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的吐蕃贊普病了,據說是因爲蕭家很殘忍地拒絕了婚。
這個消息也旋即在長安城裡傳開,不知不覺間,很多長安的百姓無形中站在了都鬆芒布結的一邊:經過這麼一場詭異的求婚喜劇的插科打,長安人對吐蕃贊普的惡感和厭惡排斥感好似也降低了不少。
有不少長安女子甚至覺得,這年輕的吐蕃贊普其實很不錯——蠻夷之人中能出現這般癡情的男子,真是不容易哦!
都鬆芒布結雖然是吐蕃贊普,但幾乎長安人都知道,這不過是一個可憐蟲。與都鬆芒布結相比,蕭睿自然處在強勢地位。而同情弱智和癡情者,一貫是人的天性,故而這種同情都鬆芒布結的輿論導向在最短的時間內擴散起來,甚至還波及到了宮裡。
就連武惠妃見到蕭睿時都忍不住替都鬆芒布結說了幾句好話。
蕭睿心裡很煩躁。無論如何,他決定不會讓自己最敬愛的姐姐嫁給一個吐蕃人,遠嫁異國他鄉。因爲,這種帶有濃厚政治色彩的婚姻,幾乎沒有什麼幸福可言,還具有很大的危險性。
就在蕭睿多次公開表態之後,長安城裡關於蕭和都鬆芒布結的八卦新聞總算是漸漸平息。
而這個時候,長安城裡,蕭瑟的秋風漸去,取而代之地是更加凜冽刺骨的西北風,漫長的冬季就要來了。這些日子以來,李宜的肚子越加地大了起來,再有2個月,就是預產期了。
蕭睿掐着指頭算着這個日子。而這些日子,他除了每日上朝,去東宮協助李琦處理一些雜務之外,基本上都留在府中陪着自己如花似玉地妻子們。
家務有楊玉環,還有蕭幫着打理,商務有章仇憐兒,慈善事業和外交有李騰空,李宜專心養胎,在整個蕭家,最清閒的其實還是蕭睿。
與長安其他地權貴家庭不同,蕭家的女人都有各自不同的“工作”,事務繁忙。其實,蕭睿這也是懷了一點點的私心,讓自己的女人們都“工作”起來;一來可以充實她們的生活,二來可以讓她們學會獨當一面,別淪爲自己的花瓶和陪襯;三來還可以避免因爲閒來無事生出事端,所謂無事生非,幾個女人要是整天湊在一起沒事幹,難免就要拈酸吃醋使點小性子。
雖然李宜四女感情很好,但蕭睿還是想盡最大可能地避免這種內院不合的隱患。
這樣,無論是對蕭家、對蕭睿還是對四女自己,都有利無害。
……
……
雖然都鬆芒布結求婚未果,但關於他的朝議還是不可避免。
道理也很簡單,他畢竟是吐蕃贊普,在吐蕃人已經表示了臣服之後,大唐皇帝似乎沒有理由再繼續將他留在長安。
不過,李隆基卻沒有要放都鬆芒布結回吐蕃地意思。他準備頒下詔書,讓都鬆芒布結長居長安。這種意圖,引起了大唐大多數朝臣的強烈反對。裴寬等人再三上書,要求皇帝以天可汗的胸襟,放吐蕃贊普迴歸。
既然吐蕃人已經臣服,大唐朝廷也沒有理由再幽禁人家地贊普。況且,這個贊普不過是一個傀儡,留在長安的作用也不大,反而讓吐蕃國內的貴族們更加把持住吐蕃的國政。而事實上,吐蕃國相杜贊也曾遣使入長安,向大唐某些大臣行賄送禮,非常隱晦地表達了迎接都鬆芒布結迴歸吐蕃的主張。
這是大唐臣子們的想法。
但在李隆基看來,因爲蕭睿憑空將吐蕃贊普擄掠而入長安,吐蕃國內的政局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或者說,正在向着他希望看到的方向變化,如果放都鬆芒布結回去,很可能會終結這種有利於大唐地變化。
有作爲傀儡的吐蕃贊普在,吐蕃各大家族維持着一種平衡,誰的勢力大、誰在第一時間掌控起名義上的吐蕃王,就等於是掌握了吐蕃的大權。所以杜贊家族才能順利地接替祿東贊家族,成爲吐蕃國相。但是,都鬆芒布結驀然被帶走,杜贊家族的最大依仗就失去了,這就引起了其他幾個大家族的蠢蠢欲動。據探子回報來的消息稱,目前的吐蕃國內已經亂象叢生,出現了羣雄割據的局面。
杜贊忙於應付其他幾大勢力,他當然希望能儘快迎回吐蕃贊普,穩定住國內地局勢。
所以,簡而言之地說,李隆基是想讓吐蕃繼續亂下去。
實話實說,這種政治考量,還是比較明智和理性的。
但李隆基畢竟是一個注重虛名地帝王,平白無故地幽禁一個臣服的吐蕃王,他自感也有些“汗顏”。故而在羣臣一起主張放歸都鬆芒布結,他便有些猶豫起來。
