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平安回家時很晚了。
他的身後亦步亦趨的跟着那個高麗貴族的女兒。
進家時,杜賀見了不禁狂喜,“郎君開竅了。”
賈平安淡淡的道:“這女子叫做三花,乃是高麗貴族之女,其父被泉蓋蘇文處死。”
三花這個詞讓他想到了一句話:三花聚頂。
而且五香樓有個五花,這說明什麼?說明這個時代女孩子的地位並不高,連名字都是這般敷衍了事。
簡單介紹後,杜賀看向三花的眼神就像是看着豕肉。
“原來是奴婢啊!”
賈平安沒驚動人,悄無聲息的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當鴻雁發現了他回來的蹤跡時,歡喜的想喊出來。
阿福在刨門,爸爸回來也不去揉搓它,這讓它覺得熊生很悲催。
想睡個懶覺的賈平安只得起來。
打開房門,阿福就撲了過來。
門外,鴻雁一臉敵意的看着貌美的三花。
一個高麗女子竟然也敢來和我搶奪伺候郎君的權利嗎?
果然是狼子野心!
她看了一眼三花的相貌,擔心郎君哪日喝多了讓這個女人侍寢。
她看了賈平安一眼,眼神幽怨。
賈平安揉搓了阿福一番,隨口道:“鴻雁進去收拾。”
鴻雁昂首挺胸,斜睨了三花一眼,覺得自己依舊是郎君身邊的第一女僕。
於是早飯鴻雁吃了三碗,撐得嚇到了杜賀,趕緊讓人熬煮了消食的藥。
而三花只是呆呆的。
來到一個新地方,她需要多觀察。
賈平安臨走前叫來了杜賀,“多看看。”
杜賀心領神會,“郎君放心,若是讓一個女子在賈家翻江倒海,我回頭就懸樑自盡。”
“你的脖子……”
賈平安發現他的脖子有了紋路。
杜賀趕緊默唸幾句佛號。
“見過武陽伯!”
姜融的喊聲很喜慶。
若是他不吸氣就好了。
到了百騎,明靜看着很是冷漠。
賈平安一邊看消息,一邊隨口問道:“我走了之後,百騎可有大事?”
“有。”明靜說道:“長孫無忌等人打壓了百騎,王琦等人越發的得意了。”
“爲何?”
賈平安明知故問。
明靜沒能跟着去高麗,心中窩火,“百騎在大案中讓關隴門閥吃了大虧,你纔將走,他們就瘋狂報復,幸而陛下護着,否則你回來便看不到我了。”
這話情緒不對,賈平安看了她一眼,“你好像……又美了。”
明靜捂臉,正準備呵斥時ꓹ 賈平安已經出去了。
“都出來!”
百騎的人紛紛涌出來。
賈平安淡淡的道:“聽聞我走了之後,王琦那些人頗爲得意。雷洪!”
雷洪因爲有傷ꓹ 所以此次沒能跟隨出使,把腸子都悔青了。
雷洪出來。
“無能!”賈平安板着臉,“責打!”
程達臉紅了ꓹ “某也有罪責。”
賈平安搖頭,“老程你能穩住便是功勞ꓹ 但雷洪卻不該不還手。”
一頓板子下來,程達赫然發現百騎的士氣上去了。
這人果真是奇葩ꓹ 賈平安回來之前ꓹ 任由他們怎麼打氣都無用,賈平安回來後,責罰了雷洪,瞬間士氣高昂。
包東低聲道:“下官請教。”
賈平安看了他一眼,包東作勢要跪。
“站好!”
賈平安不想收弟子。
“許多時候,責打能讓人興奮。”
包東不解。
“武陽伯越發的莫測高深了。”
賈平安站在臺階上,冷笑道:“我回來了ꓹ 王琦要麼坐而觀之,要麼就該給我一個下馬威ꓹ 事情該來了。”
話音未落ꓹ 有百騎進來稟告道:“武陽伯ꓹ 王琦進了刑部任職主事。”
……
刑部。
王琦站在了自己的值房前ꓹ 摸摸官袍,眼中露出了唏噓之色。
陳二孃女扮男裝就在邊上。
她是小吏打扮ꓹ 身邊的周醒歡喜的摸摸小吏的衣裳ꓹ 新鮮感過後ꓹ 嫌棄的道:“王尚書少說能做尚書,某也能做個侍郎。”
王琦看了他一眼ꓹ 覺得手有些發癢。
“楊侍郎來了。”
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刑部侍郎楊慎孟來了。
楊慎孟沉着臉,不怒自威。近前後,沉聲道:“按照相公的安排,給你一些查探的好手,剩下的人手你自家找來,老夫與你辦了。”
王琦深吸一口氣,“是。”
回過身,他的眼中多了憧憬,“讓那些人來,隨後……去個人,陳二孃去一趟百騎。”
陳二孃有些不知所措。
賈平安去了半年纔回來,可還記得她?
