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泉嚇一跳,看着李彥說自己,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他猛然覺得不對,自己怎麼能怕一個孩子?何況還是自己的親侄子。別說他們家現在落魄,就算是弟弟在世,自己是他大哥,也不用害怕。
反應過來的李泉站直身子,冷着臉驕傲的說道:“怎麼?想和我來這一套?你還嫩點。李俊青,我知道你能言善辯,楊家的嫁妝確實沒有收條。可是我有借據,白紙黑字寫的清楚,你想賴也賴不掉。要不我就報官,欠債還錢是開皇律制定的,就是你們懂法律所以更沒轍。”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滿臉的得意,完全沒有面對一個六七歲孩子的感覺。李彥沒想到還真有借據,他確實這樣打算的,親戚禮道的,一般借錢是不會有借據的。可這個大伯還真是小心。
李彥不是無賴,雖然錢是父親借的,可讓他瞪着眼睛賴賬,還真有些做不到。看到李泉囂張的樣子就是一陣來氣,難道真的讓母親賣掉首飾還賬,李彥有些不忍心。自己是男子漢,掙錢養家他不覺得什麼,可也得給自己時間。昨天剛剛成爲大隋朝的人,本來還想過上少爺的生活,卻原來是窮光蛋。
這沒什麼,後世自己也不是有錢人,自給自足還是沒有問題的。李彥是驕傲的,可他需要時間想辦法。平靜一下心情說道:“那好吧,既然有欠據,你給我一年時間,到時候我會把錢還給你。我們也跑不了,要是跑了,有土地頂賬。”
楊氏鬆口氣,她已經有些害怕了,這個兒子變得她有些不認識。是自己平時沒有注意?還是兒子平時裝的?雖然逼走了自己哥哥,可兒子這樣的手段有些不正確。這不是無賴嗎?李家雖然不是什麼名門望族,可也是書香門第。做人最重要的是正直誠信,謙恭有禮。要是自己的兒子成爲無賴,那怎麼對得起死去的丈夫。
看到兒子承認欠錢,又說一年時間還上,也算是有理有據,鬆了口氣。李泉可不是這樣想的,李家的土地是整個靈口村最好的。還不是因爲李傕是做官的,村正楊文軒是楊家人,當然溜鬚李傕。
李泉惦記那塊地很長時間了,雖然河南河北山東匪患嚴重,可關中地區是京師所在地,雖然皇上遷都洛陽,但長安還是陪都。這裡匪患還是不嚴重的,但糧食價格飛漲,有好土地就能發財。
李傕死了,只剩下孤兒寡母。楊氏出名的老實,又不受楊家待見,是庶出的女子,又是旁支,當然沒問題。所以藉着欠錢這件事,想得到這塊田地。
沒想到卻碰上李彥這個人,一個六歲的兒童,又懂什麼,可是牙尖嘴利,居然說得楊家的大少爺理屈詞窮,灰溜溜的離開。
這時候李彥說好聽的哪行,要是一年時間真的還上錢怎麼辦?搖頭說道:“那是你父親攤上官司借的。我們家也沒錢,世道不好,根本生活不下去,等着這個錢救急。一年可不行,必須馬上還錢,要不就用土地頂賬。”
李彥明白了,母親堅決不同意給土地,那一定是命根子。李泉不要錢,堅決逼迫要土地,看來土地更值錢。雖然自己自認沒有土地也餓不死,可越是這樣,自己越不能答應。
楊氏心裡明白,所以說道:“大伯,你寬限幾日,我把首飾賣掉,就還你錢,土地不能賣。”
“好,別說我不仁不義,給你三天時間,還不上錢就給土地。”李泉故意大方的說道。
楊氏一聽就急了:“大伯,三天太緊了,我剛回來,什麼都沒準備。眼看春耕了,十天怎麼樣?十天我一定給你。”
李泉根本就不是要那些錢,五十貫他還不缺。他的目標是那些土地,當然不會讓時間。搖頭說道:“不行,三天就三天,差一天也不行,否則我們就見官。”
李彥的火騰一下就上來了,還沒見過這樣的。看到李泉這樣不通用情理,一點同情心也沒有。後世之人在很多道德方面可不像古人那麼想。
按着這個時代來衡量,後世的正人君子,放到古代也是卑鄙小人。何況李彥這樣算不上品德高尚的年輕人。
奉行的是以牙還牙,惡人自有惡人魔,你不仁我就不義。既然李泉這樣,那就不要怪罪自己了。李彥用手勢止住楊氏,對李泉說道:“你總是說欠你錢,誰跟你借的錢?在哪借的,我們怎麼不知道?”
李泉已經讓李彥嚇到,可是很謹慎的,立即說道:“這是你父親上我家裡求我才借的,你和你母親在長安,當然不知道。不過你父親有親筆借據,可以鑑定,你賴不掉的。父債子還天經地義。”
李彥點頭說道:“借據呢?拿來我看看,怎麼知道真假?是不是五十貫,別糊弄我們?”
李泉在懷裡拿出一張紙,遞給李彥說道:“你看,聽說你也讀書寫字,你父親的字應該認識吧?”
