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陽真人走了,宛如滑過夜空的流星,傳奇而又璀璨。他不但把一身功力傳給了韓躍,還幫韓躍解決了最大的後顧之憂。
從此以後,韓躍可以堂堂正正向世人宣佈,他真有一個高人師傅,他真是紫陽真人之徒。
次日清晨,天剛放亮,得到消息的李世民和長孫急匆匆而來。
互市北門之外架着一個火堆,高達一丈,寬有三人。這個火堆足足有上千根木柴,是韓躍和帶着小豆豆用了一整夜時間堆積起來。
羅靜兒等人想要幫忙,全都被韓躍嚴詞拒絕。自古至今皆有披麻戴孝之說,除了他和小豆豆,任何人都不能插手。
李世民夫婦趕來之時,互市門外早已聚集了很多人,有聞風而至的世家大族,也有崇拜紫陽真人的武將國公。
韓躍一襲白衣白袍,面上帶着黯然蕭索之色。小豆豆同樣披麻戴孝,手裡持着一根熊熊燃燒的火把。
李世民掃了一眼韓躍,隨即把目光投向火堆。那上面靜躺的老人面色安詳,明知他已離世,卻不願相信那是事實。
“歲月如梭,光陰似箭,一代奇人也擋不住時光之輪迴,可惜,可嘆……”皇帝長長嘆息,他緩緩走到火堆身邊,伸手輕輕一拍韓躍肩膀,沉聲道:“小子,朕知你現在心情悲痛,不過仍要勸解你一句。生老病死乃是輪轉大道,無論皇帝還是乞兒,大家都逃不出這個輪迴。”
韓躍神情黯淡,眼神有些呆滯。
“唉!”李世民再次輕嘆,雙手負於背後,喃喃道:“人總有一死,看開點吧。”這話似是在勸解韓躍,又似是在勸解自己。自古帝王戀長生,然而誰又能長生。
韓躍微微苦笑,目光怔怔看着火堆,忽然仰天長嘆,悠悠道:“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爲歡幾何?”
他看了一眼李世民,然後又看了看小豆豆,強笑道:“點火吧,咱們一起送師傅走!”
小豆豆點了點頭,她取出火摺子點燃火把,便要扔到火堆之上。
“等一等!”長孫忽然開口阻攔,幾步走了過來。
女人大多感性,長孫的眼中蘊含着淚珠,她奪過小豆豆手中的火把,轉頭對李世民道:“陛下,臣妾有話說……”
紫陽真人於她有大恩,當年渭北大雨之夜,紫陽不但將她從死神手中救起,而且連夜追擊潛龍大魔頭,最終奪回了自己的孩兒,並將孩子教導成世間奇才。
這樣一位大恩大德之人,怎能忍心他默默無聞的逝去?
“陛下,真人乃是世外神仙,又是四弟元霸和涇陽侯倆人共同的師傅,自古師徒如父子,臣妾提議您追封老人家爵位,以國公之位下葬。”
“準!”李世民點頭,鄭重道:“真人於我皇家有大恩,朕決議追封他爲開國國公,上柱國……”皇帝說到這裡沉吟一下,忽然道:“爵名便稱爲濟世,胸懷天下,濟世爲民。朕封老人家爲濟世公”
大唐封爵皆是以地冠名,如今李世民卻要封紫陽真人濟世國公,雖然封爵之權在他手上,但是禮部之人卻不願意了,一個官員緩緩從人羣中走出,一臉義正言辭道:“陛下,大唐國公之位何等寶貴,需得開疆拓土才能封賜。這紫陽真人只不過是西府趙王和涇陽侯的師傅,臣認爲他沒資格追封國公,請陛下收回成命。”
他說到這裡看了一眼李世民,似乎覺得這個進諫還不夠有力,忽然一指旁邊站着的長孫,大聲道:“臣還要參劾皇后,自古後宮不得亂權,長孫娘娘卻在衆人面前提議您追封,這是明目張膽的插手朝政。臣請陛下嚴厲斥責,若再有下次,當削其皇后之位……”
這麼牛逼的言論大唐還是首見,連悲痛之中的韓躍都忍不住看了看他。此人不但駁回了皇帝封爵之事,而且連皇后也順帶着彈劾,也不知是天生大膽還是別有用心。
李世民很震愕,長孫在發呆,火堆旁邊的羣臣面面相覷,房玄齡忽然一拉魏徵,低聲道:“此人是你安排的?他好像是禮部官員,沒有勸諫之權。”
魏徵沒好氣道:“房相,本官雖喜進諫,但卻不會犯傻。陛下追封紫陽真人爵位,此事雖不合理,但卻合情。老夫吃飽了沒事幹纔會指使人勸諫。”
他忽然壓低聲音嘿嘿道:“這朝中的諫儀大夫又不止本官一人,房相何不去問一問王圭,他也是諫議大夫。”
“王圭?”房玄齡微微一怔,思索道:“這老狐狸一向精明,若此事是他暗中指示,那可是生平一大敗筆啊。”
魏徵手捋長鬚,意味聲長道:“房相您豈不聞,仇恨盈胸,使人矇昧,唉,太原王氏,可惜了……”他不斷搖頭,一臉惋惜之色。
耳聽那邊的禮部官員還在叫囂,不斷進諫道:“陛下,國公之位堅決不能封,此事若開先河,以後小貓小狗都能跳出來討要爵位,我大唐勳貴的顏面何在啊?”
