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騰空自然是發現了進入自己閨房的蕭睿,她眼中一喜,但口上卻冷冷道,“蕭大人可是稀客了,居然有空來我們李府……”?
房中侍奉着的侍女,趕緊給蕭睿搬了個錦墩過來,蕭睿微笑着坐在了牀榻前,“騰空,你身體還好吧?”?
“我很好,煩勞蕭大人掛念了。”李騰空長出了一口氣,想要活動一下僵硬的身子,又怕動到背上的傷口,只得輕輕轉了轉頭。?
“你來作甚?就爲了看我?”李騰空突然低低問道。?
蕭睿深深地望着李騰空那張微微發白的俏臉,長出了一口氣,“我來,向騰空跟李相求親。”?
李騰空聞言一震,俏臉上頓時漲紅了一片,她有些火熱的眼神在蕭睿的臉上轉了一轉,旋即落寞地垂下頭去,幽幽道,“我不要你可憐我,我替你擋那一刀也是無意……你犯不上爲了這個勉強自己,我李騰空也絕不接受施捨。”?
蕭睿長嘆一聲,也沒再說什麼,只是緩緩地伸出手去,輕輕地撫在了李騰空柔弱的肩頭上,毅然道,“我會用一輩子來補償你……騰空,給我一個機會。”?
“給我一個機會!”蕭睿又喃喃重複了一遍。?
李騰空眼圈一紅,淚如雨下。她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在無數個落寞的白晝和無數個失眠的夜晚。她無時不刻不在期盼着,總有一天。自己心中地愛郎能縱馬而來將自己擁在懷裡然後又縱馬而去……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但這一天,似乎又太遲?
假如,假如自己當日沒有爲他擋下那一刀,他。他還會坐在這裡當面跟自己求親嗎?一念及此,李騰空的臉色瞬間由嫣紅變得慘白起來,她搖了搖頭,“蕭睿,你不需要這樣,我不需要你地補償……”?
“不。你需要,我也需要。”蕭睿心中涌起一陣柔情,他輕輕探進溫暖的被窩中,抓住了李騰空那滑膩而抖顫的一隻小手,“給我一個機會!”?
幸福總是來得太突然。?
李騰空任憑蕭睿握着自己地手。眼中地柔情越來越重。臉上地嫣紅越來越深。她緊緊地抿着嘴脣。“蕭睿。我是在做夢嗎?”?
李林甫面色陰沉地望着蕭睿。冷笑道。“蕭睿。我李林甫地女兒。怎能嫁與你做妾室?你想娶就娶?”?
蕭睿緩緩從錦墩上起身。向羞紅了臉地李騰空笑了笑。然後又向李林甫躬身一禮。“李相爺。蕭睿只有妻子沒有妾室——在我心裡。無論是玉環、宜兒。還是騰空。都是需要我這一生好好珍惜、竭盡全力保護地人。沒有什麼高低貴賤上下尊卑之分。”?
“你說得好聽。騰空地名分何在?我堂堂相府小姐。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嫁進蕭家。我李林甫地顏面何存?”李林甫怒斥一聲。但臉上卻還是一片淡然。?
“蕭睿素聞李相是胸有風骨之人。一向清雅而不流俗。沒成想李相也與那世人一般地媚俗——請問李相。是騰空地幸福重要還是李相地面子重要?”蕭睿朗聲道。?
蕭睿的這話在這盛唐王權社會聽起來多少有些滑稽。不過,他此刻面對的也是一個另類,一個視女兒幸福高於一切的李林甫,那個自己會客卻讓六個女兒躲在屏風後面擇婿的李林甫,那個獨立特行在史書上留下千古罵名卻是一個開明父親地李林甫。?
“只有你才能帶給騰空幸福嗎?”李林甫嘴角浮起一絲嘲諷,“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中書舍人,在我李林甫眼裡,你什麼都不是。”?
“我一定會讓騰空幸福。”蕭睿淡淡道,“在蕭睿眼裡,李相此刻也不過是騰空的父親,而不是朝中的重臣;而我要娶地是李騰空,而不是李相府的千金!”?
“這有分別嗎?”李林甫撇了撇嘴。?
“當然有區別。假如蕭睿娶得是相府地千金,看重的是李相手中地權力,而蕭睿要娶得就是一個李騰空,與相府無關。”蕭睿說着緩緩蹲下身子,又輕輕地握住了李騰空的手,柔聲一笑,“騰空,你說是不是這樣?”?
李林甫望着自己女兒投向蕭睿身上地那一抹遮掩不住的深情和眷戀,情不自禁地一聲長嘆,“空兒,你真的要嫁給蕭睿嗎?你跟爹爹說說,你不後悔?”?
李騰空紅着臉點了點頭,“爹爹,我不後悔!只要能跟蕭睿在一起,我什麼名分都不要,什麼都不計較!?
李林甫默然良久,背轉身去,落寞地向李騰空的閨房外走去。但沒走兩步,他突然轉身厲聲道,“蕭睿,我李林甫女兒的婚事都是自己做主,空兒當然也不例外。蕭睿,你如果不好好待空兒,讓她受一點委屈,我絕饒不了你!”?
