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
女子便一聲冷笑:
“鮮美?怎麼?是學佛學傻了,還是說……你被你身上那件衣服給弄成了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連腦子都不清楚了?”
“嘻~”
那聲音之中忽然透露出了幾分酥媚,可酥媚之中卻又夾雜着一份最原始的衝動與渴望。
“是啊~誰知道呢~……看到了你之後,我竟然也分不清究竟是它想把你吞噬,還是我自己想一口……一口把你吃掉了。”
話音落下。
“嗖!”
忽然之間,閣樓的紗簾被三條上面有着密密麻麻鱗片,如同蛇身一般的獸爪刺穿!
那獸爪之上還有根根倒刺,顯然被抓住後,哪怕能掙脫也要被刮下一層皮肉來!
三條獸爪四指全部張開,一支朝着女子的面門,另外兩隻則朝着她的兩條臂膀抓了過來。
那根根倒刺之間甚至分泌出了一絲絲透明的唾液,昭示着獸爪的主人到底對眼前的獵物是何等的垂涎!
可女子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驚慌,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自量力的冷笑。
連反抗都沒有。
任憑那三隻獸爪朝自己抓來。
可就在那獸爪即將觸碰到她的衣服之時……
“轟!!”
以女子爲中心,熾白的火光沖天而起,那焚燒一切的高溫直接將那三隻獸爪捲了進去。
“吱!!”
閣樓之中勐然出現了一聲淒厲的慘叫,接着,那三根獸爪餘下沒有被火焰侵染的部分便如同被某種東西主動切斷一樣自然垂落到了地上。
然後被那飛速蔓延的熾白之火席捲殆盡,化作了一地飛灰。
“怎麼可能!!
你不是在河北被你師父一槍刺中了胸口,留下了一顆火種,傷及了心脈,不悟道絕不可解!!!?”
揮了揮手。
火光散盡。
毫髮無傷的女子臉上的那一抹譏諷愈發濃烈。
“十年了,你還是這般愚蠢。我是他在這世間唯一的徒弟,他的火,對別人而言,是焚盡萬物的烈焰。可對我而言,只是拴在房門上的一根木釺而已。我若不想回家,木釺就告訴所有人家中無人。我若想回家,這木釺不僅是鎖閉我家的房門,更是我用來玩耍的掌中之物。不悟道不可解?”
她雖然沒有發出笑聲,可臉上那表情就差把嘲笑寫滿了。
“笑話。你以爲當年親眼看到了你剖開了最信任你的主人胸膛,吞掉了他的心肝後,我還會只是因爲你的一些無所謂的情報與邀請,就孤身一人以身犯險?羅辛……哦不,白蓮聖女洛神閣下。你是被那件衣服給吸傻了麼?“
“……”
沉默。
石臺之上,處處皆是沉默。
最後,不知從哪又冒出來了一片霧氣,席捲了整個石臺,也斷去了女子的來路後。
終於,一隻手,掀開了那閣樓破損的紗簾。
那是怎樣的一隻手?
冰肌玉骨?彷佛象牙凋成的手指和那潔白而妖嬈的長指甲更勝一籌。
豐潤白暫?那秀窄修長手指與那水蓮花似的青青脈紋要更是贏的徹底。
真的是。
無須看其他的地方,單單只是這一隻手,便足以讓所有人癡狂了。
只要能親……能聞……不,哪怕只是一直看着,都已經足夠滿足畢生的所有慾念。
接着,是一隻玉足。
五指如蔻,美到讓人窒息,甚至想不出什麼形容詞來形容。
每一寸皮肉,每一根腳趾,甚至連那泛紅的顏色,都讓人有種目眩神迷的癡狂。
當看到那隻玉足的一剎那,便再也聯想不到其他了。
美,絕美。
讓人窒息,讓人衝動……
更讓人絕望。
絕望的是爲何這世間會有如此好看的手與足。
而更絕望的是……爲何這手與足,竟然會長在同一個人的身上。
那這人的容貌……究竟是何等的驚爲天人,才能襯托得起這一手一足?
美到讓日月都自慚形穢?
