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跟着嚮導繼續在下水道前進。
走過最初的黑暗,漸漸的就有了一些光,昏暗的,散碎的,自污濁的水面上反射,在同樣污穢不堪的牆壁上搖出星星點點斑駁的光。
爲這污濁不堪的世界增加一點亮色!
嚮導踩着積水過去,跟在其後的奧利維亞一夥也踏着同樣的路線走過。他們都穿着長筒的軍靴,厚實的鞋底踩在水面上,發出啪啪的聲響。
解語花穿的是柔軟的雨靴,幾乎沒有什麼腳步聲。
許盡歡裝備最差,穿的花枝招展,光鮮亮麗。她低着頭,像個小蹦豆是的,在過道里左一跳右一跳,小心翼翼的避開那些髒污的積水,免得弄髒了她的鞋子和褲腳。
走在前面的奧利維亞皺眉,轉身。
“吉姆,管好你的北鼻。如果她還不會走路,那就記得帶上嬰兒車!”
咬牙切齒,惡聲惡氣,極具嘲諷。
說她?
許盡歡擡起頭,像個真正的孩子一般往解語花身後一躲,臉上露出怯生生的表情,然而兩隻大眼睛卻毫不畏懼的看着奧利維亞。
解語花對這抱怨充耳不聞,只會低頭看了一眼許盡歡的鞋子。
那是一雙相當精緻的牛皮靴,皮質柔軟細膩,做工也很特別,一看就是手工定製的鞋子。
帶着特殊的眼鏡,顏色看不真切。但想來應該是個非常粉嫩嬌豔的色彩。
她在穿着打扮上上面完全抓住男人的喜好,毫不吝嗇的妝點自己的青春美貌,顯然對自己的美貌頗爲自得。
這也就難怪她這麼小心在乎自己的鞋子了!
這完全是誤解了許盡歡,以她的品性大概唯一會用心的就是吃。衣服搭配則全是唐仇一手包辦,顯示的是唐經理的審美品位。
大概是自覺自己的地位越來越薄弱,唐仇如今恨不得把許海天的活也幹了,親自上陣給許盡歡當爸,全面包辦她的吃穿住行,好讓她徹底離不開他!
爲了照顧她的“美少女之心”,解語花低聲問了一句。
“怕髒的話,我跟你換雙鞋子!”
嗯?換鞋子?她看他一眼。
“我的鞋子,你穿不上吧?”穿上了也一定穿壞了。
“我可以不穿!”他說。
這麼體貼?大護法我好感動哦!不過謝謝啦!不需要!
“不用!我走的小心一點就行了!”她纔不要穿他的鞋子呢,萬一他有腳氣怎麼辦?
既然她不要,解語花也就作罷。幸好大護法並不知道自己被嫌棄有腳氣,否則一定得當場脫鞋證明,到底有沒有。
看到這兩人“黏黏糊糊”的舉動,奧利維亞氣的眼冒兇光,惡狠狠的催促嚮導。
“還要走多久?別帶錯了路!”
說完,還在嚮導的腦袋上狠狠抽了一記。
嚮導被她打的衝出去好幾步,哆哆嗦嗦解釋。
“這裡是外圍,你們要找的人在最裡面。我們不能直接走進去,不然你們會被發現的。這條路雖然遠一點,但人少,容易避開!”
“少囉嗦,快走。”奧利維亞只是發泄自己的鬱悶,纔不管他究竟說什麼。
她明顯的嫉妒表現,讓歐金髮出哧哧的笑聲,惹得對方朝他呲牙示威。
越往裡走就越覺得溫暖,牆壁上暖氣管子冒出呲呲的白煙,水汽翻滾着帶出下水道里永恆的潮溼腐朽,令人眉頭一皺。
地下管道四通八達,猶如一張巨大的地下網絡,誰也不知道這些錯綜複雜的圓形管口究竟通向哪裡。
穿過這一段特別潮溼的管道,漸漸的就有了稀疏的燈光,隱約還有人說話的聲音,通過管道傳來,帶着隆隆的失真感。
嚮導頓時緊張起來,貓着腰回頭示意所有人放慢速度,放輕腳步。
很快,他們就看到了幾個“人”。
之所以不能肯定對方是不是人,是因爲這些人形的生物幾乎沒有完整的皮膚,渾身都是爛瘡,雙眼充滿絕望。
三個或四個,也許更多,這些生物聚集在一張髒污不堪的牀墊上相擁而眠。每一個都衣不蔽體,體無完膚。昏暗的燈光如同微弱的燭火一般,點亮管道的一角,然而始終照不到這張牀墊上。
牀墊旁髒污的地面上,扔着幾支帶血的針管和幾個尚未擠完的牙膏殼。
嚮導看見那些牙膏殼就立刻撿起來,揣進滑雪衣的兜裡,還嬉皮笑臉的回頭對他們說。
“反正他們已經用不上了。”
這什麼東西?許盡歡皺眉。
那當然不會是牙膏,髒兮兮,黏糊糊的膠質,好像膠水一樣!