李彥接過來,其實他哪認識,故意皺着眉頭觀看。一邊看一邊好像看不清一樣走到窗前。李泉根本沒想到李彥有詐,有些鄙視的看着李彥。
突然李彥把這張不大的紙塞到嘴裡,三下五除二嚥到肚子裡。這個破紙很粗糙,還真是難以下嚥,他又小,把他差點卡得背過氣去,好半天才緩過來。
李泉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呆呆的看着李彥。李彥緩過氣來,冷笑着問道:“借據呢?
李泉一下反應過來,當時氣得暴跳如雷,一下掐住李彥的脖子:“小王八蛋,你這樣無恥,我掐死你。”
李彥只有六歲,就算個子高點也不是對手,怎麼用力也掰不開那雙有力的手,臉色一下變得發紅。李福聽到夫人的驚叫,趕緊跑進來,看到這個情況,立即上去掰開李泉的手。李福常年幹活,當然十分有力氣,一下把李泉的手掰開。
李彥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差點沒給掐死。楊氏本來十分氣憤兒子這樣的行爲,但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嚇得爬過來抱着坐到地上的李彥,哭着喊道:“傻孩子,你這是幹什麼?你不要命了嗎?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對得起你爹啊?”
李彥好半天才緩過來,對楊氏說道:“我沒事,那是你的首飾,我不會讓你賣的。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他殺了我自己也得坐牢,看看誰合適。”
“你……”楊氏真的氣急了,他怎麼也想不到兒子竟然變成這樣,擡手就是一個嘴巴子。李彥被打得愣住了,他這是維護母親,雖然他心裡不想承認這個母親,可還是要維護的,但是沒想到卻被打。
看到李泉,火一下更大了,這個王八蛋因爲五十貫錢想掐死自己,弄得楊氏打自己。一把推開楊氏:“李泉,拿出欠據,我就還你錢,給你土地也可以,沒有你馬上滾。否則我告你敲詐和誣陷,告你謀殺。”
看着李彥有些猙獰的臉,嘴角還有楊氏打他流下的血。李泉沒來由的一陣膽寒。這個侄子太可惡了,也沒想到這樣兇狠,他還真的有些害怕。
因爲五十貫錢親手殺死自己的侄子,就算是官府不治自己得罪,以後也不用做人了。可是想想那是五十貫,心疼的直出汗。惡狠狠的說道:“行,算你狠。我看着你們能過到什麼程度,以後走着瞧。”
李泉走了,李彥這個身體本來就弱,這一折騰,被李泉差點掐死,再被楊氏打了一個嘴巴子,看到李泉走了,心裡那股氣一泄,眼前一黑又暈了過去。
楊氏本來氣得不行,可李彥這一暈倒,楊氏什麼都忘了,一把抱起李彥:“俊青,青兒,你醒醒,媽媽不是要打你的。”
楊氏知道兒子本來就身體不好,哪能受得了這些。哭着喊道:“快,快去找醫生。”
楊氏把李彥抱回自己的房間,一邊流着眼淚,一邊焦急的等着。李彥早就醒了,可他心裡對楊氏來氣,也就不睜開眼睛,直到郎中離開,李彥也不睜開眼睛。
楊氏聽郎中說李彥只是身體虛弱,沒什麼大礙,好好休息就行。郎中開了一副藥離開,楊氏坐在牀邊:“青兒,我知道你醒了,也知道你怨恨我,可是你知道嗎?你今天的行爲雖然孝心可嘉,但你知道你的行爲是錯誤的嗎?你還小,還不懂得,錢不是衡量一切的標準。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男人立世之本就是誠信,人不誠不足以交友忠君。無信不能齊家治國,沒有仁義怎能修身?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當初伯父是救你父親於危難,這是情,感恩戴德是做人心安立世之根本。沒有身厚的德,是不能有成就的。你讀了那麼多書,應該知道,上善若水,厚德載物。”
李彥有些動容,他不知道,原來這個母親還是很有學問的。這些自己也知道,可是從來沒有體會過。可能後世都是大白話,不管誰說,都不往心裡去。他也知道自己的行爲無疑於無賴,要是李泉不這樣無情,自己也不會這樣。後世常說的一句話,狗咬了你,難道你也要咬狗一口嗎?不能因爲別人做賊偷你東西,你也去偷別人的東西。
李泉這是怨,是恨,不是仇,更不是敵對國家和民族。這是道德範疇,絕對不是法律範疇。可他不想承認,畢竟自己是三十幾歲的心理,有些拿不下來臉。
哭了一會說了一會,李彥還是沒有什麼反應,楊氏嘆口氣站起來說道:“翠兒,你看着少爺。”
楊氏出去了,一直驚恐的看着這一切的李錦兒跑過來,用手摸着李彥的臉,哭着說道:“哥哥,還疼嗎?舅舅大伯壞,以後錦兒不理他們了。”
李彥睜開眼睛,看看哭得小花臉的錦兒,把他抱在懷裡。心裡感嘆,自己沒能耐,連這個家都保護不了,不就點錢嗎?
不行,自己得想辦法掙錢。有錢走遍天下,沒錢寸步難行。大丈夫可以終生無權,卻不能一日無錢。
心裡有了目標,心裡的氣也就消了,等到老子有錢那天,用錢砸死你們。看到李彥沒事了,和錦兒說話,小翠出去找夫人。不長時間,小翠跑回來:“少爺,少爺,快去看看夫人,她在替你贖罪。”
李彥吃了一驚:“替我贖罪?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