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極被人擡着,抵達了一個大帳,隨後,便是軍醫開始施救。
當有人確認了陳無極的身份之後,卻詫異起來,有人愣愣道:“殿下竟沒有死。”
說着,便有人飛快前去稟報。
而事實上,在稟報之後,陛下並沒有來,一直到了夜深,當陳無極的傷口已是包紮上藥,睡了幾個時辰,喝了一碗稀粥之後,在這子夜時分,外頭才傳出了見過陛下的聲音。
陳凱之掀開了帳子,隨後便打量着這帳子裡的一切,他疾步上前,到了陳無極的病榻前,朝陳無極笑了笑。
這笑容顯得很疲憊。
陳無極知道,自己這皇兄,肯定是現在才忙碌完,手頭上一定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做,他努力着想要坐起來,卻被陳凱之按住,陳凱之道:“朕四處都在尋你,有人看到你中了刀,還以爲你出事了。”
陳無極苦笑,道:“我也以爲,我們漢軍已是全軍覆亡了,萬萬想不到,會是一場大勝。”
陳凱之坐在榻前,道:“是啊,只差一點點,胡人的主力,盡在第一營,他們在其他幾路的進攻,不過是一些老弱病殘,還未衝上陣地,便已被擊潰,幸賴各營救援及時,也幸虧我們我們錯綜複雜的壕溝,使胡人們不能飛馬狂衝,這才最終,僥倖得了勝利。”
“自然,折損也很大,尤其是第一營。”陳凱之深深的看了陳無極一眼:“你能活着,就太好了,好好養傷吧。”
“皇兄……”陳無極忍不住道:“第一營,還剩多少人?”
陳凱之預備起身,似乎他還需去巡營,聽了陳無極的話,駐足:“一千三百二十四人。”
陳無極嘆了口氣。
“好好養傷!”陳凱之道:“所有的胡人,都會付出代價,現在在這草原上,幾乎再沒有多少胡人的壯丁了,這是我們千載難逢的機會,朕還有一些事要處置。”
陳無極頷首點頭。
陳凱之已快步出了營帳,接着,他很快的抵達了自己的大帳,而在這裡,卻是燈火通明,許多文武官員,都在忙碌。
有人統計戰損,有人則時不時的接到從各營送來的奏報,一般雞毛蒜皮的事,都可直接處理掉,不需通報陳凱之。也有一些隨軍待詔的翰林,正在簽發各種命令。
陳凱之進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裡的活計,紛紛來行禮。
陳凱之踱步進來,道:“都免禮吧,今夜,怕是要辛苦,明日,就要開拔,回關中去,西涼這裡,朕留一營人馬在此,也已派遣了使者,現在可以不必理會他們了。”
他顯得十分自信,據聞,西涼有數十萬大軍正開拔而來,可對陳凱之而言,這些西涼軍馬,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他沉默了片刻,又道:“立即給洛陽傳書,讓戶部要在一個月之內,擬定一個方略,大陳要鼓勵商賈在大漠之中牧馬,這裡有廣闊的草原,現在已沒有了多少胡人,商賈們可以以牧場的模式,圈佔土地,招募流民,所有遷徙的人口,朝廷都需予以一些獎勵,甚至,可以允許他們出關之後,購置火器進行自衛,從前的時候,即便擊潰了胡人,可過了數十年,等到胡人又重新繁衍起來,他們又會成爲關內的大害,可這樣的情況,從今日起,再不能發生了,胡人可以牧馬,我們漢人也可以牧馬。胡人可以騎射,漢人也可以騎射。將來,關內對牛馬的需求,只需不斷的增長,那些士紳們,不是抱怨着大量的佃農不肯種地,寧肯去工坊嗎,那就讓他們購置牛馬代替人力吧。”
“還有……”陳凱之頓了頓,他眯着眼:“兵部要重新制定新軍的冬裝樣式,新式的冬裝必須用羊皮作爲材料,朝廷可以每年撥付一筆款項,大規模的收購羊皮、牛皮,而且……指定需要關外出產的。”
曾經的歷史一次次的輪迴,在歷史上,打垮了匈奴人,接着便出現了鮮卑人,打垮了鮮卑人,突厥人又出現了,等突厥人沒了,卻又來了契丹、女真人,來了蒙古人。
本質上,不過是漢人一次次對胡人戰爭的勝利,並沒有解決根本的問題。
關外的資源就這麼多,即便擊潰了他們,胡人們十不存一,可這廣大的草場,足以讓他們有足夠的時間滋養和繁衍,既然如此,那麼就用漢人去替換他們,用經濟利益,去驅動漢人們出關放馬,只要關內有足夠對皮毛和牛馬的需求,只要有利可圖,陳凱之深信,到時勢必會引發一個出關遷徙的熱潮。
他想了想,又道:“至於俘虜的胡人,全數押入關中去,傷殘的,全數處決,留下精壯的,蓄養爲奴,專門建奴工營,對其進行管束。關內,可有消息來嗎?”
一個待詔翰林一邊匆匆用筆記錄下陳凱之的話,一面道:“陛下,並沒有消息。”
陳凱之點點頭:“那胡人的赫連大汗在哪裡?”
“已收押了。”
陳凱之道:“還有一個漢人,是叫何秀?”
“是。”
陳凱之淡淡道:“將他們押來。”
……
赫連大汗和何秀二人被關押在一處,何秀蓬頭垢面,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
不過赫連大汗比他更加糟糕,一日的鏖戰,已令他已沒有了多少氣力,何況,已過去了十幾個時辰,他滴米未進,而這些……顯然還不是赫連大汗最痛苦的,他真正痛心的是,自己已徹底的完了,所有的本錢,都輸了個徹徹底底,數十萬人戰死,十數萬人被俘,便連他這個大汗,竟也成了階下囚。
何秀小心翼翼的偷看着赫連大汗,忍不住低聲抱怨:“大汗,我當初是怎麼說的,是怎麼說的?萬萬不可決戰,不可決戰,原本以逸待勞,利用鐵騎的優勢,將他們纏住,不斷騷擾……哎……完了,完了……要怪,都怪那些莽夫,若不是他們勸着大汗死戰,又怎麼會中了漢軍的奸計呢,我太瞭解漢人了,太瞭解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