“奴便不去了吧。”
王琦淡淡的道:“去,告訴賈平安,我在刑部。”
以後他就是官身了。
夢寐以求多年,一朝得償所願,他幾乎都壓不住興奮之情了。
主事只是一個開始。
陳二孃心中低嘆,然後去了百騎。
“二孃。”
“賈郎。”
兩個虛情假意的渣男渣女再度聚首。
陳二孃看了一眼賈平安,發現他依舊俊美,心中有些莫名的難受,“王琦進了刑部,讓奴來告訴你。”
賈平安笑道:“我也纔將知道。”
要打探消息不能直接問。
對付女人要婉轉。
“二孃你瘦了。”
“是嗎?”陳二孃摸摸臉頰,有些擔心,“對了,刑部楊慎孟撥了些好手給他,又讓他自家調人進來。”
這便是要針對百騎。
賈平安得了這個秘密,馬上就換了個嘴臉,“二孃早些回去,莫要讓王琦懷疑。”
不知怎地,陳二孃想到了那些經常去青樓的男子說的一句話。
提起褲子不認人!
這個渣男!
賈平安醒悟過來了,他抓住了陳二孃的手,“我一直在想着你。”
陳二孃掙脫了,低聲道:“別這樣。”
這話味道不對。
賈平安只是想趕緊回去琢磨此事,腦海裡有些亂,隨口道:“要不開個房間?”
什麼意思?
陳二孃一直出去了都不解。
到了刑部後,她回稟王琦,“賈平安有些憂慮。”
天可憐見,賈師傅一臉(急着回去琢磨此事)深情款款的看着她,完全沒把王琦當回事。
王琦的眼中迸發出了恨色,“咱們如今有了官身,相公會爲我等說話,如此,百騎再想做些什麼就難了。”
周醒站在門外,回身道:“名正言順,百騎以後要做什麼,咱們也能去幹涉。以前咱們在暗,他們在明,如今都在明處,咱們還有相公他們護着,難道還會輸給他?”
陳二孃竟然莫名的有些擔憂。
晚些她出去。
身後有腳步聲。
她回頭。
周醒盯着她,“你的耳朵紅暈未散,爲何羞澀?”
陳二孃冷笑道:“羞你娘!”
……
“這是他們弄出來制衡百騎的。”
程·膽小怕事·達很輕鬆的就分析出了王琦進刑部的用意,“他們有了官身,以後也能摻和那些事。”
“無所謂。”
賈平安已經想通了,“他們越是如此,就越說明他們的屁股底下不乾淨。弄了王琦一夥進了刑部,就是程副尉所說的,和咱們制衡。”
他目光掃過室內的小頭目們,“怕了嗎?”
有人面帶懼色,卻振臂喊道:“不怕!”
“不怕個屁!”賈平安笑罵道:“他們如今有了官身,長孫無忌等人給他們撐腰也能明目張膽,爲何不怕?說實話,我都有些心虛。”
“哈哈哈哈!”
衆人一陣大笑,剛得到這個消息後的緊張情緒緩緩散去。
程達嘆道:“既然進了百騎,就有了身死的準備,怕什麼?”
明靜覺得老程變得豁達了。
於是她心中微動,“要不,程副尉去挑釁一番?”
程達正色道:“要有禮有節。”
明靜翻個白眼。
賈平安起身道:“都打起精神來,從今日起,咱們有了對手,雖然這個對手很扯淡,但依舊要認真。”
等衆人出去後,明靜說道:“我從宮中得了消息,前陣子有個殺人案,長安和萬年的不良人屁股都被打爛了,依舊不能破。崔敦禮建言讓刑部試試,隨即王琦等人出手相助,輕鬆破案,隨之加強刑部職權的建言得到了大部分宰相的贊同。”
“這是他們殺的人吧。”
賈平安隨口污衊,但看到明靜點頭後,身體一僵。
“百騎那陣子就在查此事,查出周醒在死者臨死前的一天出沒在左近。”
夠狠!
