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面上堆起笑:“廣安公主,此前下嫁給了長安的周家,不過後來,駙馬死了,這纔再嫁,她再嫁時,已年過四旬了,而新駙馬,卻還很年輕呢。”
老牛吃嫩草啊。
一個年經輕輕的後生娶一個老太婆,這個日子怎麼過呀?
估計是……
陳凱之突然發現,爲何這位廣安駙馬總是生無可戀的樣子了,好端端的一個小白臉,卻是陪着一個比自己媽還要大的婦人過了二十年的日子,換做自己,何止是生無可戀,想死的心都有啊。
不對,不對。
這樣的日子,比死還難受,死至少是解脫了,不會像現在這麼痛苦。
陳凱之在心裡爲這位駙馬惋惜的同時,也在想那麼,這位駙馬爺,本就是小白臉一般的人,怎麼又會和王甫恩有關呢?
陳凱之心裡思量着,不解開這個謎團,自己就永遠不知道,自己爲何會得罪這麼個人物,到時候,自己真不知死字怎麼寫了,現在,只是一個無影劍,那麼下一次呢?
下一次這位駙馬會用什麼手段對付自己呢?主要自己跟這個人無冤無仇的,而且對他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若是他想對自己動什麼歪心思,估計他是躲不過的。
想到這些,陳凱之不由就往深處想去了,自己在什麼地方得罪過他呢?
現在主要搞清楚,這個駙馬到底想幹嘛?
而方文見陳凱之苦思冥想的樣子,不禁心裡想,莫非這個小子,當真也不知道爲何得罪了廣安駙馬,這……就太奇怪了。
所以對陳凱之的問題,他能知道的,倒是知無不言。
“廣安駙馬年輕輕的便成了駙馬,可公主殿下已經老了,嗯?公主可有兒女嗎?”陳凱之在心裡細細分析了一番,便很是認真的追問方文。
方文頷首:“倒是有一兒一女,還算美滿,其子被封爲了輔國將軍,倒也頗有出息,領兵在外呢,至於女兒,則是下嫁給了沁陽候,不過,他們都姓周。”
姓周……
陳凱之汗顏。
這其實可以理解,公主的頭婚,是嫁給姓周的,那時候年輕,留下了一兒一女倒也常見,接着呢,姓周的死了,這時代的習俗和上一世的隋唐差不多,公主不似明清時期那般被禁錮的厲害,所以選擇了再嫁。
而第二個駙馬娶了公主時,這公主年紀已經大了,自然再無法生育。
似乎……有了一點眉目,陳凱之雙眸一眨,像是發掘了什麼似的,格外激動的看着方文:“那麼,這廣安駙馬,可有外室?”
方文則是盯着陳凱之,駐足,他揹着手,笑容一下子沒了,一張臉在璀璨的光暈裡變得沉重起來,眉頭挑了挑,淡淡反問陳凱之:“你以爲呢?”
這一句反問,帶着嘲諷的味道。
陳凱之也不怒,自然是知道公主的身份尊貴,這駙馬不敢亂來的,於是乎他朝方文訕訕笑了笑:“想來,是不敢有的。”
下一刻陳凱之竟是起了皺眉:“其實,按理,若是公主殿下生不出兒子,若是大度一些,令駙馬取個小妾,生個兒子,也沒什麼不可以,傳宗接代嘛,可想來,公主殿下未必情願的,因爲公主殿下已有兒子了,這位輔國將軍,纔是公主府的繼承人,可若是新駙馬在外生了孩子,理論而言,應當也算是公主的孩子吧,公主豈會將自己的恩澤,也讓別人的孩子也一起沐浴着?”
說着,陳凱之雙眸放光,似乎聯想到了什麼,目光四周看了看,確定有沒有人會偷聽,見街上人煙稀少,他纔開口問道。
“那麼,方鎮撫,你說,這廣安駙馬,會不會偷偷在外頭生養一個?”
“不知道。”方文覺得陳凱之這傢伙腦洞有些大,一雙眼眸竟是怔怔的看着他,這樣推測真是大膽呀。
可陳凱之什麼人啊,上輩子什麼樣的八卦沒見識過,九旬老太爲何LUO死街頭?數百頭母驢爲何半夜慘叫?老尼姑的門夜夜被敲,究竟是人是鬼?數百隻小母狗意外身亡的背後又隱藏着什麼?這一切的背後,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是x-i-n-g的爆發還是飢渴的無奈?