“是黃膠!一種具有刺激性氣味的劣質毒品!地下城的領主李向所有忠誠於他的臣民免費發放這些毒品,用以鞏固自己對領地的絕對統治。”解語花在她耳邊輕語,因爲貼的近,灼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垂,癢癢的。
她伸手抓了一把,扭頭瞪他一眼。
他們跟着嚮導路過。
對此,牀墊上的生物們無動於衷。它們睜着眼,一動不動,彷彿是看這個世界,但其實什麼也看不見。就算看見了,也絲毫不關心,就如同這個世界也毫不關心他們!
在被世界拋棄的那一瞬間,他們也拋棄了世界。
他們活着,但其實早已經死去。這就是那些被國家和歷史拋棄在下水道的不幸孤兒!
*
嚮導帶着他們繼續前進,走了幾步之後突然抽搐起來,噗通跪倒在地。
“怎麼回事?”奧利維亞一腳把他踩住,質問。
嚮導在地上抽搐着,口吐白沫,兩眼翻白。
解語花推開擋在前面的歐金等人,蹲下看了一眼,伸手從嚮導的衣兜裡掏出剛纔撿的“牙膏”,用力擠出一些黏糊糊的東西塗抹在他的鼻子下。
他立刻用力的吸起來,整個人劇烈的顫抖幾下,漸漸安靜下來。
奧利維亞露出一個鄙夷的表情,挪開皮靴,後退一步。
“這些噁心的生物!根本就不配活着!”
解語花扭頭看她一眼,然後一把拽起那嚮導。
嚮導搖搖晃晃,恍恍惚惚,過了一會才擡起頭,對他露出一個不知所以的笑容。
他一巴掌就劈過去,啪的一聲脆響。
捱了這一巴掌,那嚮導彷彿是清醒了一些,用力的吸着氣,終於能自己站立。
他伸手推了一把。
“繼續帶路!”
然後用質疑的目光看向奧利維亞。
奧利維亞有些尷尬的解釋。
“整個地下城都是這樣的癮君子,你讓我能怎麼辦?”
這小小的插曲暫且不提,衆人繼續前進。然而沒走多久,前面就突然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
嚮導哆嗦一下,揮手示意衆人躲起來回避。
奧利維亞等人立刻靠牆站立,隱身於黑暗之中,解語花也把許盡歡拉到一邊。
踢踢踏踏的聲音繼續傳來,黝黑髒污的管道牆壁上漸漸顯露一條長長的影子。腳步聲越是接近,影子就變得越短,最終在管道上凝成一個佝僂的人形,踉踉蹌蹌的朝他們走來。
許盡歡所在的角度看不到來者究竟是什麼人,耳邊突然一陣涼風拂過,肩頭就壓上些許的分量。
“那是一個流浪漢,只有一個人!”嚴國邦的聲音響起。
她挑起眉,點了點頭。
耳邊的涼意就消失不見,悄無聲息的隱匿於黑暗之中。
解語花用眼角的餘光瞥見這一抹黑影,便知道那個黑色的惡魔並沒有離開太遠,顯然是在就近保護她,或者充當她的耳報神。
那個綠色的鬼呢?去了哪裡?怎麼不現身?是不是她對它另有交代?
那個突然闖入的流浪漢發現了嚮導,停住腳步,遲疑的喊了一聲。
“戈比?”