自己殺人,隨後精心謀劃抹去一切痕跡,最後自己破案。
明靜沉聲道:“這不是小事。”
賈平安點頭,旋即出去。
明靜皺眉,怒道:“去一趟高麗就了不得嗎?”
“是啊!”
外面飄進來一句話,氣得明靜一巴掌拍在案几上。
呯!
哎喲!
明靜看着紅彤彤的手心,怒道:“賈平安!”
“武陽伯去了禁苑。”
見到蘇荷時,賈平安不敢相信的道:“你竟然瘦了?”
臉蛋瘦了的蘇荷看着……好陌生。
竟然多了俏麗。
蘇荷歡喜的道:“武陽伯,我修煉的都沒了。”
沒肉吃的蘇荷瘦了。
她發現賈平安有些氣急敗壞。
“趕緊吃回來。”
他的娃娃臉啊!
怎麼能變成俏佳人呢?
賈平安毫不猶豫的去弄了許多修煉器材。
羊肉是築基丹。
牛肉乾是結丹仙草。
雞鴨鵝肉是靈石。
看到蘇荷吃的香甜,賈平安唏噓道:“怎麼能不吃肉呢?”
蘇荷一邊‘修煉’一邊含糊問道:“武陽伯,高麗人可兇?”
賈平安看了她的兇一眼,“沒你兇。”
蘇荷側身,耳根都紅了,“你不可調戲我!”
咦!
妹紙長大了啊!
賈平安有些遺憾,“兇是兇的,不過沒大唐兇。”
“那就好。”
蘇荷吃了兩隻雞腿,外加一隻羊腿,這才念念不捨的停止了修煉。
賈平安飛快的伸手捏了她的臉頰一下,“手感都變差了,連吃十日!”
“住持!”
有人來了,邊跑便喊,“三缺一了,你快來。”
賈平安崩潰了。
蘇荷起身,理直氣壯的道:“我沒肉吃,所以就去打麻將。”
這便是你的理由嗎?
賈平安嘆息一聲,“好好打。”
“一起吧?”蘇荷的眼中全是期冀。
“不要了吧。”
“一起去!”
蘇荷拽着他的衣袖,把他拉了去。
晚些……
三個女尼的臉上被貼滿了紙條。
“武陽伯……”
蘇荷掀開了擋在眼前的紙條,“百騎定然有好些事做。”
臉上乾乾淨淨的賈平安看看其他人,“不來試試?”
衆人搖頭!
太絕望了。
賈師傅起手就是清一色,混一色更是家常便飯,自摸也不少,打的那三人面如土色。
高手寂寞的賈平安回到百騎,就接到了第一單。
“長陵候長子洪飛被殺。”
賈平安一怔,“長陵候……洪夏?”
他想起了此人。
杜賀的妻兒原先就在洪家爲奴,賈平安去要,結果被拒絕。後來老樑把賈平安拽去操練左武衛,而洪夏在左武衛任職,就此服軟。
此後兩家人的關係還不錯,節日裡還相互送禮。
“哎!”賈平安嘆息一聲,“雍州那邊怎麼說?”
雷洪無奈的道:“都報到了咱們這裡……”
也就是說,長安縣和萬年縣的不良人們沒辦法。
可憐,他們的屁股纔將被打爛,又遇到了這等案子。
“看看去。”
百騎出來,對面也來了一羣人。
“賈平安!”
“王琦!”
兩夥人相對冷笑。
“再衝着耶耶瞪眼,耶耶把你的屎尿打出來。”
“你特孃的再看!”
這裡是皇城,打架會被彈劾,雙方互相放狠話,隨即出發。
長陵候府中,憔悴的洪夏簡單說了事。
“大郎在酒樓吃飯,他喝了湯,沒多久就說肚子疼……隨後……”
“可查了什麼毒?”
洪夏疲憊的道:“不是砒霜。”
“砒霜要想毒死人,必須量大。”賈平安分析道:“如此……”
孃的!
他看了邊上的王琦一眼。
王琦不明白。
“我在分析此事,你偷聽算個什麼事?”
