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陽聽他話中有話,心一凜,這時候若要推辭「嚴叨倒惹人生疑,他心念如電,立即想好了應對之策。
當即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看看,話說在前頭,我只會紙上談兵,治病真的外行,只能是儘儘人事而已。”
杜寅以爲左少陽是擔心治不好惹麻頗,所v:A心有顧忌,酣然拱手道“左公子儘管放手醫治反正家父已經一▲唉”
杜寅吩咐僕從準備好車馬。
甄氏兄弟當先往外走,杜寅故意拖後,想跟左少陽說話,可是左少陽卻搶先幾步,幾乎跟甄立言並行。杜寅愣了一下,眉頭皺在了一起。
出到大門外,甄立言捻着雪白的鬍鬚問左少陽道:“左公子,你坐哪一相馬車呢?”
左少陽躬身道:“學生十分敬佩兩位老神醫,不知能否跟兩位老神醫同車前往,討教一些疑難,若能如此,當真是三生有幸。”
甄立言眯着的眼睛微微張開,瞧着左少陽,好半天,才緩緩點頭,冒了一句:“孺子可教上車吧”說着,自己卻先上了車「甄權隨後也跟着上車,左少陽這才爬上車裡。
運車很大,三人坐着,一點都不擁擠。
左少陽在下毒說了上車要討教問題,可上了車之後,卻一言不發。甄氏兄弟卻半點也不奇怪,好象左少陽壓根就沒有說過這話似的,只是悶聲想着各自的心思。
杜寅本來給左少陽和伍舒另外準備了一輛馬車的,左少陽卻要跟甄氏兄弟擠一輛車,而兩個老神醫卻並亢不快,杜寅一家便上了一輛車,而伍舒只好一個人做一輛車跟在後面。
天上陰沉沉的,開始飄着雪花,一朵朵鵠,雜亂無章地裹着寒風四處亂撲,不少通過車簾鑽進了車棚裡。
杜寅的兒子打了個哆嗦,緊了緊已經十分厚實的棉夾襖,低聲砷杜寅道:“爹,兩位老神醫似乎並不希望左公子去給爺爺瞧病。”
·嗯一十”杜寅陰沉着臉,“心裡知道就行了,不要亂說。
“是○”
杜寅盯着前面甄氏兄弟和左少陽同乘的馬車後蓬,緩緩道:“左公子有辦法治老太爺的病”
杜夫人和杜寅的兒子都驚喜地啊了一聲,望着他,心想這左公子連老太爺的人都還沒見到,卻不知他這個結論如何而來。
杜寅的兒子自作聰明道:“先前左公子論說的那一番治療風毒水腫的話很有道理,說明他肯定能治”
杜寅捻了擒山羊鬍子搖搖頭:“那些話都是泛泛而談的,並非針對老爺子的病,再說了,咱們也不懂醫,就算說對了,也不知道的。”
“嗯,不過,左公子的師弟先前投牒的那文章,讓甄權這老狐狸很
意外而且很緊張,就已經說明對症了。”杜少爺找了一個可能。
杜寅還是搖頭:“他那師弟一看就是個三腳貓,而他不一樣。
“可是,父親不是說他只是泛泛而談嗎?那又如何知道他能治老太
爺的病?”
“很簡單,”杜寅道,“他要沒這本事,他就不會如此緊張,剛纔也就不會跟甄氏兄弟坐一輛馬車,他是爲了避嫌,他不想捲進這件事裡來。他在尋找一個切實可行的脫身辦法。”
杜少爺喜道:“父親分析一點沒錯,我找機會單獨見見這左公子。
“不”杜寅搖頭道,“你太顯眼了,切不可私自見他,免得引起
對方的警覺,另找人去見他,問醫治之沽”
“好”杜少爺道,“我耒找人,一定的穩妥的人。
,嗯D”
馬車搖晃,終於來到了御史大夫家府邸。
候客大廳裡已經坐滿了人,都是來探望病情來了。他們從後門進入府邸,徑直來到杜淹的臥室。
只見一個老者躺在牀上,不停輕聲呻吟着,旁邊的女眷已經迴避到了裡屋,只有杜淹-的另外兩個兒子守着。
甄立言道:“左公子,請給杜大人診查吧。”
左少陽也不多言,拱拱手,走到牀邊圓凳坐下,先查看了一下杜淹外貌,見這老頭臉上浮腫成冬瓜似的,蓋着三牀厚厚的絲棉被,兀自簌簌發抖,便低聲道:“杜大人,我是奉太常寺丞甄大人和甄氏醫館老掌櫃甄老神醫,以及令郎之延請,特來給您看看病,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杜淹喘息着,半晌才微微睜開浮腫的眼瞼,那眼睛虛腫成了一條細縫,歪過頭瞧着他,光張嘴說不出話。
