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雞湯泡飯,許敬宗和賈平安在村裡散步。
許敬宗看着村裡那些懶洋洋的雞狗,不禁感慨道:“若是能歸家養老,也是一件幸事。”
賈平安覺得這是人性的偶爾閃光,老許若是願意丟棄榮華富貴回家養老,他就願意去吐蕃勸說祿東贊成爲和平使者。果然,接着許敬宗就冷冷的道:“阻攔老夫回長安,這是長孫無忌的主意,老夫想到殿下在長安被這奸賊欺凌,就恨不能插翅飛回去,和他決一生死!”
長孫無忌目前操控朝政,好不快活。他要弄許敬宗,不外乎就是想把老許這根攪屎棍給弄出去。
至於老許說要和長孫無忌決一生死,在目前的局勢下,賈平安覺得老許一定會被狂毆,壓根就不是對手。
賈平安這幾日向許敬宗瞭解了不少目前的朝局,結合後世的研究,他基本上判斷出了局勢。
“朝中輔政的是長孫無忌和褚遂良,有他們二人在,于志寧等人只能幹看着。”賈平安覺得李世民給兒子留下的這個輔政陣容有些奇葩。
長孫無忌是他的舅子,褚遂良和長孫是一夥兒的,有這兩個大佬站在朝堂上,李世民憑什麼覺得李治能出頭?
難道他是想磨礪兒子?
賈平安覺得不可能。
這年頭世家門閥可是會吃人的,老李家就是世家門閥造反成功的典範,所以李世民爲啥這麼放心長孫無忌和褚遂良呢?
賈平安不解,覺得是蜜汁自信。
李治後來把武妹妹弄回宮中,並非只是舊情復燃那麼簡單,還有尋個幫手的意思。
老李啊老李,你把自己的兒子逼得要尋個女人來幫襯,有意思嗎?
滿朝大佬,最終能給李治提供決定性幫助的竟然是個女人,堪稱是奇葩中的奇葩。
不過武妹妹確實是厲害,從進宮後就開始了開掛之路,直至成爲女皇。
“是啊!于志寧他們壓根就無用。”許敬宗頗爲躊躇滿志的道:“殿下在長安翹首以盼,某當儘早謀劃回去,平安,你這少年有靈氣,連出個主意都是這般的與衆不同。老夫與你攜手爲殿下效力,此後定然一同名垂青史……哈哈哈哈!”
許敬宗想到高興處,不禁大笑了起來。
但,他太樂觀了。
歷史上他是李治和武妹妹的頭號忠犬,但掌控輿論的卻是那些世家門閥,於是他的名聲臭不可聞。
名垂青史,你做夢呢!
不過想到自己和老許已經被外界綁在了一起,一損俱損,一榮俱榮,賈平安不禁有些憂鬱。
他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難道以後頂着個奸佞的名頭出現在史冊裡能好受?
退?沒法退,一退不但名聲全完蛋,連老許這個擋箭牌都不見了,那是作死。
那麼就只能一步步的頂上去,把那個啥……把輿論控制在手中,在史冊裡成爲大唐著名的正面人物……
後世一看盛唐歷史,許敬宗這個老奸臣幸虧遇到了賈平安這個掃把星,否則早就名聲掃地了。
想到這裡,賈平安不禁多看了許敬宗一眼,倍感不值得,“使君,咱們要努力呀!”
許敬宗不知道他在琢磨這些,就欣慰的道:“好,老夫定然要一路逆襲回到長安城!”
遠處有村民見老許器宇軒昂,不禁讚道:“使君果然是一表……一表什麼?”
邊上的村民說道:“一表才人。”
“才人不是宮中的名號嗎?是皇帝的女人呢!”
“咦!也是哈!皇帝的女人說是好漂亮哦。”
“是哦,還說一天沒事就等着皇帝去睡她們……”
兩個村民的話題迅速跑偏,許敬宗卻問了賈平安,“小賈,何以教老夫?”
這是誠懇的請教,賈平安思忖了一下,說道:“華州山多地少,若是想要讓百姓的日子好起來,就不能走尋常路。”
“那該走什麼路?”許敬宗在大方向上不錯,但在這等時候還是個傳統的官員,只是想着教化。
爲何?
因爲教化是自古以來官員政績的一個重要指標,不但是朝中,民間也是這般認爲的。只要你在任上多關注教育這一塊,回頭卸任時,保證能得一個賢臣的名號。
可在賈平安的眼中,華州目前最緊要的卻是讓百姓富裕起來。
許敬宗見賈平安在思索,就覺得年輕人還是不夠穩妥,說道:“如此你與老夫到州衙去慢慢琢磨,老夫多年爲政,你少年機靈,你我合謀,定然能想出辦法來。”
“某想去各處看看。”賈平安來自於後世,深知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的道理。
於是許敬宗就給了他一輛馬車,一個車伕,順帶讓人教他和楊德利騎馬。
老賈家一個月做豆腐掙到的錢,基本上能買一匹馬還多些,所以未來買馬也是必然的事兒。
過了一日,賈平安就出發了。
他時而騎馬,時而上馬車,在華州境內四處遊蕩,每到一處必然看看地方特產,訪民疾苦。
許敬宗得了消息後,不禁很是欣慰,“那少年在老夫的磨礪之下,也算是有些長進了。”
廖全聽到這話,不禁覺得有些違和,但習慣性的在心中爲老許辯護:是了,使君定然在私下教導了賈平安。只是使君謙遜,不肯說出來。
外面來了個小吏,“使君,長安派人來了,說是新任司馬。”
許敬宗一怔,旋即不滿的道:“華州已經有了長史,還要司馬作甚?”
