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廂房內。
人不動,馬不動。
李老道嘴巴動。
就像是被某個高手轉瞬之間卸掉了下巴一樣,他呆呆的、直勾勾的看着眼前那薄霧組成的武將,下巴因爲嘴巴張大的緣故,多多少少顯得臉長的跟驢一樣。
“嗬……嗬……”
盯着那威風凜凜的楊老七,李老道打喉嚨眼裡似乎想要說點什麼。
可話到嘴邊因爲下巴合不攏的緣故,只能發出喉音。
過了好一會……
“乖乖~”
千言萬語化作了一句感嘆後,感受着體內空空如也的空虛,李老道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呼~
霧氣消散。
一人一馬消失在憑空之中。
內觀星河。
《絕代雙驕》與《楊家將》已經和那一瓶子不滿半瓶子亂晃的《笑傲江湖》歸類到了一起。同時,又是兩個嶄新的瓶子冒了出來。
《荊軻刺秦王》、《四大名捕》。
兩個空空如也的瓶子等待着星星的注入。
這兩部都是短打,而且故事線比起《笑傲》、《天龍》這些書其實要簡單一些的。
不是什麼長書。
但不重要。
重要的是……李臻現在很迫切的想弄明白星河之中的這種變化。
能一次召喚兩個護法,這點是可喜可賀。但爲什麼忽然星星的獲取速度就加快了,他有些不得其解。
雖然有點矯情,可不弄清楚,他總覺得不合適。
主要是因爲這速度有點太嚇人了。
自在境之後,他本來已經習慣了那慢如牛馬的星輝獲取速度,可這兩場書下來,忽然就跟開火箭一樣,瓶子裡的星星飛速往上竄。
這速度快的有點不真實。
難不成,我莫名其妙的衝了個迅雷VIP?
小水管變成高速下載了?
枯坐在屋子裡的李老道滿眼疑惑和不解。
直到那邊已經打掃完了的柳丁敲門:
“先生,飯已經做好了。”
他如夢初醒,應了一聲:
“好。”
……
還被說,柳丁這孩子手藝不錯。雖然談不上煎炒烹炸樣樣精通,也沒有跳出這個時代人燒飯的思維,但至少燒的湯飯就着醬豆挺頂飽的。
通過這幾天的瞭解,李臻知道,他爹是和楊廣一起徵高麗,沒回來。上有孃親,下有弟弟妹妹。雖然楊廣這幾年動用兵卒死了不少人,但至少他對陣亡軍卒的撫卹做的還不錯。
在律法之中,陣亡的將領撫卹爲“其官人永業田及賜田,欲賣及貼賃者,皆不在禁限”,大概意思是陣亡的將士能得到國家發放的田地以及銀兩。
可以買賣的那種。
這年頭……打仗死人幾乎已經是家常便飯了。別的不說,二徵高麗之時,主要調動的是河北軍,河北的男丁簡直快要給打完了。
孤兒寡母在別的時代或許是悽慘,可到了這個年月,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而柳丁家的撫卹金,被柳丁的老孃存起來了。
本來是兄弟倆娶媳婦的,但這孩子不要,說留給弟弟,以及爲妹妹將來長大了置辦一份嫁妝。自己單獨出來賺錢娶媳婦。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孩子出來“打工”這幾年,練就了不少生活技能。
李臻也不小氣,這次給發“年終獎”直接給了兩月的例錢,也就是六前銀子,在加上這個月的例錢加一塊,這孩子半個月就賺了一兩銀子。
在這個貧富差距極大的時代,一兩銀子對於好多富家子弟不過是一壺酒或者聽個小曲兒的消遣,可對於柳丁這種家庭,已經足夠一年的吃喝用度了。
要麼說這個時代挺操蛋的呢。
作爲一個穿越者,每每感受到這種貧富差距,雖然他現在的賺錢能力也很厲害,但仍然想要吐槽這糟爛的時代。
真的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沒處說理去。
一頓飯的功夫,和柳丁撿着過年夕歲時的一些隋朝習俗,或者是熱鬧,說了一會兒話,又歇了一會,等到時候差不多的功夫,這孩子又勤勉的坐到了門口等着賣票。
李臻則繼續回到了房間之中,開始準備下午的書。
昨日回來後,今天和明天他都不用去香山了。
而對於下午這一場書,他也是帶着迫不及待的。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自己這一場書,對於新出來的那《四大名捕》和《荊軻刺秦王》能增加多少星星。
空空如也的瓶子更有助於他驗證這一事實。
時候差不多了,柳丁便來喊他。
打開門,說書先生出現在衆人的視線當中。
“各位,辛苦辛苦。”
熟稔的招呼聲中,笑容滿滿的李臻重新坐到了那三尺高臺之上。
《笑傲江湖》,繼續開書。
……
洛陽城外,便是黃河前灘。
冬日,河水已經結冰了。只是與平常的河水結冰後,冰面是混白或者是深藍近黑不同。
洛陽這一河段的黃河哪怕河水已經徹底凍上,那冰面也是渾黃的。
但饒是這樣,這奔流了不知多少年的河水,也只有在這冬日之時,或許纔看起來溫順了一些。
所以哪怕天氣寒冷,但來着遊玩賞景的文人墨客不少。