左少陽估計他喉嚨腫脹充血無法說話了,便大聲道:“你要能聽見,就點點頭。”
杜淹慢慢地點了點
左少陽問了杜淹的一些自覺症狀,有些問題杜淹能用點頭搖頭回答,有些不能,旁邊杜寅就幫着說。問完之後,左少陽提腕診脈,發現脈浮滑緊,舌苔薄白,果然是風水氾濫之證。
杜淹的風毒水腫雖然已經屬於危疰,但比桑母第一次的水腫迅速發作時要略輕一些,所以還是可以救治的。使用的基本方,就是專門針對風水氾濫水腫的“越婢加術湯”只不過原先自己說的配方是基本方,沒有隨證調整用藥,所以只起到了一小部分效果,現在診查之後,左少陽有信心完全可以治好杜淹的水腫病。
但是他不彤。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這段時間看的甄立言的行醫心得中有越婢加術湯治療風水氾濫水腫的記載,而且用藥是準確的,隨證加減也是到位的,這說明,甄立言完全有能力治好杜淹的水腫病
這個方不是很特別,既然甄立言都知道,甄權沒有可能不知道,從先前兩人的表情來看,很顯然,他們都知道。
可是他們不僅沒有治,而且作爲國家最高醫療機構太醫署的直接主管單位大常寺的主要領導之一太常寺丞的甄立言,甚至還公開斷言,甄立言十一日午時,也就是七天之後的中午時刻必死無疑
他憑什麼這麼說?任何一個大夫,要判斷當天會死,這還有點把握,但是要判斷十一天以後的中午時刻死亡,沒有誰能做到,除非他不是神醫,而是神仙是閻羅王
不過,就算他不是閻羅王,但如果他能在那一刻有辦法讓送對方去見閻羅王,那就另當別論了。
而被他宣佈必死之人,是負責糾察百官的御史大夫,同時代理吏部尚書之職的朝廷重臣,是朝廷的核心領導層人物
這裡面絕對不簡單政治-鬥爭還是政治謀殺?
現在,偏偏是自己矣覡了這個問題
怎麼辦?坐視不管還是舉報?必須慎之又慎,弄不好,自己掉腦袋不說,只怕還得連累家人
一瞬間,古代太醫替權貴診病被殺的故事,一個個跟汗珠子一般冒了出來。他久久把着脈,左手診完診右手,雖然已經是隆冬時刻,他感到後脊樑已經密密的一層冷汗
甄立言在身後輕咳一聲,道:“左公子,怎麼樣啊?”
這一瞬間,左少陽決定不能冒險,靜觀其變再說,反正杜淹的並還不至於立即死亡。
他輕輕放下杜大人的手,站起身,拱手道:“慚愧,杜大人這病,學生……,束手無策
甄立言不經意地扭頭看了一眼兄長甄權,兩人眼中都有一抹不經
意的微笑。
甄權道:“左公子,你可是杜大人寄予厚望的,一定要用心診治,切不可有什麼別的想法,治好了那是最好不過的了,治不好,也不會有人責怪你的。你放心。”
左少陽一臉惶恐狀:“我是真的不知道如何治這病,只知道杜大人這病,十分危重,可謂命在頃疵·1,我實在是沒辦法,學藝不精,慚愧啊
伍舒也跟着幫腔:“我師兄宅心仁厚,他說的是實話,他若歧-有辦法,絕對不會推辭的。”
甄立言對伍舒道:“既然令師兄無策,你也可以診查試試看,若能救得杜大人,奇功一件啊”
伍舒尷尬地笑道:“我師兄的醫術都不能治好,我就更不行了。慚
愧慚愧。”
甄權轉頭對杜寅道:“杜大人,左公子他們師兄弟已經診查過了,也斷言爲危重之症,無藥可醫。唉原指望左公子能有個啥奇方,治好御史大夫的病,看來,咱們只是空喜歡一場了。
杜寅苦笑,慘然搖頭:“送左公子他們走吧左少爺拱拱手,邁步往外走去,伍舒一臉沮喪跟在後面。
僕從領着他們來到後門口,一個僕從急匆匆跑來,對伍舒低聲道:“伍公子,甄老神醫說了,請您明日一早到甄府拿薦貼”
伍舒求左少陽耒,原是想讓左少陽幫着應對甄氏兄弟的考校「不料左少陽說治不了御史大夫的病,他也沒辦法,以爲這次舉薦肯定泡湯了,好在平安度過,也算萬幸了,真沮喪間,沒想到甄權竟然同意給他舉薦。心中狂喜,正想大笑,又覺不妥,急忙捂住嘴,連聲感謝,跟着左少陽出到門外,已經有一輛馬車等着他們。
伍舒跟着左少陽上了車,這才抑制不住嘿嘿笑了起來,拱手道:“多謝多謝左兄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