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場戰爭中。
李承乾的分兵策略,着實是讓許多人都看不懂。
他們不明白,爲何在明明人數劣勢的情況下,還要分兵幾路。
難道就不能集結優勢兵力跟叛軍針尖對麥芒的幹上一仗嗎?
就算不幹上一仗,幾萬人去支援潤州也是足夠了的。
何必要縷縷都將自己置於劣勢與險地當中呢?
可顯然,這些人是將問題想的太簡單了。
當下,叛軍佔據着長江的南北兩岸。
這就意味着,叛軍擁有對於戰爭的靈活把控。
若是大唐的精銳打過來,他們大可以放棄北方地盤,藉助己方佔據的水路優勢,一舉進入江南道。
這樣一來,他們不僅可以依靠着長江天險,阻擋大唐精銳過江。
同樣的,他們還可以集結優勢兵力繼續南下。
不管是擒住了李承乾也好,還是擒住了李淵也罷。
這二者他們只要能夠圍困其一,他們就有了能夠跟李世民談條件的本錢。
到時候不論李世民如何抉擇,對於大唐皇室來說,都是一場災難。
所以,李承乾如今分兵去進攻長江南岸,說是切斷已經過江的叛軍的退路,實則更是爲了切斷並未過江的叛軍的退路。
這樣一來,大唐精銳抵達之日,就是北方叛軍被全殲之時。
當然,李承乾一方所面臨的也不僅是這幾萬叛軍的事兒。
同時還有蜀地的李恪。
雖然李恪現在還並未進入江南道。
雖然他打的口號是誅殺李承乾。
但李承乾死了,這場戰爭就真的能結束了嗎?
顯然並不能。
李承乾只是他造反的藉口罷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進入江南道僅僅是時間問題。
而李恪帳下那支軍隊的戰鬥力,可不是說說而已的。
甚至他們完全可以在江南道復刻李承乾半月內橫掃西域兩國的戰績。
若是江南道失守,他佔據的土地就足以將整個大唐依長江截爲兩段。
到了那時,大唐怕是又要進入南陳北齊那樣一個南北對峙的動盪時代了。
所以,李承乾別無選擇。
不論是爲了身後的李淵,還是爲了整個大局。
這一戰,他都必須要打。
而且他也必須要拖住叛軍的腳步,讓他們無法繼續南下,更無法回援長江南岸。
爲此,他也做好了付出一切的準備。
……
潤州城外。
數以萬計的叛軍由三面發動猛攻。
雖然他們的陣型很亂,但場面卻非常駭人。
整個戰場上塵土飛揚,人影涌動。
遠遠望去,一股沉重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叛軍中的戰鼓鐳得震天響,叛軍的敢死隊冒着箭雨扛着雲梯搭上城頭。
而經歷了這三天的血戰,守城的大唐甲士也找到了昔年戰鬥的感覺。
見到敵人上來,一排排弓箭手遵照伍長什長的指示朝着城下射出箭矢。
負責守城的士卒也在什長與伍長的指示下向下城牆外扔石塊。
在如此密集的守城打擊之下,許多叛軍別說爬上城牆,能爬到一半還是全須全尾就實屬不錯。
甚至一些人連雲梯都還沒有碰觸到,就被城牆上丟下來的石塊砸中腦袋,或是被箭矢貫穿身軀。
而且因爲朱谷這位縣令深得人心的緣故。
城內的百姓也願意幫他一起守城。
一些城內的青壯年自發組成民兵隊伍,拿着長木杆專門去挑那些搭在城牆上的雲梯。
一時間,叛軍士卒就宛如下餃子一般的從城牆上跌落下去。
城牆之下,死傷者疊疊羅羅不計其數,而瀕死者的哀嚎聲更是連成一片。
戰爭是無情的絞肉機。
在這樣的情境之下,饒是百戰老卒都不敢確保自己一定能活下來。
而當下,叛軍也是殺紅了眼了。
在將領們用錢財誘惑以及死亡的威脅之下。
許多士卒都併發出了強大的戰力。
一羣人完全忘記了生死,不要命的往城牆上衝。
如同潮水一般的攻勢也確實起了效果。
不多時,便有一名叛軍士卒殺上了城頭。
當然,這些士卒的下場那是非常慘的。
畢竟只有零星的幾個人上來了,幾乎不等他們開始揮舞武器,就被衝上來的大唐將士給砍成血葫蘆。
可是這些人卻也用自己的生命爲身後的人爭取了時間。
一個,兩個,五個,十個。
隨着登上城頭的叛軍越來越多,大唐將士一方也漸漸難以壓制對方了。
攻防戰也轉瞬間變成了混戰。
遠遠望去,只看見城頭上人頭攢動,鐵器的碰撞聲,以及士卒的喊殺聲響徹天空。
而手持長劍的朱谷也赫然在人羣之中。
他親自衝入戰場,手持貞觀刀拼死搏殺。
這個一直都以文官形象示人的傢伙,在這一刻也迸發出了強大的戰鬥力。
轉瞬間,便有十數人倒在了他的腳下。
渾身浴血的朱谷直朝着眼前叛軍咆哮:“宵小之輩,竟敢犯我大唐天顏,爾等難道就不懼誅九族之罪嗎?”
他這一句話,直將周遭衆人給罵的一愣。
不過很快,他也就成了衆人的攻擊目標。
畢竟他這身盔甲很顯眼,明顯是個官啊。
擒賊先擒王的道理誰都懂。
所以當下這些人也是紛紛朝着朱谷衝來。
而幾名校尉見此情景也都是趕忙跑過來圍攏在他身側跟他一同殺敵。
還別說,這些人都是些好受,凡是近身的叛軍將士,無一例外,全都是被一刀砍翻。
叛軍將士們終於感到害怕了,面對他們時,也沒誰再敢主動上前了。
可是,這也僅僅是戰爭中的冰山一角罷了。
他們雖然能佔據片刻的優勢,卻不能扭轉戰局。
隨着時間的推移,在叛軍如同潮水般連綿不絕的攻勢中,他們直被逼着退到了並沒有叛軍攻城的南面。
而且就算到了這裡,叛軍的攻勢依舊沒有停歇的意思。
大唐一方的傷亡數量急劇增加,控制的區域被迅速壓縮。
而朱谷則是被人羣簇擁着連連後腿。
望着昔日同袍一個一個慘死在叛軍亂刀之下,他不禁長嘆一聲。
事已至此,兵敗城破,似乎已經成定局了。
朱谷是跟過李淵的。
雖然一直鬱郁不得志,多年來還是個縣令。
但這不代表,他就丟掉了自己的骨氣。
他望了眼身後那些渾身浴血的同袍,眼睛紅了。
“今日我等怕是要共赴黃泉了。”
“這一世是朱某人害了諸位,待來世我給諸位做牛做馬……”
說完這話,朱谷直朝着衆人深施一禮,表達自己的歉然之情。
也就在衆人動容之際。
忽而聽見有人高聲喊道:“大人大人,快看,是我們的援軍到了!”
聽見這話,朱谷一愣。
隨後,他猛然跑到城邊朝着外面觀望。
這一眼看去,赫然看見一個騎乘白馬身着明黃色華服的少年郎手提長槍在人羣中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