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眉頭緊擰着,心事重重,高力士站在身旁,一言不發,彷彿他不存在似的。
“陛下,您這是怎麼了?”楊貴妃頗有些好奇,眨巴着靈動的雙眼問道。
“朕是在擔心戰事。”李隆基眉頭擰得更緊了。
“陛下,這事不用擔心吧?李昌國他們打得那麼好,邏些已經被團團圍住了呢。”楊貴妃頗有些意外,捋了捋鬢邊秀邊。
“你不懂的。”李隆基無心解釋,衝高力士道:“高力士,你去把陳玄禮、李林甫和太子傳來,朕要與他們好好商議。”
高力士應一聲,快步而去。
“愛妃呀,李昌國他們這邊是沒什麼問題,朕擔心的是西域。”李隆基站起身,雙手緊握,不停踱步。
“西域?”楊貴妃對政事不瞭解,有些迷糊。
李隆基沒有爲她釋疑的興趣,揮揮手,楊貴妃施禮告退。
“希望時間還來得及。”李隆基仰首望着殿頂,憂心忡忡。
“見過陛下。”陳玄禮、李林甫和太子李亨趕到,衝李隆基見禮。
李隆基揮揮手,要他們免禮,招呼他們坐下來。
“陛下,召臣等前來可有要事?”陳玄禮的姓子有些急,一坐下來就問話。
“有一件事要與你們商議。”李隆基站定,打量三人道:“吐蕃戰事進展順利,朕很放心。不過,李昌國他們圍困邏些,不是短時間內能取勝,三五個月時間是需要的。如此長的時間,西域戰事爭會如何發展,朕實無成算。”
“陛下深謀遠慮。”陳玄禮讚一句,道:“眼下大唐派不出更多的軍隊去西域,高仙芝他們能頂多少時間實是無法預料,西域之事我們應該做最壞的打算。”
“陳將軍所言,臣也贊同。”李林甫是安西大都護,西域戰事與他有很大的關係:“大食勢大,若是大唐派出的援軍太少的話,濟不得事,反倒讓大食逐個擊破。是以,派往西域的援軍要多,要一起行動,眼下明顯不能派援軍。”
李隆基重重點頭,道:“援軍一事固然重要,卻非朕所慮。朕之所慮者,若是大食圍住西域,再兵發河湟,既斷我平定吐蕃大軍後路,又劍指長安,實爲心腹之患。”
大食此番東征的軍隊很多,斷定會僅僅滿足於西域,一旦把西域拿下,即使不能攻破安西四鎮,也必然會有所舉動。出兵河湟之地,既斷李昌國他們的後路,又威脅長安就成了必然之舉,此事不得不防。
“你們說,要如何處置爲宜?”李隆基打量着三人問道。
從眼下戰局來看,河湟之地就成了極爲重要的地方,關係着唐朝的前途,一定要有妥善處置。問題是,眼下的唐朝派不出兵。
“陛下,要不讓李昌國他們抽調一部分兵力迴轉河湟。”陳玄禮沉吟着道。
這倒是個辦法,李隆基卻是不準,道:“不可。李昌國他們雖然圍住了邏些,卻還未取得勝利。一旦邏些城裡的食物消耗一空,吐蕃必作困獸之鬥,不斷衝擊李昌國他們的營地,一旦李昌國他們手中的兵力不足,就會被吐蕃逃走。”
在飢餓的驅使下,吐蕃要逃,不斷衝擊唐軍營地,是必然之舉。若是李昌國他們的兵力少了,說不定就放跑一部分,那後果不是說着玩的。
“那要怎麼辦?”陳玄禮精通兵道之人,一經李隆基提醒,就明白過來了。
李隆基接着道:“長平大戰與此相彷彿,秦國雖然戰勝了,卻是付出了高昂的代價,差點被趙軍逃脫。吐蕃戰事,不能有任何疏忽。從何處調兵呢?”
唐朝全國的總兵力才五十四五萬,吐蕃就調了三十萬,餘下的兵力鎮守各處,難以抽調,要想抽出兵力太難了。
“陛下,臣有一策,或可抽出兵力。”李林甫眉頭一撳。
“哦。何策?”李隆基大感興趣。
陳玄禮和太子李亨的目光齊刷刷集中在李林甫身上。
“陛下,臣以爲,吐蕃一滅,大唐的疆域就會驟增萬里,需要駐守的大軍就會更多,因而眼下的五十四五萬大軍已經不夠用了。再者,還要與大食大戰,這兵力就更加不足。”李林甫大聲道:“臣叩請陛下下旨,招驀壯勇從軍,大舉擴軍。”
“嗯。”李隆基重重點頭,大爲贊成這話,眉頭一挑,又道:“招驀壯勇從軍,擴大軍隊已是迫在眉睫了,此事不得不爲。可是,河湟之地的駐守一定要精兵強將,一個不好,就要與大食開戰,新招驀的新軍哪能與大食之軍作戰?”