陳凱之見的多了。
他開始順着這個思路推論下去:“若我是駙馬,一定會試一試。”
方文卻是陡然冷笑起來,滿是不屑的說道:“他想試,只怕也不容易,他是駙馬,長公主殿下呢,歷來對此管得緊,身邊的人可有不少耳目盯着他,他就算想,也不成。”
“對。”陳凱之撓撓頭,覺得有理,那長公主殿下可比駙馬年紀大的多,心眼絕對不比駙馬要少,人都說駙馬好,可這駙馬,說穿了不過是寄人籬下、狐假虎威罷了,心中的心酸,只怕也不是外人知道的。
其實這個二十一世紀的小白臉沒什麼區別,靠着女人得意,一切的一切都靠着這個女人。
那麼可想而知,駙馬的日子有多難熬。
陳凱之惆悵的嘆了口氣,想當年,自己還很年輕的時候,也曾有過駙馬夢呢,現在方纔知道,這世上的婚姻,還是門當戶對最好不過。
這當駙馬簡直跟做小白臉一樣的,沒啥出頭日呢。
哎呦,當然,不能想歪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推論下去,那駙馬,當真一點機會都沒有嗎?
他在京師,肯定沒有機會,而且就算要認得在豫章做官的王甫恩,怕也很難。
除非……陳凱之細細想了想,接着忍不住的問道:“駙馬的父親可還健在?”
方文似乎對於這種事,俱都成竹在胸:“十幾年前,就已過世了。”
十幾年前……
陳凱之眼眸一亮,看着兩旁搖曳的燈籠,驚喜道:“十幾年前,他的父親過世,國朝以孝治天下,他定當要回鄉守孝的,只要出了京師,雖還有人盯梢,卻也並非沒有機會,至少,機會大了許多。我看過王甫恩的履歷,王甫恩,那時候正好在豫章府任推官,那時候……那時候……”
不對,就算是王甫恩幫助了駙馬,他也絕不可能,能得到駙馬這樣的信任,至少,他現在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駙馬也不至於爲了報仇,對自己恨之入骨。
除非……
陳凱之突然身軀一震,一臉驚恐的看着方文:“王甫恩有個兒子,前幾日死了,被我殺的,他的年紀……竟也差不多……”
王養信實則是駙馬的兒子?
陳凱之腦海跳過這個念頭。
若是這樣……
一切,就解釋的通了,王甫恩在豫章,前途無望,而這時,回鄉守孝的駙馬想到父親去世,本就悶悶不樂,心裡憂憤無比,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啊,想到自己父親去世,竟也見不到孫兒,想必那時候,廣安駙馬是極痛苦的。
而王甫恩這時看到了機會,又或者是廣安駙馬和他一拍即合。
於是……二人秘密的……
這纔有了王養信,那麼……王養信到底是哪個女人生的,莫不是王甫恩的妻妾?這……倒是很有可能,無論如何,駙馬有了兒子,可以傳宗接代,可他畢竟不敢張揚出去,王養信只能認王甫恩做爹,也正因爲如此,駙馬竭盡全力的幫助王甫恩,王甫恩才藉此機會,官運亨通。
也正因爲如此,這駙馬對自己如此恨之入骨,他恨得不是自己整垮了王甫恩,而是……自己殺死了他的兒子。
呼……
陳凱之深吸一口氣,萬分震驚,這個駙馬太大膽了,不過是自己,也應該會這麼做吧。
然後他看到方文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嗯?”陳凱之好奇的看着他,“難道我說的不對。”
方文笑呵呵的道:“這些話,你說我聽聽也就是了,可不能外傳。駙馬乃是皇親國戚,沒有實打實的證據,說這樣的話,可是犯忌諱的。”
陳凱之不由道;“明鏡司可以查一查。若是查出駙馬當真在外頭有個兒子……”
陳凱之想說的是,這樣自己也就不擔心,那駙馬報復了。
方文搖搖頭:“查?王養信都已死了,如何去查?你以爲明鏡司是什麼?明鏡司固然無孔不入,卻也不是什麼都去查,什麼都敢查的。咱們,是宮中的奴才,宮中想查的事,纔是明鏡司的職責所在。”
陳凱之吁了口氣,似乎也理解,他倒是覺得方纔自己爲了推敲這個事,有些失言,本來這事,是不該跟方文說的,自己還是不夠謹慎啊。
倒是方文安慰陳凱之道:“你既想明白這些,就應當曉得,以後要小心了。本鎮撫,可幫不上你什麼忙,你自己好自爲之。不過……”
他說到不過是,卻是目光幽幽的看了陳凱之一眼:“你可知道,別人叫我什麼嗎?”
陳凱之搖搖頭。
方文嘆了口氣:“方無常。”
這無常二字,乃是地獄中鬼吏的稱呼。
“現在,你知道我在別人眼裡,有多恐怖吧。可你看我,是不是覺得很和善?”
陳凱之點點頭,這方文,見了自己便樂呵呵的樣子,完全是一副和藹大叔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