蕭睿默然躬身,“李相請放心,蕭睿既然娶了騰空,就絕不會辜負她。”?
李林甫冷笑一聲,“你叫我什麼?”?
蕭睿一怔,見李騰空焦急地向他眨巴着眼,不由臉色一紅,略一猶豫,這才躬身下去,“是,岳父大人。”?
李林甫答應婚事本是情理之中。他一向溺愛女兒,李家的女兒從來都是自己選擇夫婿,他從不干涉。李騰空對於蕭睿的近乎癡狂一般的情愫,李林甫如何不知,爲了女兒地幸福他也就顧不得那些所謂的顏面了。?
但李林甫畢竟是李林甫。李騰空畢竟也還是堂堂李相地千金。李林甫還是跟李宜提出,要蕭家操辦一個非常隆重的婚禮。要蕭睿宴請滿朝文武風風光光地將李騰空迎進門去。?
李宜笑了笑,“李相放心,這事還是讓玉真皇姑出面操持吧——這婚禮,一定會讓李相滿意就是。此外,我還會進宮去求母妃。到時候爲騰空妹妹跟子長主婚。”?
李林甫深吸了一口氣,拱了拱手,“公主有心了,李林甫感激不盡。”?
李宜嬌媚的臉上浮動着一層淡淡的紅暈,她擺了擺手,“子長於大唐朝廷而言。不過是一個臣子,但對於我跟玉環妹妹來說,子長卻是我們的全部。騰空妹妹捨命爲子長擋下了這一刀,李宜這心裡會感激她一輩子。李相,我會拿騰空妹妹當親妹妹一般看待,你且寬心。”?
“多謝公主。”李林甫眼中射出一絲欣喜,竟然破天荒地躬身拜了下去。?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出了李家地門。在回府去的馬車上,李宜感嘆着,“這李林甫位高權重,一向霸道傲氣得緊。可今兒——卻,卻對我行了全禮……子長。你先回府去吧,我去煙羅谷裡找找玉真皇姑。還是讓她來操辦你跟騰空的婚事。”?
蕭睿點了點頭,“好。我剛好也要去萬年縣衙一趟。”?
蕭睿下了馬車,帶着那刃步行去了萬年縣衙。剛走到縣衙門口,正好遇到匆匆忙忙出衙門向街上行去的萬年縣捕快班頭孫全。孫全見是蕭睿不由大喜,急急上前道,“大人,屬下正要去大人府上去稟報大人,那飛票的出處查出來道,“是何人所出?”?
孫全左右看了一看,見四下無人便小聲道,“大人,是安氏商號的東主安慶緒。對了,他就是那新任劍南道節度使安祿山地兒子。”?
“安慶緒?”蕭睿訝然,但旋即臉上的那一抹訝然就被淡淡的陰森取代,他咬了咬牙,冷笑了一聲,“孫全,你派人給本官盯住那安慶緒,有什麼動靜立即報告本官,暫且先別驚動安家。”?
“是。”孫全躬身應道。?
蕭睿霍然轉身離去。?
是安慶緒?說實話,蕭睿着實有些意外。此時的安祿山雖有些權勢,但還處在剛剛起步的階段,蕭睿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安祿山的兒子竟敢如此瘋狂,派人行刺自己。難道——蕭睿冷冷一笑,“是爲了騰空?”?
一路漫步行去,一路思緒如飛,在如血的殘陽下,蕭睿不知不覺間帶着那刃穿過大半個長安城,信步來到了多日不曾去地酒徒酒坊長安總號。?
“子長!我正要找你。”孫公讓剛出了酒坊的大門,看見蕭睿,立即拉着蕭睿的手匆匆進了酒坊,進了一間偏房,掩住了門,低低道,“子長,你讓我查的事情有眉?
“呃?”蕭睿眼前一亮,“公讓兄請講。”?
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天底下似乎就沒有花錢辦不到地事情。官府的差人查不到地事情,未必別人就查不到。蕭睿知道,孫公讓跟市井間的“黑社會”有着密切地來往,畢竟開門做買賣,而且是這麼大的買賣,黑白兩道都要吃得開才成。所以,蕭睿才暗暗派人通知孫公讓,讓他用他地方式去查。?
“子長,據我得到的消息,那安慶緒這兩日非常惶恐不安,竟然破天荒地帶着一些侍從去了城外的莊園居住……而這些天,安祿山派來保護他的軍漢中有兩人最近銷聲匿跡,再也沒有出現過……”孫公讓狠狠地攥緊了拳頭,“子長,定然是那安慶緒了。他看上李相的千金,而李家的六小姐又對子長你一往情深,那小子妒火之下鋌而走險也不是不可能的。”?
蕭睿面色完全地陰沉下來。?
“子長,讓官府查起來費時費力,還未必就能將安慶緒繩之於法,某可是聽說那安祿山四處活動,向朝中重臣大肆行賄,與很多朝臣關係匪淺……子長,不如讓某來出面,一了百了。”孫公讓沉聲道,做了一個斬首的動作。?
蕭睿沉默半響,眼中的厲芒閃爍着,“還是交給官府來處理吧——不過,在此之前,我要見見那安慶緒,給他一點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