“是我,老夥計!”戈比笑着迎上去,張開雙臂。
對方吸了吸鼻子,也笑起來。
“老夥計,你有黃膠!我用口香糖跟你換!”說着從口袋裡掏出一條口香糖搖了搖。
“好啊,老夥計。”戈比上前勾住那人的肩膀,把他往相反的方向帶。
把人帶到角落裡,接過對方手裡的口香糖,又遞上那已經差不多擠空了的膠管。
那人拿到那個膠管就一臉興奮用力擠着,把粘稠的黃膠往鼻孔裡抹,用力的吸着。
而就在對方吸食黃膠的時候,戈比卻偷偷從地上撿起一塊碎磚,惡狠狠的拍在他的後腦上。
“啊!”那人慘叫一聲,撲倒在地。
戈比立刻撲過去,跨坐在那人的背上,舉着手裡的磚塊用力的拍打,一下一下,又一下。
那人叫了幾聲之後就再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可戈比還是不停的敲打着,手裡的磚頭被敲碎了一截,碎掉的磚塊落在地上,發出噗噗的聲音,在管道里來回震盪。
每一片碎塊上都沾滿了粘稠的血液和白色的腦漿!
打了近兩分鐘,戈比才扔掉手裡的磚塊,站起身,把屍體拖進另外一條管道里,然後喘息着搖搖晃晃的走回來。
他一走近,衆人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這讓奧利維亞等人氣息急促起來,紛紛呲牙。
看到他們嘴裡的獠牙,戈比恐懼的用手捂臉,慌張的後退,靠着牆角縮成一團。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害怕被他發現。現在他死了,我們就安全了!”他解釋道,小心翼翼的擡起頭,臉上還帶着那人的血。
奧利維亞對他呲牙,發出低沉的類似野獸一般的嘶吼。
“我們不關心那人的死活,你快點帶路!否則我撕碎了你!”用腳踢打他,惡狠狠的催促。
其他人也發出嘶吼,與她的吼聲產生共鳴。
戈比就哆哆嗦嗦的站起來,往前繼續帶路。
解語花冷眼旁觀,對這些事絲毫沒有動容之處。
看着眼前這些人和非人,許盡歡覺得她已經分不清,在這地下究竟誰是人,誰是怪物。
也許,這裡就是一個非人的世界!
*
這個非人的世界讓她感受不到半點愉悅,有趣漸漸消退,厭惡則不斷的浮上來。
她皺着眉,悶聲不響的繼續跟着這些人前進。
身後有微光閃動,一陣涼風拂過她的鬢角。
“我發現了有趣的東西!一個陣法,就在前面!”是亓源,隱匿在她背後,小聲的說道。
她繼續往前走,手指在背後輕輕一動。
那微光就如同螢火一般飛走。
解語花似乎察覺到什麼,轉身看了她一眼。
前面的人還在繼續趕路,他從她臉上察覺不到什麼,就轉過頭去。
一行人越走越往裡,來到一條岔道。岔道是三個將將可容人直立走入的管道口,離地都有半米高。
其中一條滴滴答答的趟着污水,在髒污的牆壁上畫出一道黝黑粘稠的痕跡,在微弱的光線下泛着油光。
另外兩條則都是乾的,一條透出一點光和人聲,另一條則一片寂靜黝黑。
那個叫戈比的嚮導指了指那條寂靜黝黑的管道,爬了上去,往裡走。
管道里黑黝黝的,伸手不見五指。他乾瘦髒污的身影彷彿是被一頭巨獸吞噬,消失於黑暗之中。
奧利維亞皺了皺眉頭,雙手一撐,也爬了上去,鑽進了黑暗之中。其他人依次跟上。
解語花留了心眼,側身退開一步,貌似體貼的伸手做了一個要扶她上去的姿勢,實際是想讓她走在自己的前面。
許盡歡沒有推辭,當真讓他託着自己的腰,翻身跳上了管道。
隨後他也雙手一撐躍起,跟在她身後。
管道里一片黝黑,偶爾有悉悉索索的甲蟲在鞋面上爬過,讓人頭皮發麻。
戈比在前面走着,雖然生活在地下,但黑暗似乎也讓他感到恐懼,呼吸漸漸變得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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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能聽到隆隆的聲音傳來,到處轟鳴,牆壁也隨之微微震動,據說這是火車經過的聲音。
隆隆的震動蓋過了衆人的腳步聲,在這轟鳴聲中,戈比突然一個踉蹌,整個人咣的一下撞到牆上。
這一下撞的厲害,只聽咔擦一聲脆響,似乎連脖子都撞斷了。
“怎麼回事?”奧利維亞喝了一聲,瞬間拔出手槍,打開保險。
保險栓打開的剎那,藍色的冷光從瞄準器上射出,小小的光圈照出一張怪物的面孔。
那怪物輕輕扭頭,對着奧利維亞張開嘴!
