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健馬長嘶,沿着小道,速度飛快,掠過稀疏的樹木,向着茶館而來。不得不說眼前這個面貌有些猙獰的中年男子有些本事,他長身而起之時,還見不到健馬的影子,而後兩息時間過去,健馬纔出現在五百米開外。
五百米開外可以知道有人來了,這需要多麼大的本事呀?少年自顧自的喝茶吃菜,似神遊天外一般,不理其他。他身旁的中年男子已經拔出那柄綁在背後的長劍。
“鏗”
長劍雪白森森,在熹微陽光下,閃爍着微光。小女孩呆呆的站在一旁,望着中年人拔出長劍,兩隻小手捂住嘴,牙齒不由自主的咬到了手。小女孩卻不哭,她已經被那柄拔出來的長劍給嚇呆了,因此縱然手疼,也沒有反應過來。
她捂着嘴,深怕自己一說話,那位面目猙獰的中年人會提劍殺了她一般。中年人可沒有閒情理睬身後的小女孩,他眯着眼,望着飛奔而來健馬上的人。
健馬上做得是一位三十幾許的青年公子。青年公子一身社會上最爲流行的白色儒袍。儒袍非常新且沒有任何褶皺,眼前這個男子應該家庭富貴且知書達理,否則騎着健馬衣服卻沒有多少褶皺,如若不是特意注意,怎麼可能呢?
中年人默默望着奔馳而來的青年公子,他全身上下毛孔緊縮。隨着青年公子勒馬停了下來,中年男子的手剎那間化作了鋼鐵,全身更是涌現出一股無比凌厲的氣息。
他縱橫江湖多年,竟然看不透眼前的青年公子?他可以確定眼前的青年公子會武藝,而且武藝不凡。然而他卻看不出眼前的青年公子的武藝到底如何?來意如何?也正是因爲如此,中年人沒有動手。
不得不說,青年公子非常英俊,而是身上帶着非常舒服的書卷氣。他微微掃過中年人以及那位‘埋頭苦幹‘正吃菜的少年,而後含笑將視線移向小女孩,道:“小姑娘,賣茶不?”
小女孩沒有說話。
青年公子又問了一句:“小姑娘,賣茶不?”這時小女孩才清醒過來。她怯生生望了望身旁已經拔出長劍的中年男子,一步都不敢移動,而後祈求的眼神望向青年公子,而後望了望正埋頭苦幹的少年。
青年公子輕笑了一聲,絲毫不顧忌中年人對他的敵意,向着小女孩走去,隨意道:“你去幫大哥哥端一壺茶上來,哩,這個給你。”說着,青年公子將一小塊碎銀子塞到了小女孩的手上。
此刻,青年公子離中年人不過三步之遙,而中年人的劍離青年公子更近,不過一米。此刻如果中年人向他刺來,那他十之八九將會陷入劣勢。
青年公子似乎並不知道危險,他似乎並不知道武藝,他顯得非常平靜也非常隨意。然而正是這樣,中年人才不敢出手。此人若不是不通武藝,便是武藝高超絕倫,根本不畏懼他出手以殺,顯然青年公子不屬於前一種,至於是不是屬於後一種就不得而知了。
中年人將劍插入了劍鞘。
青年男子沒有說什麼,他掃過茶館。茶館一共擺放了六個桌子,桌子險些非常斑駁,有些年月,不過擦洗卻非常乾淨。青年男子對着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而後舉動選擇了一個比較遠的桌子坐了下來。
這時,小女孩搖晃着羊角辮,將茶送了上來。她怯生生道:“大哥哥,家裡只有茶了,對不起。”
