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吳媽子倒是有眼力見,急忙向喬凌菲行來,看向喬凌菲及薛懷義二人道:“都知年幼,不知這當中門道,便是得罪了國公,還望國公恕罪。”
言罷便急忙向喬凌菲使眼色,示意喬凌菲認錯。
喬凌菲心內盤算道“要是就這麼低頭,身後那大老鼠會怎麼看自己?那這之後的計劃怕是要落空了。”思及此處喬凌菲自顧的登上圓臺看向薛懷義道:“這入得這醉月閣中皆是客,何來高低貴賤之分。今日是國公到訪,他日便是聖人到訪亦是以客待之,想必以聖人之心,當是願見這盛世美景,與民同樂。”
薛懷義自是不得不吃了這啞巴虧,竟然拿聖人壓自己,可這如今這境地這控鶴衛已然抽刃相向,當真是不知該如何行事。
萬般思索,無奈之下,薛懷義只得令控鶴衛撤下,蹙眉向喬凌菲道:“聖人天恩,自是與民同樂,入得這醉月閣中自是以客相待,都知見識深廣,倒是本公淺薄了。”話雖如此,可這一肚子的氣怎麼能輕易得嚥下呢。這是長安,即便是東都,沒了這諸多礙眼之人攪擾,想要取這大理寺少卿得命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兒?
薛懷義坐定之後,與身側一控鶴衛低頭耳語一陣,便離開了這醉月閣中。離開時向喬凌菲及武承嗣撇了一眼,嘴角揚起一抹邪笑。
喬凌菲自是注意到那一抹笑意,但她更在意的的是武承嗣表情裡的微妙變化,自一開始的意外,至後來的冷眼旁觀,再到喬凌菲上得圓臺之後那一番說辭之後的欣賞,喬凌菲自是看的明白。
喬凌菲與薛懷義相較而言,更得這醉月閣衆多賓客的青睞,故而這薛懷義離開之後,中堂內迎來一片叫好之聲,中庭之中亦是有不少爲官之人,本就與那薛懷義沒什麼交情之人竟是帶頭說道:“好一個與民同樂。”
隨即中庭內附和之聲四起,那武承嗣看向喬凌菲亦是不由嘴角微揚,緩緩舉起雙手拍了起來。
這人羣中自是有不少識得這武承嗣身份之人,亦是藉此機會,極盡阿諛嚷道:“相較之下武相這與民同樂之心,便是勝於那鄂國公數倍不止。”
此言一出庭內亦是有不少附和之聲,當中不乏達官顯貴,名商巨賈。甚至有大膽之人舉起酒杯行至武承嗣桌前敬酒示好。
武承嗣倒是很樂得見此番景象,當即舉起酒杯站起身來,行至圓臺之上與喬凌菲並肩而站,看向堂下朗聲道:“本王自是願與衆家官員商賈結交,今日便藉着都知杯中之酒,聊表本王心意。我大周聖人常言,普天之下,賴我而得生育,由我而得富貴,安居樂業,長養子孫,天下晏然,皆歸心於我矣。由此可見聖人與民同樂之心,聖人之願,便是本王竭力所求,今日見都知亦知聖人之心,本王亦是寬慰。”
喬凌菲看向武承嗣心道:“接下來是不是要說,今晚全場的消費由本王買單。”
那武承嗣回看向喬凌菲,眼神裡多了幾分欣賞道:“便借這杯中酒水,潛表本王誠惶誠恐之心,念及聖人天恩,與民同樂之意,今日這酒宴,便是由本王代聖人所設!諸位賓客,便盡情暢飲。”
此言一出這中庭之中登時傳來一陣喝彩之聲,衆人紛紛舉杯向武承嗣敬酒。
武承嗣下得圓臺之後,這桌案邊已然圍了不少官員向武承嗣敬酒,武承嗣自是樂得消受。
之後這酒宴便是更加熱鬧,這不識得武承嗣之商賈亦是前來與武承嗣前來搭訕示好。武承嗣自然是不介意多與商賈親近往來,一來是贏得名聲,二來便是自然少不了這金錢的往來,之後再謀太子之位,當是大有裨益。
武承嗣心內自有盤算,內心亦是不由竊喜,不僅是這醉月閣中官員客商的依附令他心悅,這都知掃了那薛懷義的顏面亦是大快人心。眼前這都知不僅貌美,這才情與膽識亦是令武承嗣欣賞不已,只是想要博得這武承嗣信任又豈會這般簡單。
巧林菲不待酒宴散去,便獨立離開了醉月閣。
出得醉月閣不遠,便察覺身後有人暗裡跟隨,喬凌菲佯裝不知,徑自往小巷中行去,未及行走多遠身後便傳來窸窣響動,喬凌菲佯裝驚恐,急忙向小巷深處跑去,至岔路時,路口兩側便是閃出兩個人影,將喬凌菲去路阻斷,喬凌菲便步步向後退去。
喬凌菲側轉身形看向小巷兩側四人道:“爾等何人?”