這是個什麼玩意?許盡歡瞪大眼。
怪物的面孔乍一看似乎像人,然而皮膚蒼白的如同石蠟,頭髮像乾枯的雜草,稀稀拉拉的掛在額頭。眉毛已經全部脫落,眼睛則全是黑色,既沒有眼珠也沒有眼白。鼻子的位置只是一個孔蓋着兩片薄膜,薄膜扇動,氣流就呼哧呼哧的穿過。
被冷光照到,這怪物撕開嘴,這嘴格外大,一直撕到耳根後,整個下頜骨都脫落下來,形成一個血盆大口。嘴巴里上下兩排密密麻麻的尖牙猶如銼刀一般,粘稠的口水滴滴答答的落下。在兩排牙齒之間,一條帶着倒刺的長舌真嗖嗖的伸縮着。
這難道就是地下城裡的惡魔?這整個生化危機啊!
沒錯,許大仙還是看過幾部電影的,用手機!
奧利維亞並沒有被眼前這個怪物嚇到,就在怪物張嘴的瞬間,她手中的槍口立刻閃出火花,啪啪啪啪的打出一串子彈,絲毫沒有猶豫。
怪物在子彈的壓迫下連連後退,發出野獸一般的嘶吼。
這嘶吼聲招來更多悉悉索索的聲音,顯然是來了更多的怪物。
其他人也紛紛拿起武器,藍色的光圈不斷的掃過。七八隻這樣的怪物從管道深處涌出,尖利的爪子抓在管壁上刷刷的朝他們幾人撲來。
這些怪物速度飛快,轉眼間就有七八隻涌出,從四面八方朝他們撲來。
此起彼伏的槍聲響起,在狹窄的管道內轟鳴,震耳欲聾。
在發現怪物的一剎那,解語花就拔出綁在腿上的長刀,握在手上,一個箭步擋在許盡歡前面。
這是下意識的動作,雖然他心裡很明白,她壓根就不需要他的保護。但她穿的那麼鮮亮嬌嫩,似乎並不適合打鬥。即便是在下水道里,美少女也應該保持她的美麗。
因爲身爲男人,就希望看到女人保持美麗。在她面前,他願意當一個男人。
對此許盡歡依然沒有表示異議,很配合的往他身後一躲,什麼也不做。
彈夾裡的子彈很快就打光,奧利維亞大喊一聲。
“歐金!”
黑暗中咔咔的聲音響起,只聽見轟的一聲,一團巨大的火光從歐金的手裡噴出,朝着那些怪物掃去。
那是一架丙烷噴火槍,威力強大,如同噴火的巨龍,所到之處,妖魔鬼怪全都化爲灰燼。
在烈火的炙烤下,怪物們吱哇亂叫,手舞足蹈的後退。
趁着這壓倒性的時機,奧利維亞等人利落的把彈夾換好,再次向前逼近。
爲了節約丙烷氣體,只噴了不到半分鐘,歐金就關閉了氣瓶。
被打死的怪物跌落在地,屍體燃燒着,發出陣陣的惡臭。火焰把管道照亮,奧利維亞上前,踢了倒在地上的戈比一腳。
他翻過身,露出一臉死相,脖子呈九十度扭轉,顯然已經沒救了。
奧利維亞咒罵一句。
“奧利,這傢伙已經死了,現在我們怎麼走?”歐金端着噴火槍問道。
奧利維亞皺緊眉頭,扭頭去看解語花,似乎想從他這兒獲得一點有用的建議,哪怕是一個安慰的眼神也好。
然而解語花卻怔怔看着身後。
在他身後,已經空無一人。
許盡歡不見了!
*
原來自槍聲響起,他一個箭步擋在她前面,全神貫注盯着怪物涌來的方向時。她已經貓低腰,閃身遁入黑暗,朝着相反的方向疾步而去。
亓源在不遠處爲她指明方向,綠色的螢火在管壁上一閃而過,只夠她一個人看見。
她飛快的跳出管道口,然後順着他指明的方向爬進了那條淌着污水的管道。
這一刻她絲毫不顧衣服褲子被污水沾染,鮮亮的牛皮靴直接踩在積水裡,啪啪的朝深處跑去。
轉眼就消失在黑暗深處!
在原地愣了兩秒鐘,解語花回過神,意識到許盡歡偷溜了。
一定是她的小鬼發現了什麼,所以她纔會偷跑!可惡!竟然被放了鴿子!
