賢的話很是玄學,但陸游也沒有說太多,寄託家人思念的鎧甲,本身就有着加成。
劉王氏感慨道,“以前,家裡人都說你是個沒出息的,我就想着你哪天也能成蓋世英雄。可是,今日真要送你出征,才萬萬不捨。哪怕你仍舊是以前那樣胡天酒地,也比整日讓人擔驚受怕的好。”
劉集賢從未見她這般說話,“以前聽聞你是王家一枝花,知書達禮,溫婉賢淑,但是到家後盡是幹些大婦不當做事情,你來說說,咱們不是一樣麼,還不都是求個平安喜樂。不過,聽爵爺他們說過以後,我還真覺得,這有多少力,便要使多少。若是都往後縮,那最後,受苦的是你們婦孺。總有些人需要站起來頂着,便是我們!”
劉集賢說着,敲敲胸甲,那模樣,一如年少時候,打了勝架一般!
幾個侍妾哭哭啼啼,都被王氏喝住,“哭個什麼樣子,郎君是要凱旋而歸的將軍!你們這般可不吉利,都給我笑!”
大婦威嚴還是要有,侍妾們一聽,都停下不出聲,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放心,無需牽掛,孩兒會好好的,等你歸來!”
王氏一邊說着,一邊噙着淚花給他整理完束帶,披上披風,隨後帶着幾個侍妾走了,直到出門,再不回頭。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王家也是官宦世家,家中後代不少人嫁入武將世家,年紀輕輕守寡之人也不在少數。
靖康到紹興十年間,更是無數軍戶家破人亡。
但是,正因爲有他們存在,再有了苟延殘喘到有中興之象的現在。有舊人戰死,自然有新人跟上。
面對出征,她們不會弄得生離死別,只會將思念放在心中,默默期盼着歸來。儘管,不少時候,換來的只是一紙告文。
親眷送別,便是兒郎們離開。
學院門口,與往常不同。幾個先生都是站着,親自送走每一個出征學生。不管是煉獄營紈絝,還是參謀班學員,或者是投筆從戎文生。
張浚不同以往,並沒有着他文士裝扮,而是一身戎裝,全身披掛站在榜首。
胡宏、汪應辰、張軾、呂祖謙幾個站在後邊,與每一個人告別。
張浚雖然年邁,但胸甲依然敲的響亮。
其它幾位也是滿臉肅穆與臨別之人一一揮手示意。小七雖然傳授算學,但畢竟與他們不同,只能遠遠的站着,微微頷首作別。
樑範沒有出現在現場,他正在和張鎰琢磨這一件大事。
“範哥兒,你說由商人組成後什麼保障團,果真能行?”
“後勤保障團!”
“對對,後勤保障團!”
“天宇兄,你還是沒有明白他的能量。將士們如果有了繳獲,他們如何攜帶?”
“隨身帶着啊!直到凱旋而歸。”
“你看看,這就是問題所在,有哪個戰士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回去還是兩說,說不得在下一次戰鬥便會便宜了敵人。你說,要是有個組織能負責幫他們將每一戰繳獲準確運回家中,甚至還帶一封家書,爲此象徵性的收些費用,幹是不幹?若是順便運些糧草或者其他需要但是並不特別重要物事上去,再有些報酬,爲何不幹?要知曉,那些服役的民戶,可是巴不得不用他們去做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