尾隨二人當中一人道:“控鶴衛,今日如此羞辱我家國公,便是你自尋死路。”
喬凌菲看向那控鶴衛道:“便是鄂國公人馬,當真要與奴家爲難?不想這堂堂鄂國公竟是如此度量,難堪大任。”
那控鶴衛聞言當即喝到:“竟敢如此詆譭國公!”言罷便立即抽刃疾步向喬凌菲襲來,喬凌菲見那人揮劍相向登時自身側牆邊提起一根竹竿招架。
小巷內傳來的打鬥聲瞬間傳入幾名羽林衛耳中,幾人聞聲急忙循聲向小巷內衝去,衝入小巷之中果見幾人將那都知圍困,眼看那控鶴衛一劍刺向那都知,當即凌空躍起將手中橫刃擲出。
那人反應也是迅速,聽聞身後破空之聲,當即轉身揮劍抵擋將那橫刃擊開。其餘幾名控鶴衛當即亦是抽出長劍,兩人將喬凌菲拖向小巷岔路,其餘兩人便是迎上羽林衛纏鬥。
巷中道路狹窄一時也是難以施展,兩名羽林衛登時躍上牆頭向控鶴衛追去,登時這小巷內兩處人馬皆是纏鬥不休,喬凌菲則是藉機由小巷另一端逃離,說是逃離,倒不如說是故意爲之。
喬凌菲自小巷中行出便往醉月閣行去,果然,未及行出幾步,高牆之上便無聲無息躍一人,攔住喬凌菲去路,那人背向喬凌菲道:“魏王請都知一敘。”
喬凌菲看向那人道:“閣下又是何人?”
那人冷聲道:“區區賤名,不足掛齒,都知請。”言罷讓開道路。
喬凌菲心道“這人此前從未見過,再看這身手都未必不及那羅敬昀,看來這武承嗣這次來長安不是小事。”
街口處緩慢行來車架,阻住喬凌菲去路,只見那車架窗牖輕啓,一隻蒼勁的手撩開簾布,隱約可見那車架內露出半張陰沉的臉:“都知,請架內說話。”言罷那司御,自車架側取下馬凳,置於車架側。
喬凌菲一眼便認出這司御便是那夜被喚作沙吒的司御,喬凌菲按捺心神,緩步踏上馬凳入得車輿內,見武承嗣赫然正襟危坐。
喬凌菲道:“奴家見過.”
話未說完,那武承嗣卻打斷道:“恭賀喬繡衣,重掌北鑑司。”
喬凌菲聞言登時一愣,心內自是一陣慌亂,而後暗自定了心神,不解的看向武承嗣道:“魏王又是如何知曉下官身份。”
武承嗣淡然道:“喬繡衣便無需知曉,這羽林衛及金吾衛皆由本王掌控,莫說這長安,便是神都宮中之事,本王亦是知曉。”
喬凌菲道:“那魏王爲何不當衆揭穿下官。”
“有人慾與本王演出戲看,本王又有何理由掃了興致。”
“不知魏王喚下官何事?”
“無他,只是印證本王的猜測罷了。”
“魏王慧眼。”
武承嗣聞言笑道:“喬繡衣無需與本王處費心,這私錢一案與本王無關。”
喬凌菲瞠目看向武承嗣道:“魏王怎知下官調查那私錢一事。”
武承嗣道:“聖人乃是本王親姑母,本王又怎會不知?”
喬凌菲半晌不語。
武承嗣看向喬凌菲道:“喬繡衣得聖人恩寵,自當須盡力偵破此案,本王雖是自那平準署購得些官物,卻是有飛錢尾貼爲正,這私錢一案。本王並不知曉。”
喬凌菲看向武承嗣眼中多了幾分複雜,這眼前這武承嗣當真是那驕縱跋扈的魏王麼?
武承嗣見喬凌菲這般模樣不由笑道:“怎的便是頭一回識得本王?須得本王提醒喬繡衣令尊之事?”
果然這討厭的人就是始終令人生厭。
喬凌菲淡然道:“無需魏王提醒,下官自是熟記於心。”
武承嗣朗然笑道:“終究是年輕,哈哈,這官場並非姑娘所想那般。”
喬凌菲是更糊塗了,這惡人,怎的似是在提點自己的模樣。
武承嗣揮揮手道:“喬繡衣請自便,本王須得往宮城去,便不留了。”
喬凌菲愣了片刻,便起身出了車輿,下了車架之後便欲往大理寺行去。
忽的車架內傳出一聲道:“無半點前程去處,問佛陀醉醒何時。”
喬凌菲聞言,不知這武承嗣所指何意,只是納悶今日這武承嗣是抽了哪根筋,既是早已識破自己身份,又爲何要搭救自己?雖說以喬凌菲的身手想要逃脫那控鶴衛的圍堵,亦是輕而易舉。可己者一番苦心的設計,竟是早已被武承嗣看穿。
這就好比你小心翼翼的佈置一個陷阱,想要坑陷一個正在你身後盯着你佈置陷阱的人一般,這滋味比吃了蒼蠅還噁心。
喬凌菲往大理寺去的一路上都在思考,究竟是哪裡露出了馬腳,亦或是當真自己這點伎倆早就被武承嗣看穿?
越想越是頭大,喬凌菲胡亂的抓着頭髮,一路失魂落魄的行至大理寺門前,並未踏上石階入院,而是就地坐於大理寺門前瘋狂的搜索腦海裡的信息。
這武承嗣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
據喬凌菲所知的歷史知識,這武承嗣爲人桀驁驕縱,毫無半點建樹,僅是憑藉這武姓一路開掛到宰相之職,也是壞事做盡,殘害忠良,而後圖謀太子失利又是一波無下限的操作坑害了不少大臣,就拿自己穿越的喬家,還有前一陣這被滅門的蘇家,不都是這武承嗣的手筆麼?這能算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