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國乍聞此語,差點給口水嗆死,大叔,你穿越的吧?要不然,咋這聲口呢?
就在他轉念頭之際,只聽老丈接着道:“這個杜甫忙着託門子,討生計,哪象個讀書。哪有象他這樣的讀書人,讀到沒飯吃呢。”
杜甫在長安十年,說是寓居長安,實則是困居長安,窮困潦倒,連吃飯都成問題,不得不託門路,討生計。
雖然李昌國早就知道杜甫這段時間過得極是不妙,當這一消息被證實後,李昌國仍是忍不住一通好感慨:“詩聖大才,竟然落魄如斯,連飯都吃不起,真是讓人想不到!”
這老丈真是個話嘮,損了幾句杜甫還沒有完,又接着損下去:“讀書自然是要向李翰林學,想那李翰林,平生好酒,喝醉了就在長安市中酒家眠,就是陛下遣人尋他,他也敢說臣是酒中仙,卿且去。”
李昌國抿着嘴脣,強忍着笑意,看着李白。
高妙麗右手捂着小嘴,一臉的笑意,瞄着李白。
李白摸着臉蛋,訕訕的頗有些不好意思。
這事雖是給後人傳爲佳話,尤其是杜甫如椽之筆寫成“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讓無數後人讚賞。
可是,作爲當事人,酒醒之後,還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如此誇讚,你識得李翰林?”李昌國意有所指的一問。
“李翰林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人中龍鳳,哪是我這等小老兒能識得的。”老丈大搖其頭,盛讚李白道:“讀書當如李翰林!”
李白就站在他跟前,他讚了半天,卻是不識得,什麼叫有眼不識泰山?這就是。
“老丈,告辭了。”李昌國強忍着笑意,衝老丈告辭,接着尋訪杜甫。
這次,有老丈提供的線索,就好找多了。他們在輔仁坊找到杜甫曾經借住過的地方,這是一間小房,僅能容身,比起現代的貧民窟還要差。
“詩聖落魄竟如斯!”
李昌國再次震憾了,雖然早就從史書中知道杜甫的人生很不如意,在長安困居十年,卻是沒有想到,名重千古的詩聖竟然比起貧民還不如。
“杜賢弟,你……哎,都怨我,當年分別時沒多給你些財物。”李白眼中淚光瑩瑩,自責起來。
當初兩人相見時,李白纔剛剛被“賜金放還”,身上的金銀還不少,他有意要多分些給杜甫,杜甫沒有接受。
遺憾的是,這是杜甫數年前住過的地方,仍是沒有見到杜甫。
李昌國他們就這般,尋着線索追尋下去,一連去了七個坊,只是見到杜甫的住處,沒有見到杜甫本人。
杜甫的住處一如既往,窄小、簡陋,僅能容身。
這天,他們追尋到永寧坊,起了波瀾。
住處主人是一個四十餘歲的女人,身材矮胖,頗爲驃悍,一聽說李昌國他們是來尋杜甫的,馬上就是怒氣衝衝,衝李昌國他們喝問起來:“你們就是那個姓杜書呆子的友人?拿錢來!”肥胖的右手伸得老長。
“你怎麼如此之兇?”高妙麗一蹙眉,很是不悅。
“老孃就是這麼兇,怎麼了?”這個女人更加驃悍了,嚷得山響。
“閉嘴!”對付這種兇悍成性的女人,不必客氣,李昌國沉喝一聲,宛若炸雷轟鳴,震得這個胖女人一愣神,爲李昌國的虎威所懾,氣焰這才收斂。
“杜賢弟可欠你錢了?”李白的眉頭擰得很緊很緊。
“欠錢?比欠錢更可惡!”胖女人一聽這話,怒火又上騰了。
“比欠錢更可惡,那是何事?”高妙麗不解的問。
這話正是李昌國和李白心中所想,盯着胖女人,等她答覆。
“他欠我房錢,用他那破詩相抵。”胖女人破口大罵,口沫橫飛:“什麼讀書人,就是一江湖騙子,他說他的歪詩抵千金,我好心放他一馬,卻是沒人買。”
“你是聽說一詩值千金,貪圖錢財,動起了歪心思,是吧?”李白目光如炬,眼中神光炯炯,盯着胖女人。
當初,杜甫沒有錢付房錢,以詩相抵,胖女人不願。後來,聽杜甫說他的詩值千金,胖女人立時眉花眼笑,收下詩。
李白這話切中要害,胖女人一愣,接着就是口水亂濺:“他欠我三百房錢,他那破詩值不了一文,好一個江湖騙子。”
“詩呢?”李昌國眉頭一掀,不願與這個胖女人多所糾纏,道:“你拿來,我用十兩銀子與你買。”
“真的?”這個胖女人立時換了一副嘴臉,肥肉疊在一起,堆出層層笑容:“你沒騙我?”
李昌國掏出一錠銀子,在手裡拋拋,連話都賴得回了。
“您請等着。”胖女人語氣恭敬萬分,打量着銀子,眼裡全是美妙的小星星,歡天喜地的跑走了,渾身的肥肉顫動,就象一座肉山。
錢能使鬼推磨,屁大一會兒功夫,胖女人就跑了回來,手裡拿了半張詩稿,遞給李昌國。
李昌國接在手裡一瞧,上面的字龍飛鳳舞,剛勁有力,透着一股傲然之氣,不由得大聲贊好,不愧是詩聖所作。
詩聖窮困潦倒,卻是不改其志,剛正不阿,爲後人稱讚,識其字便知其爲人。
“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悲辛!”
李昌國輕聲念道,淚水在眼裡滾來滾去。
詩聖一生悲苦,平生不得志,尤其是困居長安十載,更是他人生的低谷,這詩中透露無疑,讓人心底生悲。
“賢弟啊賢弟,都是爲兄的過錯!”李白讀完,淚水長流,又是一通自責。
高妙麗把李白看看,再把詩念念,一臉的悲慼之色。
“哎!”
李昌國長嘆一聲,輕輕唸叨:“不經歷風雨,不能見彩虹,興許正是這種苦難的磨礪,使得杜甫的詩更加感人。後人讀詩聖之詩,讚不絕口,皆出自這種苦難的磨礪,卻苦了詩聖!”
“還有的呢?”李白衝胖女人問道。
“他那破詩哪能值錢,我就用來……”說到此處,肥臉一紅,不再說下去。
“你……”李白指着胖女人,差點沒給氣死。
“格格!”
一陣骨節聲響起,胖女人一瞧,只見李昌國右手緊握成拳,用力過猛,手背發青,一個醋鉢大的拳頭格外駭人,尖叫起來:“你要做什麼?”
“我要揍你!我要把你揍回娘肚子去!你好的膽子,你如此褻瀆詩聖手稿!”
李昌國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的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