他還想着保護她,像個愚蠢的傻瓜一樣!
皺了皺鼻子,清秀的五官扭曲着,他面目猙獰的磨了磨牙齒,從喉嚨裡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吼。
察覺到隊伍裡少了一個人,奧利維亞一挑眉。
“吉姆,你的北鼻呢?”
不提這茬還好,一提這茬他就氣得要炸肺,仰頭嘶吼一聲,手中緊握的長刀咣的往管壁上砍了一刀,閃出一陣火星。
“喔,吉姆的女孩逃跑了!”歐金幸災樂禍的說道。
看來吉姆並沒有完全控制住他的新女孩,這真是有趣極了。他心想,對那個漂亮的女孩越來越有興趣了。
同樣幸災樂禍的還有奧利維亞,她想他確實應該受點教訓,免得總是搞不明白誰纔是真正對他好的人。
對他們的嘲諷,解語花充耳不聞。他扭轉頭往回走,準備去找回許盡歡。
“吉姆!別忘記我們還有正事!”奧利維亞喊道。
她話音剛落,一陣古怪的響動就從管道深處涌出,伴隨而來的是更多牙齒摩擦聲,以及爪子劃過管壁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怪物又來了,而且這一次來的更多,更迅速,更迅猛!
“吉姆!”奧利維亞大喊一聲,隨後猛然轉身,槍口再次閃出火花。
歐金等人也立刻跟她一起並排戰鬥。
解語花走了幾步,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轉身往回走。
看到他回來,歐金等人立刻爲他騰出一個位置,好讓他和他們一起並肩戰鬥。
然而他對此毫無興趣,只是擡腿把綁在小腿上的匕首也抽出,握在另一隻手上。然後一手長刀,一手匕首,衝向了那羣怪物。
歐金對着他的背影吹了一聲長長的口哨,奧利維亞的目光也變得更加灼熱和瘋狂。
在藍色的光圈掃射中,他像一道黑色的閃電飛快的掠過,手中的刀不斷飛舞,發出陣陣寒光。寒光所到之處,就有無數腥臭腐敗的碎肉殘肢落下。
解語花板着臉,面無表情,眼睛都不看那些怪物,而是死死的盯着空氣。彷彿空氣中站着一個許盡歡,他要用眼神把她殺死,才能發泄心頭的鬱悶。
此刻他是凶神,是一臺無情的收割機。眼前張牙舞爪,嘶吼扭動的怪物在他眼裡都只是雜草,寒光所到之處,只有無情的收割。
奧利維亞一口氣把手裡的子彈盡數打光,然後端着槍看着那無情的凶神,雙眼灼熱而癡戀。
那只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但他如此強大,令她着迷。
她迷戀了他整整三十年!三十年,對她來說不過是很短的時間,所以這熱情仍然在她胸膛裡熊熊燃燒,像火,又像血,令人癡狂的熱血!
她真想一口咬斷他的脖子,吸乾他身上所有的血,然後讓他喝下自己的血,從此把他佔爲己有。
但是他拒絕了,他說他是人,他不想要她這樣腐朽的冰冷的蒼白的永生。他要的是更真實更美好,也更體面的永生。
像公爵大人追求的那種嗎?顯然也不是!他有他自己的追求。
她搞不懂他!東方人,太難懂,這個神秘的族羣有自成一套的文明,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入。
但這不妨礙她迷戀他!
把手中的槍扔掉,她拔出匕首,嘶吼一聲,衝入怪物羣中。她要和他一起戰鬥,她要站在他的身邊。如果他不能成爲她的,那她可以成爲他的。
一場激戰過後,滿地都是怪物的屍體和殘肢碎肉。
解語花站在這些肉塊之中,身上一點污穢也沒有沾到。他仰起頭,張嘴喘息,胸膛用力起伏,不知是因爲累,還是因爲生氣。大喘了幾口氣之後,這才把手裡的長刀和匕首用力甩了甩,插回刀鞘裡。
“吉姆!”奧利維亞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一側身,甩開,然後冷着一張清秀的臉,轉身往來時的方向走。
“吉姆!”奧利維亞追上他,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不要忘了正事!”
他冷着臉回頭。
“對我來說,找到她纔是最重要的正事!”
“吉姆!她只是害怕了想要回去,她不會有事的。”奧利維亞說道。最好有事,最好被怪物拖去吃掉,最好她永遠消失!