長史和司馬都屬於那個啥……沒有具體職務的官員,輔佐刺史,合稱爲‘上佐’。許敬宗有個崇拜者長史就夠了,來個司馬啥意思?
晚些新任司馬來了,三十餘歲,看着很是謙遜的模樣,“余文見過使君,見過廖長史。”
許敬宗頷首道:“華州的事不多,你無事就別來了。”
這話是說:你沒事就自己玩自己去吧,別來礙老夫的眼。
爲啥老許說話這般不客氣?
因爲華州靠近長安,那些在帝王的心目中有些地位的官員被貶官多半來這裡,或是在邊上的同州,這樣想調回去也方便。長孫無忌爲啥把老許弄到華州來,而不是不弄遠些?就是因爲這個潛規則。弄太遠的話,就是直接抽李治的耳光。
現在來了個司馬,不消說,多半是哪家的關係。
余文微微擡頭,謙遜的道:“使君客氣了,下官新到華州,定然是要每日來向使君學習……”
咦!
這人怎麼那麼謙遜呢?
許敬宗不禁暗爽,但看了廖全一眼後,竟然生出了些那等移情別戀的愧疚來,就板着臉道:“去吧。”
他美滋滋的覺得靠着自己的人格魅力,定然能俘獲許多崇拜者。
爲官要幫手,這個道理老許是懂的,只是他選擇了忠犬這條路,自然就被主流官場給排斥了。
以前他一直就這麼形單影隻,就東宮的李義府不時來和他切磋一番忠犬之道。在廖全成爲他的崇拜者之後,他就徹底的覺醒了。
主流官場拒絕老夫不打緊啊!老夫能發展自己的人手,到時候抱團過日子,誰怕誰呀!
“掃把星……賈郎君來了。”
外面有人叫了一嗓子,不等老許點頭,賈平安就進來了。
廖全注意到他的雙腿是撇開的,這多半是學騎馬的代價。
“水!”賈平安臉都黑了不少,嘴脣有些乾裂,一進來就徑直尋到了水壺,提起來就喝……
許敬宗見他形容憔悴,不禁感動的道:“辛苦了,平安。”
賈平安喝光了壺裡的水,呼出一口氣,說道:“熱啊!”
他目光轉動,看到了站在邊上的余文,就目視老許。
許敬宗乾咳一聲,“新任司馬余文,這是……賈平安。”
余文的臉上多了謙遜的笑意,“賈郎君看着頗有氣度……”
咦!
這人竟然知道我是掃把星依舊面不改色,這膽氣不錯啊!
賈平安心中一動,就走過去。
他速度越來越快,那余文開始還能維持着那等謙遜的笑意,等他逼近後,也扛不住掃把星的壓力,一邊退一邊說道:“你且住!止步!”
可賈平安卻茫然道:“爲何,某一見餘司馬就覺着親切,不禁想親近一番,餘司馬爲何拒人於千里之外?”
讓我們一起嗨起來吧!
余文臉上的謙遜笑意消散了大半,怒道:“還不退下!”
他覺得一個農戶定然不敢和自己嗶嗶,可卻忘記了老許。
老許自詡一諾千金,說了要護着賈平安,那就不含糊。見賈平安被余文呵斥,就罵道:“賤狗奴,滾!”
呃!
賈平安止步,余文愕然看着許敬宗,“使君,這掃把星咄咄逼人,下官只是情急罷了。”
他說着又開始了那種謙遜的微笑。
可許敬宗何許人也?
著名奸臣。
“滾!”
什麼叫做直接?
這就是了?
什麼叫做蠢萌?
這就是了。
換了旁人,絕對會出言撫慰余文,好歹不能讓這個下屬和自己離心。可老許卻是直接開罵,什麼下屬離心,老夫只要心情爽,別說是離心,就算是離婚都行。
賈平安有些懵,然後有些小感動。
余文面色微變,“下官告退,明日再來。”
等他走後,許敬宗不屑的道:“老夫在此爲刺史,他要麼低頭,要麼就滾!沒有第三條路可選?”
嘖嘖!
這等跋扈囂張的表態,廖全不該是要勸諫,甚至是駁斥的嗎?
賈平安看了一眼,卻見到廖全一臉崇拜的看着老許……
這是……
狂粉絲?
看到偶像老許這般狂拽吊炸天,廖全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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