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剛剛睡醒過來的陸良生就被外面一陣喧譁吵醒,一旁的蛤蟆道人也睜開蟾眼,揭去被子,剛一起身猛地被徒弟擠了一下,墊着腳蹼,身子懸在牀沿,雙蹼半空飛快刨動,還是直直栽去牀下,響起啪嘰一聲。
陸良生套上鞋子,這纔看到大喇喇趴在地上的蛤蟆。
“師父,你匆匆忙忙趕上去?”
“爲師,尿急,不行嗎?!”蛤蟆道人擡起蟾臉說了一句,徒弟已起來,走去將房門打開,清脆的鳥鳴裡,兩個砍柴的村裡鄉親站在那邊,指着這座小屋說話。
“哪兒來的房子…..”
“是啊,昨天上山都沒有。”
這時見到門扇打開走出的青衣白袍的身影,兩人緊張頓時消去,糙臉上笑了起來。
“原來是良生啊,你不是出遠門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夜趕回來的。”
陸良生出門拿過水袋澆在手心,又在臉上搓了搓,口中笑着回道:“.…..結果回來,房子還沒蓋好,就在這邊自己先搭了一個草棚睡一宿。”
與倆人閒聊一陣,便叫過老松下的驢子過來,行囊暫時放在這邊,先下山去看看家裡。
“師父不下山?”
“不去,爲師再睡會兒,然而到山裡溜達。”
蛤蟆道人躺在被窩聽到脖鈴聲遠去,陡然睜開眼,跳下牀榻跑去書架,將裡面從岐山洞府帶出的三個瓷瓶抱上,撒開腳蹼興奮的飛奔去對面的山林,踩着厚厚的落葉,甩着舌頭跑去了原來的洞窟。
“開!”
僅剩不多的法力揮使,巨石拖着沉重的悶響緩緩移開一條縫隙,蛤蟆道人把瓷瓶先丟進去,看了看外面,這才收攏肚皮擠進去,也不知道要幹什麼,擡蹼揮了揮,急匆匆的又將巨石嘭的闔攏。
飛鳥劃過白雲,落去下方的山村,陸良生牽着老驢回到家裡,陸盼八人光着膀子來來回回幫挑土石,王半瞎坐在石凳上,掐指算着風水,觀着門向、木樑將來的方位,三個少年扛着木頭在他指揮下兜兜轉轉……
陸老石拿着磚刀在那砌牆,妻子李金花煮了大鍋早飯,讓幫忙幹活的鄉親都來吃飯,湊來的幾大張桌子擠的滿滿當當。
見到兒子回來,李金花急忙舀了一碗讓小纖端過去,已經是大姑娘的陸小纖,比以往矜持了一些,見到兄長,說話都變得輕柔緩慢。
“哥,什麼時候回來的?給,娘剛盛的。”
“昨晚,見家裡沒地方睡了,就去山上湊合一夜。”
陸良生接過碗喝了一口,目光掃過周圍,花白老母雞咯咯的四處兜轉,也在偏着腦袋打量書生腳下四周。
“老孫呢?”
“跑了唄,前兩天忽然說有些感悟,要到四處闖闖。”
這個老孫,讓他幫忙看顧一下家裡,說走就走,還想做我妹夫,往後怕是要斟酌一下了。
這時,王半瞎將那三少年指揮進屋裡,連忙起身循着陸良生的聲音過來見禮,知道被耍了一套的宇文拓、李隨安、屈元鳳丟下木頭,跟着跑了出來,將老頭擠去一邊,在陸良生面前站定拱手躬身。
“拜見師父!”
這連數天修建房屋,三人手上多是老繭,這點可看出沒有偷懶耍滑,吃過早飯,陸良生也過去幫把手,一直弄到天黑,這纔想起還在山上的師父。
“該是餓壞了……”
取了晚飯,從村裡回到西面山腰,蛤蟆道人趴在牀榻上,花白肚皮一股一收,眼瞼半闔着,看到徒弟推門進來,將飯菜放到桌上,頓時爬起,跳了幾下,勾上桌沿,小短腿在下面踢踏幾下,還是陸良生伸手推了一把,這才爬上去,將精緻小碗抱在懷裡,吃了一口熱乎乎的飯菜,舒爽的出了一口氣。
“差點把爲師餓死!”
“蓋房子,差點忘記了,下次保證不會。”
陸良生笑着,取過從岐山洞府中挑選出的幾本法門典籍翻開,在蛤蟆道人一旁坐下,紅憐將蠟燭移了移,好奇的探過臉來。
“公子,你也要把上面的學會嗎?”
“不一定要學會的,至少要明白怎麼修煉。”
籍着燈火,陸良生視線劃過一個個字跡,將裡面內容牢記,想要教授給宇文拓他們,自己也要將上面內容掌握,否則拿什麼教?
當然,也不可能一口氣將幾本法術吃的通透,大抵也是存了一邊自學,一邊教給他們,總不能將書丟給三人,讓他們自個兒去看吧。
研究別宗法門與學業一途不同,不過也有相同的地方,那就是明悟,陸良生能考上貢生,對於研讀文字一類,自然有他自己的一套,譬如《靛雷神火》難懂之處,便是寫上註解,將分析透徹。
隨後,又讓一旁唱曲兒的紅憐幫忙磨墨,書生取過狼毫沾了沾,鋪開一張白紙落下筆。
蛤蟆道人端着碗,吧嗒吧嗒踩着腳蹼走來,朝紙上望了一眼,筆尖快速遊走寫出的道道字跡,伸開腿抱碗坐下來。
“你這是做什麼?”
“將註解的地方歸納在一起。”
書寫的筆尖停了一下,燈火裡,陸良生擡起頭,揉了揉臉頰,目光看着紙面上密密麻麻的內容。
“要用的東西,都列出來,給他們做上註解,往後有了一定基礎,就可自己翻看了。”
說着,還將另外幾本學業上的書拿在手中揚了揚。
“不過之前,他們還是要學一段時間的聖人學。”
他手中,書本排開,《至德》、《坐論》、《警言》,看到上面的書名。蛤蟆道人連忙抱着碗轉去一邊,令他渾身都有些不舒服。
“可憐那個三個少年郎喊老夫一聲師公,真不知道也被你教成什麼樣……”
陸良生笑了笑沒說話,重新取過筆,一邊翻看《靛雷神火》、《馭劍術》,一邊寫上註解,順道還將五行道法中感悟出的風、林、火、山,從祭煉月朧劍中,提取出來組成可以人爲操控的法陣。
‘這個應該適合想當將軍的屈元鳳。’
夜色朦朧,沙沙的老松枝葉輕撫聲裡,雲海在暖黃的小屋後面的斷崖起伏翻涌,跨過逶迤的山勢,延綿向北,越過萬家燈火的一座座城池,濤濤不息的江河。
亮有火光的小船、騎隊沿江岸巡邏,遠方的燈火通明的水寨之中,架起的銅盆,篝火熊熊燃燒,兩側排開的一個個將領,安靜的看去上方首位,低頭翻看書信的主帥。
楊素一身甲冑,大馬金刀坐在虎皮大椅上,手中信函,正是從長安送來的,那是他的族兄,當今陛下親手書寫。
“主帥,陛下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