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身披滿掛步人甲，舉巨盾的前軍，都是軍中挑選出的精銳，絕大多數都參與過不止一次大戰。
一個個經驗豐富，心理素質不是新兵蛋子能比擬的。
此刻看着迎面衝來的金軍，齊軍目光冰冷，面無表情。
“破敵！”
各級旅長、營長拔出腰間鋼刀高吼。
“破敵！！！”
齊軍仰天高吼，氣勢震天。
轟！
下一刻，雙方正面前軍撞擊在一起。
滿掛步人甲加上巨盾，如同一面堅實的鋼鐵城牆，盾兵身側的槍兵，趁機從盾牌之間的縫隙，機械式的捅出鉤鐮長槍。
繼承了遼國的遺產後，金軍的軍械亦是不差。
雙方前軍一時間陷入僵持之局。
當戰力、軍械相差無幾的時候，拼的就是意志力與紀律性了。
完顏銀術可騎着戰馬，站在一片隆起的小山坡上，居高臨下，如雄鷹一般銳利的目光看着眼前的戰局。
齊軍之驃勇，確實超乎他的預期，與之前的宋軍截然不同。
但要說有多強，也不至於，也就比遼國、西夏的軍隊稍勝一籌。
但，大戰纔剛剛開始，金軍還沒開始發力。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震天的喊殺聲響徹山谷。
但實則雙方傷亡並不大，前軍都是鐵疙瘩，除非太過倒黴，否則渾身上下的三層鐵甲，外加巨盾，任由長槍捅十幾次都毫髮無傷。
唯有重斧銅錘，才能起到效果。
見前軍遲遲無法推進，完顏銀術可大手一揮：“通知撻懶，左翼壓上。”
完顏彀英統御的左翼軍，人數只有一千五百，但其中大半都是完顏銀術可本部族的女真人，本身就自幼漁獵，彪悍勇猛，又隨他一路伐遼攻宋，經歷過無數場大戰，個個身經百戰。
這些人，纔是金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基石。
前兩年，完顏婁室就是率領這樣一支精銳，打出一千破三萬的戰績，殺的西夏人膽寒。
“隨我殺敵！”
接到軍令，完顏彀英仰天大吼。
麾下女真士兵咆哮着衝向齊軍右翼。
見到這一幕，老九面色凝重道：“陛下，金軍動真格了。”
“嗯。”
韓楨面色淡然的點點頭。
完顏彀英身形不如父親銀術可那般雄壯，屬於矯健一類，長手長腳，此刻一手持盾，一手持鐵椎，身先士卒衝向齊軍。
齊軍右翼如臨大敵，前排紛紛架起軍盾。
後方的弩手營旅長大吼一聲：“仰角一寸三分，拋射！”
唰！
三百幅神臂弩拋射出一陣箭雨。
完顏彀英等金軍立刻頂起大盾，將身子儘量隱藏在大盾後方。
篤篤篤！
重箭射在大盾上，發出一連串清脆的聲響，其中還夾雜着幾聲慘叫。
有十幾名倒黴蛋不幸被射中，神臂弩強勁的動力，讓箭矢輕易穿透三層鐵甲，深深扎進皮肉之中。
趁着神臂弩上弦的空檔，完顏彀英發足狂奔，率領一千五百女真精銳撲向齊軍右翼。
藉着狂奔助跑的慣性，完顏彀英高高躍起，將大盾護在身前，狠狠朝着齊軍前排撞去。
但聽砰的一聲，兩名齊軍被恐怖的力量撞的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而完顏彀英成功突入陣中後，立即穩住身形，揮舞手中鐵椎，左劈右砸。
他的鐵椎與岳飛使用的極爲類型，不過前端的銅瓜不如岳飛的大。
可即便如此，在巨力之下，這類鈍器砸在身上，也足以讓對方骨斷筋折。
其餘女真士兵也是一樣，悍不畏死的衝撞進來。
齊軍前排被撞的七零八落，突入陣中的女真士兵，也越來越多。
甫一接觸，齊軍右翼的前排竟被金軍蠻橫的突破，雙方陷入混戰之中。
在完顏彀英的帶領下，女真士兵自發組成一個個小型的鋒矢陣，一時間殺的齊軍右翼節節敗退。
老九抱拳道：“陛下，末將請戰！”
“陷陣營暫時不動。”
韓楨擺擺手，吩咐道：“讓後軍一千輕騎去襲擾金軍左翼，分擔壓力。”
老九皺眉道：“眼下就動騎兵，是否早了些？”
聞言，韓楨輕笑道：“後軍騎兵不動，埋伏在北山的那兩千金軍騎兵，又怎麼會動呢。”
“陛下英明！”
老九雙眼一亮，小小的拍了記馬屁。
隨着傳令軍把軍令傳遞下去，一直待在後方的騎兵立刻啓動。
轟隆隆！
戰馬奔騰之聲，在山谷中響起。
眼見齊軍動用後軍的騎兵，完顏銀術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下令道：“五百騎兵去攔住對方，剩餘五百騎兵，去牽制敵軍左翼的一千騎兵。以纏鬥爲主，莫要近戰。”
下一刻，金軍陣中一千柺子馬一分爲二。
五百對一千，敵倍於己。
但女真騎兵卻沒有絲毫畏懼，一個個口中喊着號子，神色興奮。
在齊軍左翼伺機而動的青州鐵騎見狀，只能迎戰。
