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勳說完話,那人擡頭看向他。
這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長相很是平庸,算是扔到人堆兒裡都認不出來的那種。
只不過唯有一雙眼睛讓人很是難忘。
倒不是說這眼睛有多出彩,而是那雙眼睛看人的時候充滿了漠視。
且這種漠視楊勳說不出來,但看着這雙眼睛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
就好像在他眼中,自己不是個人,像個物件一般。
他一下子就想起來先前昏迷中,在夢境裡看到的那雙眼睛,與眼前這男子如出一轍。
楊勳微眯了下眼,臉上的笑意卻越發濃厚。
那人就那麼直勾勾的看着楊勳,半晌都不吭聲,拒絕的意思十分明顯。
只是他都已經過來了,也決定爲楊老三報仇,爲自己掃清危機,豈會就這般無功而返?
見此人不出聲,楊勳便笑眯眯的朝他拱了拱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打擾兄臺了。”楊勳一邊伸手招過大茶壺,一邊對那人道:“不若我請兄臺喝酒,算作打擾兄臺的賠禮如何?”
那人依舊不吭聲,楊勳也不在意,將尋歡樓裡的招牌菜、酒和點心統統點了一遍。
在此期間,那人不說話,楊勳也沒再吭聲,只瞅着高臺上的表演目不轉睛,看得十分認真。
雖說他眼睛盯着高臺上的表演,可注意力卻是在男子身上。
這人油鹽不進的模樣,真是讓人苦惱的很。
他現在不能肯定這人便是殺了楊老三的人,就怕他只是一枚棋子,幕後主使還另有他人,自己若是輕舉妄動便會打草驚蛇。
若不然,他早在看見此人之時,便聯合楊安等人直接擒下他了,哪還需要像如今這般費勁接近。
若是楊老三的死與此人有關,亦或者是他背後還另有主使,那麼自己沒死且失去記憶的消息定然是已經傳了出去。
這人來這樣一個偏院的小縣城,會不會便與自己沒死有關?
是來打探消息的麼?
他想到這裡,便驟然後悔起來,方纔不該這麼直接過來的。
不過也虧得城裡的男人都被尋歡樓的異域舞姬給迷的不輕,是以他和戚塵等人才不過離開片刻功夫,這樓裡便已是座無虛席。
不然就他剛纔那個衝動勁兒,定是會被此人看出不對來。
想到這裡,楊勳便更不急着與這男子搭話了。
若他真是來打探虛實的,那麼即便自己不行動,他也會主動湊上來,打探自己是不是真的沒了記憶。
反而若是自己太過主動,說不定什麼都打探不出來,反而還會就此斷了消息。
更沒準,還會惹來一堆人追殺。
他現在雖說比老七身手強,可出來這一趟聽得多了便知道,自己在真正的高手眼裡,也不過是如同戚塵他們在自己眼中的菜雞一般。
要真是來一堆人追殺他,說不定他便不必再等金沙灘的死劫了。
楊勳越想便越是安穩,似是徹底忘記了一旁的男子,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臺上跳舞的胡姬身上。
等到傳聞裡那個國色天香,迷惑了整個縣城男人的胡姬上臺時,楊勳面上的表情便已和其他男子一般。
看着臺上腰若柳枝,柔弱無骨的胡姬一臉癡迷,恨不得立刻出高價把人帶回家裡。
眼瞅一首曲子又要結束了,就在楊勳以爲男子不會有什麼動作的時候,便發現一道隱晦的目光,開始若有似無的放在自己身上。
他在心裡嘁了一聲。
還以爲此人有多沉得住氣呢!
那道目光小心的緊,若非楊勳一直都在注意着身旁的男子,還真是未必能發現得了。
待得曲子結束,臺上舞姬下場,那道視線才消失不見。
楊勳這會兒更是穩坐釣魚臺,一點也不再急着與男子結識,而是端着酒杯笑容滿面的時不時與來敬酒的人談笑風生。
拜戚塵那小紈絝所賜,基本上這個屁大點兒的小縣城裡,現如今還不認識他的人除了孩子之外,其他人即便沒見過他,也絕對聽說過他的名聲。
一時間來的人太多了,都讓楊勳有種自己纔是今天尋歡樓的‘異域舞姬’一般的感覺。
NND,他這是被人當猴子爲官吶?
一個兩個的,交沒交門票費?
他這張臉是那般隨意讓人看的嗎?
好容易將一干來套近乎的人打發走,楊勳這才送了口氣坐下,到了杯茶慢慢喝着,滋潤着有些乾啞的嗓子。
“閣下真是好人緣啊!”一個聲音冷不丁的響起,差點讓沒有一點防備的楊勳一口茶水噴出來。
他還想着大約今天是沒戲了,只能等這人離開之後派人盯住他了,卻沒想到這人竟是如此沉不住氣,迫不及待的想要與他搭話。
楊勳放下茶杯,轉頭對着男子拱手笑道:“哪裡哪裡,不過是沾朋友的光罷了。”
“在下楊三,還未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男子也衝楊勳拱了拱手,道:“不敢當,某家姓方名力,多謝兄弟請我喝酒吃飯。”
“言重了言重了。”楊勳一邊便要一邊笑道:“方纔看到尋歡樓沒了位置,擅自打擾兄臺,兄臺不怪罪在下便已是心滿意足了。”
“至於這些酒菜,區區小事不值一提,兄臺喜歡便好。”
說罷楊勳似漫不經心的閒聊一般,笑道:“我聽兄臺口音,好似不是這裡的人啊。”
“倒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
“自前朝之後,中原大地兵火四起,胡姬可是很少見了。”
“這縣城剛來了胡姬,兄臺便到了這裡正巧趕上一飽眼福,運氣是真不錯。”
他倒是省事,直接將先前戚塵的話拿來打探這方力的底細。
方力聞言看了他一眼,回道:“某家的確不是本地人,途經此地聽說這家樓裡來了胡姬,這才拖延了時間留下一觀。”
“卻沒想到,竟與兄臺相識,倒也是緣分一場。”
楊勳聞言哈哈一笑,道:“可不是嘛!”
“在下原是打算四處遊歷,來了此地結識了幾名好友,纔在此多停留了幾日,卻沒想到遇上了胡姬不說,竟又結識一位朋友,倒真是緣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客套了一會兒,便開始喝起酒來。
一邊喝一邊聊,你有心我有意,不一會兒便打的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