這話說得太過歹毒,紫陽風一代奇人,在他嘴中卻變成了小貓小狗,韓躍眼中厲光一閃,手掌緩緩提了起來。
既然你不會說話,那我就打到你永遠不能說話……
……
他眼神兇狠,一掌便要拍下去。李世民何等機警,怎能讓他在衆目睽睽之下毆打朝廷大臣,這種事皇帝可以幹,但是侯爺絕對不能幹。
李世民一把按住韓躍手掌,轉頭對那禮部官員道:“你既敢進諫於朕,想必胸有成竹,朕來問你,若是不能追封紫陽真人國公,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皇帝這話分明設置了陷阱,可惜那官員卻沒能察覺,大聲道:“以臣之見,這紫陽真人該怎麼埋就怎麼埋,該怎麼葬就怎麼葬,總之不能讓他享受國公之禮。”
“很好!”李世民緩緩點頭,忽然微笑道:“你說完了嗎?說完就去死吧!”
這話聽起來輕飄飄,代表的意思卻是摘人腦袋,那官員臉色一怔,下意識道:“臣爲什麼要去死?”
“因爲你妄議朝政!”皇帝沒有說話,房玄齡卻走了出來,這個大唐宰相先是向李世民拱手一禮,然後才向那官員解釋道:“本朝立國之初,設左諫議大夫四人,正四品下。掌諫諭得失,侍從贊相。朝堂進諫之事,唯此四人有權。”
那禮部官員面色急轉,臉上冷汗涔涔,他已經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房玄齡看也不看他一眼,接着又道:“三省六部,各行其責,勸諫之事除了諫議大夫任何人都不得插手,便是本官開口進諫也屬越俎代庖,陛下有權治我一個妄議朝政之罪。”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停,目光有些惋惜的看着禮部官員,意味深長道:“平日我等若想勸阻陛下,只敢自稱進言,絕不敢自稱進諫。一字之差,天壤之別,你可明白了。”
禮部官員簌簌發抖,強辯道:“我也是進言,我不是進諫。房相,我不是進諫啊……”
“晚了!”房玄齡緩緩搖頭,惋惜道:“你不但越俎代庖口稱彈劾娘娘,而且還在陛下問你那句‘敢於進諫必胸有成竹’之時接話搭茬,這兩條任何一條都能治你死罪。”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這官員驚慌失措,正欲向皇帝告罪求饒,哪知李世民忽然抽出天子之劍,一劍便削下了他的腦袋。
皇帝親自動手殺人,這已經是很久沒有發生過的事了。周圍衆人面面相覷,心中皆感震驚。
李世民卻一臉淡然,悠悠道:“殺一個小貓小狗般的禮官,還真是髒了朕這把天子之劍,涇陽侯你幫朕擦一擦吧。”
說話之間,緩緩把長劍遞給了韓躍。
周圍衆臣沒一個是傻子,皇帝這番語言這番動作,分明是在報復禮部官員剛剛嘲諷紫陽真人之事。
你敢說紫陽真人是小貓小狗,朕就把你當做小貓小狗一樣砍殺。李世民做事從來都是這樣霸道,不但霸道而且讓人挑不出毛病。
他抓住禮部官員進諫之錯殺人,又將殺人之劍遞給韓躍擦血,此舉分明是在告訴周圍諸人:朕就是在給涇陽侯撐腰,朕就是在替涇陽侯出氣,有種你們再跳出來啊,跳出來朕還會殺。
沒人再跳出來了,地上一灘鮮血,還有禮部官員的腦袋,臉上仍舊保留着臨死之前的慌張,兩隻眼睛驚恐睜開,詮釋着什麼叫死不瞑目。
“王圭!”李世民忽然開口,悠悠然道:“朕剛殺了人,心神還有些激盪,一時想不出什麼好句子。你來幫朕好好想一想,追封紫陽真人的旨意該怎麼寫。”
這完全就是打臉,所謂聰明不過天子,賢德不過聖人,朝堂上的事沒什麼能瞞住李世民。你王圭不是暗中指示人出來勸阻追封麼?朕不但不聽,朕還把他殺了。不但把他殺了,還要你幫我擬旨。
天下雖說是皇族與世家共治,但是皇帝勢力畢竟最強,一旦他對某件事鐵了心不想妥協,那麼世家就得乖乖順從。
人羣之中,王圭悄悄嘆息一聲,他緩緩走了出來。
“陛下,給臣半日時間,必擬褒揚之句。”
這算是向皇帝直接服軟,李世民輕哼一聲,揮手示意他退下。
便在這時,韓躍卻忽然出聲,阻攔道:“陛下不必下旨追封了,臣的師傅,臣給他送行。”
他看了一眼李世民,半是解釋半是感慨道:“百年生前事,千古後人評。國公也好,平民也罷,我師傅一代高人,他心中不會在意。”
紫陽風送葬之事,韓躍想按照後世的傳統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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