騎兵只能由騎兵來牽制，否則左翼步卒的壓力會劇增。
隨着雙方騎兵加入戰鬥，戰局進入白熱化。
與此同時，隱藏在北側山中的完顏拔離速見到這一幕，知曉時機成熟了，當即高道：“上馬！”
呼啦！盤坐在地上養精蓄銳的兩千金軍紛紛站起身，跨上戰馬。
“殺敵！”
完顏拔離速高舉手中長槍，雙腿猛地一夾馬肚，身下戰馬瞬間激射而出。
轟隆隆！
兩千騎兵從半山腰俯衝而下，當下到山谷時，戰馬衝鋒的速度已達到巔峰。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卻並未讓齊軍慌亂。
因爲早已知曉，心中有了準備和底氣。
“終於忍不住了。”
韓楨微微一笑，這才下令道：“老九。”
“末將在！”
老九一個激靈，高聲應道。
韓楨吩咐道：“率一千陷陣營，配合炮兵陣營拖住那兩千金軍騎兵。”
“末將領命！”
老九說罷，率領一千陷陣營直奔後軍。
不算十萬西軍，二十萬青州軍，只有三千陷陣營，其中一千在韓楨的親衛軍之中。
這三千陷陣營是以當初吳玠麾下的陷陣營將士爲擴充組建。
若青州軍的將士用三六九等劃分，那麼陷陣營是當之無愧的第一等，就連斥候營都得往後稍稍。
頓頓有肉，就算早飯沒肉，每人也會有兩個雞蛋，時不時還有一壺小酒。
甚至就連基礎俸祿，都比尋常士兵多二百文。
拿着全軍最好的待遇，操練也是軍中最苦，最嚴厲的。
毫不誇張的說，野戰之時，這三千陷陣營能擋十倍之敵。
戰馬奔馳的速度極快，眨眼間的功夫，距離韓楨的後軍便不足五百步。
五百步，對速度提升到極致的騎兵而言，不過是轉瞬即逝。
看着對方那稀疏的陣型，完顏拔離速心頭升騰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如此稀疏的陣型，別說鐵浮屠了，輕騎兵都能輕易衝陣切割。
問題是，齊軍主將有這麼蠢麼？
但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完顏拔離速只得安慰自己想多了。
下一刻，擋在前排的盾兵忽然後撤。
顯露出後方五尊鐵疙瘩，黝黑的炮管遙遙對準金軍騎兵。
野戰炮！
一瞬間，完顏拔離速腦中閃過這三個字。
他雖未親眼見過，可卻聽完顏婁室描述過，射三百步，範圍極廣，可穿重甲巨盾。
“散，散開！！！”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完顏拔離速當即高喊。
同時，用力勒繮繩，調轉馬頭向左側奔去。
嗤嗤嗤！
引線被點燃，極速燃燒，火星一路向下，最終隱沒在炮管之中。
此時，不少女真騎兵並未聽到完顏拔離速的提醒，紛紛拉弓搭箭，準備拋射。
轟轟轟轟轟！
五道震耳欲聾的巨響，幾乎是同時響起。
濃郁刺鼻的煙霧，從炮口升騰而起。
完顏拔離速眼睜睜看着百餘名騎兵，連同胯下的戰馬，在炸雷般的巨響中血霧噴濺，重重砸落在地。
嘶！
這恐怖的一幕，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然而，攻城炮的威力還不止如此。
突如其來的巨響，讓一衆女真騎兵胯下的戰馬紛紛受驚。
驚嚇之下，原本溫順的戰馬一個個陷入狂暴之中，四散奔逃。
一時間，戰馬嘶鳴，塵土飛揚，場面無比混亂。
不斷有騎兵被戰馬從背上甩落，重重砸在地上。
不待這些騎兵爬起身，一個個碩大的馬蹄，踩踏而下。
“啊！！！”
慘叫與嘶吼不絕於耳。
完顏拔離速面色驚恐，因爲身下的戰馬受到驚嚇，正朝齊軍陣營衝入。
齊軍後軍，原本撤退的盾兵此刻又重新頂上，擺出嚴密的陣型，一柄柄鉤鐮長槍斜指向天，槍刃在烈日的映照下，反射出陣陣寒光。
這要是衝過去，哪還有活命的可能。
念及此處，完顏拔離速沒有絲毫猶豫，當即棄馬。
縱身一躍，在地上翻滾幾圈卸去力道後，他迅速爬起身。
……
希律律！
完顏銀術可面色陰沉，努力安撫身下躁動的戰馬。
野戰炮的聲響，引發一連串連鎖反應。
連帶着讓正在左右兩翼，與齊軍纏鬥的一千騎兵都受到了不小的影響。
反觀齊軍戰馬卻絲毫不受影響。
趁着金軍戰馬驚擾，青州軍騎兵趁勢猛攻。
頃刻間，便有上百女真騎兵慘死鋼刀之下。
換做一般軍隊，這個時候已經崩潰，但金軍步卒在經過最初的慌亂後，很快就在一名名女真督軍的高吼下穩住陣腳。
完顏銀術可一雙銳利的目光死死盯着齊軍中軍，高吼道：“中軍壓上，隨我破敵！”
僅僅野戰炮一輪齊射，就讓戰局發生逆轉，這出乎了他的預料。
但，這還不足以擊垮大金的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