傳來羣臣此起彼伏地議論聲,李隆基有些心煩意亂:己的太陽穴。
他望向蕭睿,見蕭睿面色淡然,正低頭把玩着自己地朝服衣襟,不由皺了皺眉,不滿地道,“蕭睿,對此你有何主張,說來給朕聽聽。”
蕭睿笑了笑,緩緩上前道,“父皇,兒臣以爲,不妨放歸吐蕃贊普。”
聽了這話,李隆基眉頭一跳。
其實蕭睿是支持李隆基的主張的,他也希望吐蕃能繼續內亂下去,因爲只有這種內亂和內訌,才能最大限度地削弱吐蕃的實力。
但是如今卻有了一個變數,那便是李琮。李琮在李憲等人被誅殺之後,毫無動靜,隴右一片平靜,他甚至還上書譴責李憲等皇族的大逆不道行爲。但無論是李隆基還是蕭睿都明白,這不過是一種假象,他遲早會發動。
而一旦李憲起兵叛亂,防衛吐蕃的隴右戰線就會出現防守上的真空,勢必會讓一些吐蕃大勢力趁亂渾水摸魚,侵擾大唐疆土。這樣一來,內外交困之下,大唐就危矣。
是故,蕭睿絕不希望看到這種情形的出現。
“父皇,吐蕃與大唐不同。吐蕃雖然由大家族當政,但吐蕃王卻只能由王室血脈傳承……所以,祿東贊家族在吐蕃一手遮天數十年也還是沒有取而代之稱王……因爲沒有了吐蕃王的存在,吐蕃國內逐漸開始陷入內亂,杜贊陷入了各大家族勢力的羣起包圍中,目前已經焦頭爛額……”
蕭睿沉聲道。
李隆基嘴角一曬,心道你既然明白這一點,這都鬆芒布結就放不得。
“但是,父皇乃是天可汗,吐蕃贊普早已接受大唐朝廷的冊封,焉能長久留在長安?無論是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蕭睿微微一笑,繼續道。
“皇上,蕭郡王言之有理……”
“皇上,還是早些放歸吐蕃贊普,以彰顯大唐……”
蕭睿的話迅即引起了一些朝臣的附和。
李隆基苦笑一聲,擺了擺手。
“既然如此,那就……”
李隆基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又聽蕭睿朗聲道,“父皇,吐蕃贊普暫時還放得!”
李隆基惱火地站起身來,“有話就講,不要吞吞吐吐!”
“父皇,兒臣以爲,我們不妨給吐蕃的亂局添一把火……”蕭睿嘴角浮起一絲古怪的味道,“父皇,可以讓吐蕃贊普向吐蕃國內發佈一道詔書,解放吐蕃國內農奴!”
“解放農奴?”這個古怪的詞彙聽在李隆基和羣臣的耳朵裡,都有些莫名其妙。
“父皇,諸位大人,吐蕃國內平民甚少,大部分都是農奴,沒有土地,只能依附於吐蕃大大小小的貴族生存,世代爲奴。
如果吐蕃贊普以吐蕃王室的名義,頒發一道赦免農奴的詔書,廢除和削弱吐蕃農奴主的勢力,給予農奴平民的身份和土地,定然會引起吐蕃國內數十萬農奴的羣起響應……到那個時候,吐蕃就更亂了……”
蕭睿嘴角古怪的笑容更加得濃烈。
李隆基沉吟着。
裴寬驀然出班,冷笑了一聲,“郡王的想法不過是紙上談兵而已。吐蕃贊普沒有實權,他的詔書怎麼可能在吐蕃推行開去?另一方面,吐蕃贊普怎麼可能下這種詔書,如果離開了吐蕃貴族的支持,他這個吐蕃王還能做下去嗎?”
李隆基也把惑的目光投射在了蕭睿的身上。
蕭睿瞥了裴寬一眼,笑了笑,“是不是紙上談兵,還要看結果。而至於吐蕃贊普,父皇,兒臣以爲,他會同意頒佈這道詔書的……”
李隆基賜給都鬆芒布結的府邸,是某皇族宗室的一座舊宅。
實事求是地講,雖然將他幽禁在長安,但李隆基對他的賞賜可是一點都不少。他的府邸中,無論是下人,還是一應用度,都按照大唐親王的標準,所花費用一概由大唐朝廷來承擔。
蕭睿還是頭一回來都鬆芒布結的府邸。
吐蕃王府的下人自然是識得這個長安城裡首屈一指的大貴人蕭睿,如今的靖難郡王蕭大駙馬。見蕭睿帶着兩個侍從來到府門外,他們趕緊稟報進去。
令蕭睿奇怪的是,出門迎接的不是都鬆芒布結,而是他唯一的妹妹,吐蕃王室的使者公主卓瑪。吐蕃王室的血脈到了都鬆芒布結這一代,有些人丁稀少,嫡系的王室血脈只有他跟卓瑪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