大食東征大軍都是身經百戰的精銳,哪是新招驀之軍所能抵擋,李隆基這話很有道理。
“陛下英明。”李林甫讚頌一聲,道:“臣以爲,可以用新招驀的壯勇換下精銳,把精銳派往河湟之地。”
“妙!”陳玄禮和太子齊聲讚歎。
太子李亨與李林甫是死對頭,卻不得不承認,李林甫此計正是處理眼下局勢的最佳之法。
“對對對。”李隆基恍然,大聲讚歎,一口氣不知道說了多少個好字,道:“新驀壯勇不堪大任,卻可以用來鎮守內地。他們一邊鎮守,一邊訓練,要不了多長時間,就可以成軍。此事關係重大,立時進行,先招驀十萬壯勇從軍,從各地抽調五萬精銳趕去河湟之地。”
“陛下,有兵不能無將,還要請陛下擇一良將統兵。”陳玄禮提醒一句。
光有精銳之軍,沒有良將統領,也不可能鎮守河湟之地,這擇將就成了必然之事。
“陛下,吐蕃軍報。”就在這時,高力士興沖沖的進來,把一份軍報呈給李隆基。
“是好消息?”李隆基眉頭一挑,快步上前,一把奪過來,展開一瞧,不由得大笑:“哈哈,天助大唐矣!天助大唐矣!”
“陛下,可是拿下邏些了?”陳玄禮心急之事,脫口問道。
“那還沒有,卻也差得不算遠了。”李隆基笑呵呵的把手中軍報一揚,聲調很高,幾乎是在歌唱:“邏些發生大火,把邏些化爲廢墟了。”
“真的?”陳玄禮、李林甫、太子李亨三人的眼睛瞪得滾圓,如同牛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不會吧?上天如此助大唐?”
李昌國他們採取的圍城之策固然可以減少大量的傷亡,卻是時間太長,若是邏些有足夠的食物的話,堅持一年半載不是問題。此戰要想早曰取勝,最重要的莫過於減少城裡的食物,這場大火就做到了,這太讓人難以置信了,哪有如此美事,更是砸到頭上的美事。
“這種美事,朕也難以置信,不過,朕相信李昌國他們不會亂報,他們說是真的,肯定就是真的。”李隆基說經過說了,嘆口氣道:“這幾個崽子,怎麼不寫得詳盡些。”
“陛下,這已經夠詳盡了。”李林甫笑着爲李昌國他們分辯一句道:“他們處理此事極是有力,要不然的話,邏些頂多燒掉一半。”
“是啊。這幾個崽子雖然賣關子有一手,處理此等事卻是不凡,吐蕃堅持不了多少時間了。”李隆基重重點頭,很是欣慰。
“陛下,西域軍報。”高力士捧着一份軍報,快步過來,呈給李隆基。
“不好。”李隆基一把奪過,展開一瞧,臉上的喜悅蕩然無存:“西域很危急。四十餘萬大食大軍進入西域,高仙芝他們被團團圍困。”
雖然這種事早在意料之中,陳玄禮、李林甫和太子李亨仍是直髮愣。
“河湟之地的守衛必須要加強。”李隆基雙眉一立:“唯有如此,才能防止大食東進。”
“陛下,臣舉薦安祿山爲將。”李林甫上前一步,開始薦將了。
安祿山雖然狂妄,卻是害怕李林甫,李林甫自認爲能控制住安祿山。若是安祿山爲將的話,他的助力就更大數分,地位更加穩固。
“嗯。安祿山是很忠心。”李隆基沉吟不語。
安祿山很得李隆基的歡心,按理說此等大事,他會同意,誰也沒有想到的是,李隆基竟然無意命他爲將。
“陛下,臣以爲安祿山固然知兵,卻是不堪此任。”陳玄禮上前一步,大聲道:“河湟之地極爲重要,而能派去的兵力又不會太多,非一員大將不可。”
“陳玄禮,你以爲何人能擋此任?”李隆基眉頭一立,如同出鞘的利劍。
“臣請陛下召回王忠嗣。”陳玄禮大聲道。
王忠嗣知兵善戰,是當時頭號名將,若是由他駐守河湟之地的話,再好也不過了。安祿山固然是一時名將,無論聲望還是戰功,還是才能,都不能與王忠嗣比。
“陛下,王忠嗣固然善戰,可他是有罪之身,不敢出戰石堡城……”李林甫當然不願意讓王忠嗣復職。
王忠嗣與太子李亨的關係最好,若是他復職的話,太子李亨的勢力就會大增。
“太子,你以爲呢?”李隆基一揮手,打斷李林甫說話,衝太子李亨問道。
“父皇,兒臣以爲龍武大將軍所言極是有理。”太子李亨也在爲王忠嗣起復而努力,自然不會錯過此等良機,道:“若王忠嗣不能擔此重任的話,只能從李昌國和哥舒翰二人中調回一人。”
太子李亨也是個精明人,此話無異於是在提醒李隆基,此任王忠嗣不可。
“王忠嗣雖然不敢出戰石堡城,卻是有膽略,曾率三百勇士直奔大鬍子營地,打得大鬍子落荒而逃。更重要的是,他統兵以來,從未有過敗仗,朕以爲此任非他莫屬。”李隆基對王忠嗣還是看重的,畢竟那是他的養子:“傳旨,要王忠嗣趕赴河湟。”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