王琦怒,旋即帶着人去勘察。
賈平安使個眼色,包東帶着人跟了去。
他坐下,洪夏苦笑道:“白髮人送黑髮人,老夫痛徹心扉。只望能抓到兇手,告慰大郎。”
“令郎最近可有仇家?”
洪夏搖頭,“大郎朋友不少,仇家一個也無。”
賈平安點頭,“一起吃飯的那些人可有嫌疑?”
洪夏搖頭,“都是大郎的好友。”
“酒樓的人可查過了?”
洪夏點頭,“一個送菜的夥計被人殺了,丟在了茅廁裡。”
夠狠。
查案子要查的便是動機!
賈平安隨後問了些問題,晚些去了現場。
王琦一夥人也在。
賈平安進去看了一眼,“走。”
室內能看出來的便是一碗撒潑的湯水,而且被人收集了不少。
走在街上,包東分析道:“那等毒藥能讓察覺不到,絕對是頂級好毒。我以爲出手的不是普通人。”
這個分析沒錯。
雷洪覺得被搶風頭了,趕緊說道:“武陽伯,那幾個一起吃飯的,如今都在家中不得出門,去問問吧。”
哼哈二將互相不服氣,這是賈平安樂於見到的。
晚些,賈平安帶着人去走訪了那幾個年輕人。
回到百騎後,賈平安拿着記錄在思索。
這個案子看着就是個無頭案,查不出頭緒來。
但誰和洪夏有這等深仇大恨?
那等只需一點就能毒殺人的毒藥非常珍貴,世家門閥纔有。
賈平安想到了電影裡那些權貴被一杯毒藥弄死的場景。
“那人什麼都想到了,卻沒想到在毒藥上露了馬腳。”
賈平安隨即令人去夥計的背景。
第二天消息傳來,夥計身家清白。
又沒頭緒了。
賈平安有些頭痛。
明靜進了值房。
“我以爲,弄不好便是爭風吃醋。”
她很自信的道:“那些紈絝最喜追求女妓,爲此一擲千金。洪飛也是。”
她覺得這是個重大線索。
賈平安擡頭,木然道:“洪飛追求的是上雲樓的冬至。”
“哪又如何?”
明靜皺眉,“你莫要懶惰。”
賈平安無動於衷。
明靜怒了,“我覺着這是一個重大的線索,我們該去上雲樓問話,可你卻無動於衷。”
“武陽伯。”
外面傳來了包東的聲音。
明靜喝道:“做什麼?”
一個女子驚喜的聲音傳來,“賈郎!”
明靜回身,就見一個桃花眼、桃腮的女子擰着水蛇腰歡喜的進來。
那眼神,就像是蒼蠅看到了食物,又像是啄木鳥看到了害蟲……
明靜咬牙切齒的,“誰?”
女子福身,“上雲樓冬至,見過官人。”
明靜:“……”
冬至已經歡喜的過去了。
“賈郎你許久未來,我如今歌舞大成,卻只想給你一人看。”
明靜看了包東一眼。
包東指指外面,等明靜出來後說道:“冬至一直想從了武陽伯。”
晚些冬至一臉失望得出來,“賈郎記得去上雲樓,奴掃榻以待。”
真騷!
明靜看着那水蛇腰,以女人之身也倍感誘惑。
晚些,王琦也帶着人去上雲樓。
“冬至不見客!”
冬至如今歌舞大進,關鍵是詩才也大進,引得長安城一干權貴和紈絝追捧。
王琦站在大堂裡,冷着臉道:“我下一刻就能讓上雲樓關門!”
此刻他有了官身,行事越發的霸道了。
“誰這麼說話?”
一個男子懶洋洋的起身。
王琦一看,竟然是關隴門閥的一位大佬。
“下官王琦。”
這位大佬指着大門外,“滾!”
王琦灰溜溜的走了。
剛到門外,周醒勸道:“這女人卻是厲害,如此,咱們緩幾日再問也成。”
王琦點頭,“明天白日裡來看看,那時候應當人少。”
“王主事。”
王琦進了刑部,手下再稱呼他爲尚書就不合適了,所以改成主事。
一個男子近前,“先前冬至去了百騎尋賈平安,說是一臉春情萌動。”
陳二孃從側面看到王琦的脖頸上青筋直冒,雙手握拳。
……
依舊一萬五,求各種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