青年男子倒了一口茶,微笑道:“呵呵,沒什麼?大哥哥只喜歡喝茶。”
中年男子已經坐了下來,他望着身旁正埋頭苦幹的少年,低吼道:“快點吃,吃完馬上趕路。”
少年擡起頭,不滿道:“叔叔,你就能不能別在我吃飯的時候嘮叨嗎?真是煩死了。”說罷,少年又開始大口吃了起來。
房外的氣氛顯得格外古怪,中年男人冷冷望着那位剛進來的青年男子,而他身旁少年則大口咀嚼的食物,不理世事。然而這種沉默,沒有持續多久,又被打破了。
少年人打了一個飽嗝,而後將最後一杯茶喝下肚,掃了中年人一眼,道:“叔,我們走吧。”說罷,便起身來。中年人早就已經如坐鍼氈,也立馬起身,快步向外走去。
然而就在這時,喝茶的青年男子卻也站了起來,“朋友,請留步。”他的聲音柔和,如同一陣微風吹過,卻令人忍不住去拒絕。他的聲音落地,中年男子、少年一同停了下來。
兩人微愣,繼而中年人率先清醒了過來。他向來桀驁不馴,何時如此聽人的話了?他眼神不善望着那位儒袍青年,一時間將警惕之心提高到了最高。
青年男子似乎沒有察覺兩人的警惕之心,他臉上帶着笑意,向着兩人走來,口中繼續說道:“在下想找兩位借一些東西,因此冒昧請兩位留步,還請見諒。”
少年沉不住氣,立刻質問道:“你想幹什麼?何必拐彎抹角呢?”他的聲音充斥着不屑與譏諷。不過青年男子修養非常之好,卻並不爲意,悠然道:“好,在下最喜兩位這般的爽快人,呵呵,其實在下想向兩位借人頭一用。”他說的話還是那般如同清風般柔和,然而話語卻令人有幾分不寒而慄。
中年人望着青年男子亦生出幾分寒意。如此風輕雲淡說出借人頭言語之人,天下有幾位?
鏗的一聲,中年人拔出的肩後長劍,冷冷望着眼前的青年男子,他沉聲道:“在下和閣下素不相識,爲何與我陸某人爲難?”
青年男子微笑,不過笑容卻變得如同寒冰一般刺骨,他道:“爲何與你們爲難?哼,你們殺害茶館爺孫兩人,難道就想如此一走了之嗎?我薛天作雖不算英雄好漢,然對於你們這種人亦不恥至極,今日若不取你狗命,我枉爲大好男兒,還有何資格去赴京趕考,做探花狀元呢?”
“什麼?你是薛天作?”少年人驚訝道。
薛天作可是大大有名。薛天作並不算江湖中人,他不過是江都一位秀才,然而此人天縱奇才,卻在書法一道中領悟出了一套絕妙武學。江湖上不少人向着薛天作挑戰,然而薛天作卻未曾一敗。
不過因爲薛天作一身正氣,且志向爲官,因此薛天作雖聲名在外,卻終究沒有入得江湖。
少年自小喜歡聽江湖傳說,奇人傳記,因此對於江湖那些青年一代的奇人知道不少。薛天作則就在那些奇人之列,而且排名非常高。
少年人心中除了江南第一公子原隨雲、楚留香、喬峰三人外,便就是薛天作第一了。
少年人如此之想,中年人卻是另外一番想法。此刻他雖想起了薛天作的種種傳說,然而卻將視線停留在了“爺孫已死”這四個大字上。
他有些不敢相信,剛剛還活蹦亂跳的小女孩,竟然死了。中年人長吸了口氣,持劍拱手道:“原來是薛公子,久仰大名!在下天馬鏢局陸長空,身旁這位是在下的侄子陸君玉。天馬鏢局雖不算名門大派,卻也算得上正直,我等與他們無冤無仇,又怎會敢作出那等卑鄙殘殺老弱婦孺令天下英雄恥笑的事情呢??”