觀這哪怕凍成了冰河,也依舊頗有金戈鐵馬之意的河水,很容易激發詩人的胸懷靈感的。
此刻,黃河冰岸邊。
沒有做絲毫僞裝的薛如龍正手握釣竿,坐在一個小馬紮上面,對着前方碎裂有些不規整的冰窟窿屏息凝神,靜待魚兒上鉤。
那冰窟窿一看就不簡單。
能在數尺之後的冰面上,弄出來這麼不規整的冰窟窿,肯定不是工具所爲。要麼,是一塊很沉很沉的石頭以巨力從高處砸落。要麼,便是被人力錘出來的。
不管怎麼樣,漢子就這麼手握釣竿,盯着上面用軟木做出來的浮標,神情無比專注。
原本,他這邊是沒什麼人的。
可就在漢子等了一會,重新提起了釣竿,檢查了一下鐵鉤上面的蚯蚓時,背後那條山路之上來了二三十個人。
爲首的七八個人各個是穿裘戴帽,看起來就像是哪裡出來遊玩的商賈富戶大老爺。
而他們後面,那剩下的人則是僕役小廝打扮,有人扛着凳子,有人拎着碳爐柴碳,甚至還有幾個侍女模樣的女孩子。
這一看就是出來玩的,在這黃河岸邊並不稀奇。
薛如龍也沒有任何關注。
檢查完了蚯蚓後,又拋了一杆。
接着等了一會後,說話聲逐漸就響了起來:
“哈哈,文茂兄,今年這黃河興許是雪下多了的緣故?看起來沒有往年那麼渾濁了。”
“濟才兄此言差矣,黃河之水,渾,還是那般的渾,只是今日咱們出來玩的心情頗佳,所以瞧着才那般的清澈吧?”
“哈哈哈哈,文茂兄所言極是,所言極是啊。這忙碌一年,終於能休沐幾日,心境不同了,景色也不同了。諸位說對不對?”
“濟才兄此言甚是。”
“對對對。”
“不一樣,當真不一樣,哈哈。”
一羣人閒聊着,說話間已經來到了薛如龍二十步的距離。
因爲漢子一直是背對衆人的,所以大家根本沒看清他的臉。自顧自的聊天,也不會因爲這一個釣魚佬而不言。
兩邊屬於井水不犯河水。
可就在這時,在衆人眼中,背對他們釣魚的釣魚佬似乎上魚了,手裡猛然一提杆……
中了?
就在這些人好奇的想要看看是什麼魚的時候,卻見這漢子魚鉤之上空空如也。
空軍。
“噗……哈哈~”
爲首的幾個錦袍之人中,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坦白地講,這笑聲是不太禮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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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奈何這會的薛如龍就是一副釣叟的打扮,看起來不顯山不露水。瞅着就是普通人,在天然的地位階級差異下,一個釣魚佬,在他們看來沒什麼禮貌不禮貌的。
而這笑聲不是別人,正是劉文茂所發。
也正是這一聲笑聲,惹的薛如龍不滿的扭過了頭。
而當他扭頭的一瞬間……
劉文茂的笑聲戛然而止,彷彿……被人掐住了脖子。
不只是他,其他人也都跟見了鬼一樣看着薛如龍。
“薛……薛將軍?”
劉文茂的聲音都有些變形了。
其他人的表情也有些不對。
顯然,他們都認識薛如龍。
而聽到了這個稱呼,沒有任何官職在身的薛如龍眼裡則閃過了一絲諷刺:
“哦?看來幾位認識某?那恕某眼拙,沒認出來諸位了。”
“……”
幾個人沒說話,只是把目光集中到了開始嚥唾沫的劉文茂身上。
其中有幾個人眼裡還有些埋怨,埋怨他剛纔出聲嘲笑。
嘲笑這位陛下寵臣的近衛。
這時,劉文茂看起來是硬着頭皮拱手的。
畢竟……他可是官。
一個官,衝着一個“僕役”拱手,放到別人那真有點侮辱人的意思了。
但偏偏沒人覺得有什麼問題。
只因爲……
對方背後,是那位……神鬼莫測的李侍郎。
掌管百騎司,監察天下的李侍郎。
劉文茂只是一個官宮內吃喝運輸的下等官員,哪裡有什麼膽子得罪李侍郎?
“下……在下長秋監少丞劉文茂,見過薛將軍。”
好懸把“下官”倆字帶出來的劉文茂看起來緊張極了。
而聽到這話後,薛如龍眼裡諷刺之意更濃了:
“哦?原來是長秋監少丞啊。大人勿怪,某還真是失禮了。”
說完,他隨意的一腳踢了踢自己旁邊的空桶:
“唔,某釣術不精,倒是惹少丞大人嘲笑了。”
這話一出口,誰知那劉文茂反應也不慢,瞬間脫離了隊伍,滿臉堆笑:
“將軍說笑了。在下可不敢嘲笑將軍,只是認出了將軍後心生喜悅而已。這個……在下這就給將軍打水去~”
“這不合適吧?”
薛如龍皮笑肉不笑。
劉文茂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不不不,薛將軍有所不知,在下也喜好釣魚。這不,今日特意來釣魚來的。能見到將軍,三生有幸……”
說完,一回頭:
“諸位,請恕本官少陪了。”
言下之意:
“我陪着領導釣魚,你們趕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