而彷佛映照了世界的想法,終於,那張臉,露了出來。
曾經,對面的女子在聽到了那一朵蓮花之中的聲音後,面露不屑,評價爲“裝神弄鬼,好好的一篇洛神賦,有不亞於《九歌》之驚才,曹植書文後,這世間便再無任何可與其並肩之存在。結果到你們這,卻截取了幾段後自己組成了不倫不類的經文……真的是暴殄天物。”
可現在,當看到那張臉時,你纔會明白……
哦。
原來曹植的那篇文章,是爲了眼前這個人而寫的。
“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
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穠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御。
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脣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瑰姿豔逸,儀靜體閒。柔情綽態,媚於語言。
奇服曠世,骨像應圖。披羅衣之璀粲兮,耳瑤碧之華琚。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踐遠遊之文履,曳霧綃之輕裾。”(注1)
這詩,一點都不錯。
用來形容眼前的女子,再貼切不過了。
她美的不像人間之物。
美的就似天地華蓋之寶。
只是看一眼,便會明白……
爲何,她是天下第一。
爲何,連玄素寧都只是天下第二了。
更明白爲何世人皆知天下第一爲洛神,可天下第二的玄素寧卻少有人問津。
因爲從一開始,這就不是一場公平的評比。
玄素寧再美,世人所見甚少,只是通過《江山美人榜》所知,無緣得見。
可洛神卻不同。
那一年盜丹玄女在洛陽之上的傾城一舞,藉助月光,不知多少人看到了她那翩若驚鴻的匆匆一面。
可也就是那一眼,便再也無法忘懷。
不是玄素寧不美。
而是洛神的美,你甚至無需得見真人,只需從哪些凡夫俗子所繪畫的畫卷之中,便能窺見一斑。
也正是這一斑,便讓你誤了衆生,心有所屬,再也難以忘懷了。
她的一切都是完美的。
完美無缺的。
無論是那張臉,還是渾身之上的任意一處。
只是……
就像是那似乎老天爺都怕她美的山河失色,萬物凋零一般。
偏偏,賦予了她身上最後一個缺點。
那就是她的脖子與鎖骨處,那一抹深沉的黑色。
或者說,她身上那件貼身的內衣,破壞了這一份完美。
漆黑重墨,片片閃爍着妖異之光的鱗片似乎在呼吸一般,一張一合,密密麻麻……
雖然部位是在鎖骨與脖頸處,可只是用幻想,也該知道……
那絕對不是什麼裝飾之物。
而是……活的。
“……”
對面而立。
一人在閣樓門口,一人在石臺入口。
當女子看到了她鎖骨處的那漆黑鱗片時,終於露出了一絲凝重。
“已經侵蝕到這裡了麼?”
而聽到這話,天下第一的美人,無數男人心中完美無缺的女子卻不知爲何,始終木着一張臉,毫無表情的開口,傳出了嬌媚無比的聲音:
“比想象中的,要快,對吧?”
“……”
對面的女子無言,只是眼裡出現了一抹忌憚。
就聽洛神繼續用那迷惑衆生的聲音搭配着臉上一片木然的矛盾表情繼續說道:
“它,始終是活的。從我吞下了慶和的心肝後,與它融爲一體時,便知曉了。因爲它的主人還活着,所以,它就一定會活着。而這麼多年……它愈發的貪婪了。從一開始的只是吞噬我的精血壽元,到如今對它人的血肉產生了貪慾。它就像是一隻嚐到了甜頭的壞孩子,從此,對這些東西,便再也忘不掉了。”
那完美的手指,指着自己脖子的上的鱗片。
臉色一片木然的她似乎找到了一種宣泄的方式,毫無顧忌的對女子坦言:
“它會找尋一切它感興趣的獵物,無論男、女、老、幼。只要是喜歡的,就會不顧一切的追蹤、獵殺、吞噬。從來不計較對方是什麼身份、背景,就像是最簡單的吃與被吃的關係一般。”
“所以,你從不阻止?”
女子皺眉。
“我爲何要阻止?”
天下第一的女子木然着一張臉發出了反問。
“從吃下慶和的心肝開始,我便知曉我要承擔怎樣的代價。可是,我要爲他報仇,不是麼?所有人都以爲妖鱗天衣是一件寶貝,認爲隱門掌握着它的煉製方法卻不拿出來,就是自私。所以,他們貪婪,他們仇視,渾然忘記遵守上古之時在妖族退卻後,他們的先祖許下的約定。
他們把慶和砍掉了四肢,打碎了所有的骨頭,日日夜夜的折磨着他,就爲了獲取妖鱗天衣的製作方法。而我呢?我只是慶和的侍女而已。我知道我無法反抗他們,所以只能選擇隱忍。隱忍到我能接近慶和,能把他救出來……可當我在地牢裡看到了他的模樣時,我就知道……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殺了他……然後替他復仇!
所以,我向他許下了我的諾言,我會親手手刃一切傷害過他的仇人。結果我被人發現,他爲了保護我,告訴我了妖鱗天衣的秘密。而當我選擇吃掉他的心肝時,便已經做出了選擇。所以……我的小秀寧。請你告訴我,當時,作爲前來隱門挑戰的敵人,站在你們的角度,我,做錯了嗎?”
天下第一的女子木然着一張臉,問出了屬於自己的疑問。
(注1:我知道肯定有讀者老爺會覺得我再用《洛神賦》在水字數。可是……當初在創造洛神這個角色時,我就是以這篇賦文爲原型創作的。我必須要形容出來她的美才行。而不讀《洛神賦》,真的無法體會她的那種美。所以我就寫出來了。
再者說,如果單獨挑選幾個段落,我覺得大家可能難免也會忘記全部原文,到時候反而失去了一些味道,弄的不三不四不上不下的。所以乾脆就複製下來了這篇文章形容洛神宓妃的神貌內容。
最後,妖鱗天衣的靈感是來自《毒液》。只是不知道這種“食人心肝”的尺度各位能不能接受。畢竟一開始我看《毒液》時,看到被人咬掉了腦袋那段也不太適應……可也請各位放心。之前就承諾過,絕對不發刀了,說到做到,謝謝你們的包容與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