薛天作不言語,一雙眸子冷冷掃過陸長空、陸君玉兩人,許久,而後手指指向那茶館中。
茶館低矮、潮溼,然而那並非最重要的事情。此刻順着破舊斑駁幾乎隨時欲掉的門板往裡望去:兩個人,一位耄耋老人、一位不過七歲,扎着兩個羊角辮的女孩蜷縮躺在地上。地上潮溼,然而耄耋老人、小女孩卻沒有移動分寸,顫抖分寸。
此刻,陸長空的心頓時沉了下來。他已經感受不到耄耋老人、小丫頭兩個人的生息了。也就是說明兩個人已經死了。此刻陸長空認爲世間沒有什麼比現在的事情更糟糕了。
陸君玉則是滿臉疑惑,他的修爲雖深,同一輩算得上人傑,然而卻不如陸長空,因此對於茶館內的事情並不如陸長空、薛天作兩人知道得那麼清楚。不過當他看到小女孩躺在地上時,便沒有任何遲疑,衝進了房間。
口中驚呼道:“芸芸。”
薛天作沉沉吸了口氣而後長長吐了出來,嘆道:“在下亦不願相信天馬鏢局的人會作出這等惡劣卑賤之事,不過事實已經擺在眼前,在下亦不得不信。”
“芸芸”陸君玉抱着全身冰冷的芸芸大呼道。然而芸芸卻沒有任何反應,他的呼吸已經停止。
薛天作冷冷望着陸長空,說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陸長空苦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怎就這麼倒黴,攤上了這等破爛事情。他心中暗自悔恨不應該在茶館停留。然而此刻還有什麼辦法呢?薛天作嫉惡如仇,而且見到這等殘惡之事發生在眼前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薛天作雖是一介秀才,不過膽氣卻如同沙場歷練的將軍。可以用‘殺人不眨眼’來解說他的性情。
因此嫉惡如仇的薛天作碰上了這等事情,哪裡會發生呢?然而陸長空卻因身上有鏢要押送,因此不得不走,如今也就爲由於和薛天作大戰了。
陸長空大恨,不知道是誰想出這等詭計,不但令他們和薛天作兩敗俱傷,而且藉助薛天作之口抹黑他們的金字招牌。
電光火石之間,這些想法在陸長空腦海中掠過。他擡頭望着如同鷹隼般眼神灼灼盯着他的薛天作,也不慌張,他拱手沉聲道:“薛大俠,這件事情純屬誤會,定是有人躲在暗中殺死茶館爺孫兩,進而使得你我二人爭奪,薛大俠可別中了小人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之計了。實不相瞞在下今日出行,身上還附有押送之鏢,因此不能不離開,待陸某將鏢押送到後,再來和薛大俠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薛天作面上冷笑,而後踏前一步。這一步直接將陸長空逼入到了一種不得不戰之境了。薛天作道:“哈哈,我原以爲是在下誤會陸大俠了,卻沒有想到陸大俠爲了脫身竟然會說出如此恬不知恥的言語。既然陸大俠說你是前去押鏢,那爲何纔不過上午便落在茶館休息,這似乎不符合江湖之上押鏢的傳統吧。哼,薛某雖不算江湖中人,不過對於江湖之事,卻知曉一二。”
陸長空聽到這裡,苦笑不已,薛天作所說都是事實,確實一般押鏢人不應該在才過上午就休息,而且今日的天氣並不炎熱,因此他這種休息在茶館的行爲更是反常。他知道就算自己渾身上下長滿了嘴也不能將這等事情說清楚。他心中暗歎:“這趟不應該帶君玉出來呀。”
陸長空,擡起了頭,正想硬着頭皮解釋。忽然,他神色驚異,他的眼珠子差點掉了下來,他的眼神盡含詫異,而後大聲吼道:“薛大俠,閃開。”
其實不用陸長空喊,薛天作已經覺察到一股犀利絕倫的劍氣向他襲來。這股劍氣絕世強大,竟如同煙雲一般環繞在他四周,雖看似柔和,然而這柔和的煙雲非常可能在下一刻便是絕世無雙的強大長劍襲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