她眼神和話語嚴重對不上,解語花突然想笑。
“她不是逃跑,她是想在我們之前就找到鳳凰!”
奧利維亞臉色一變。
“你說什麼?沒有人帶路,她怎麼可能找到?這個地下城,就連我們也無法也不敢貿然搜尋。”
他冷笑出聲。
“那是因爲你們無能!”
“吉姆!”他的態度讓她生氣,傷心,憤怒,嫉妒!奧利維亞皺眉。
解語花長吁一口氣,伸手撩開她的胳膊。
“她一定是有所發現,可能已經找到了。”
“這不可能!”
“你愛信不信!我現在就要去找她,你來不來?反正,你們的嚮導也已經死了。”
“吉姆!”
他不再多說,而是繼續往外走,把奧利維亞等人扔下。
奧利維亞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跟上他,她的腳步沒有動,但她的心……早就已經跟隨他而去。
歐金上前,到她身邊。
“奧利維亞?”
她狠狠一咬牙,決定跟上她。
歐金一挑眉,朝身後的兩位夥伴撇了撇嘴,然後也跟上她。
奧利維亞顯然是被吉姆刺激的昏了頭,打定主意要跟着他。他信不過奧利維亞的判斷,但他相信吉姆。吉姆從不做無用功,跟着他一定會有收穫。
況且,他也很想再次見到那個漂亮的許。
能拒絕吉姆,欺騙吉姆還甩掉吉姆的女孩,一定很有趣。
*
衆人跟着他回到管道口,跳下,來到一開始的岔道。
有兩條管道擺在他們面前,該選哪一條呢?或者說,許盡歡選了哪一條呢?
奧利維亞看向解語花。
他誰也沒看,只是站在原地,伸手從腰包裡拿出一隻用黃紙疊成的紙鶴和一張符籙。把紙鶴的翅膀展開,然後把符籙貼在鶴背上。
符籙一貼,這紙鶴就燃燒起來。他隨手一拋,紙鶴就在半空中燃燒,火光一閃,一抹紅光嗖得就飛進了那淌着污水的管道里。
他二話不說,直接跳上那條管道,徑直往裡走。
其他人也急忙跟上他。
紅色的光斑在管道里不斷閃爍,似乎在給他指引方向。
他的這種東方玄術,奧利維亞等人不是第一次見識。然而無論多少次,都總能讓他們感到新奇和讚歎。
東方人在他們眼裡似乎人人都會武術和玄術,既神秘又厲害。
奧利維亞追上他,好奇的問。
“你的紙鶴能帶你找到那個女孩嗎?”
他搖搖頭,繼續走。
紙鶴指引的方向並不是許盡歡的所在,而是嚴國邦。他還沒蠢到在許盡歡身上下咒,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既然不能,就不如不做,免得惹她惱怒。
所以,他把咒下在了那個惡魔身上。她總不會以爲,自己真的會白白就把到手的東西還給她吧?
何況,那個惡魔還殺了他一次!他本來是想把對方抽取神魂,封在法器裡做成器靈。有了器靈,法器的威力就會更大。一個強大的邪靈,正適合做一件強大的法器。
但她向他要了,他不能不給,可也不能白給。
她對這個惡魔很好!比對人好!他看得出,這個惡魔跟她有交情。
她帶着他,保護他!一個惡魔!
真讓人嫉妒!
但他忍耐了,還爲她奉上帶有符咒的耳釘,好讓她的惡魔有合適的棲身之所,方便她帶着他到處走。
只要她帶着那個惡魔,那麼他就能找到她。
看,這不,就派上用場了。
她別想甩了他!
*
甩掉了解語花和奧利維亞他們之後,許盡歡就在亓源的帶領下往那個陣法而去。
對亓源來說,管道只是一個平面,他可以隨意穿梭在牆壁之間。可對許盡歡來說,這管道就是立體的,她只能在管道中穿行。
於是,就得繞路。
好在亓源的方向感不錯,雖然路途遠了些,但方向始終沒錯。
只是越走越往裡,燈光越來越多,人聲也越來越雜。顯然,她跟着他已經越來越接近地下城的中心。
不可避免的,她撞上了地下城的居民。
幸而嚴國邦擋在她前面,施展了障眼法。
這個地下城陰暗而污穢,居民們一個個都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對世界和生活充滿絕望與仇恨。這種完全負面的情緒交織雜匯,形成一種怨念。
這怨念融合了地下的陰氣,正適合惡魔的修煉。所以對嚴國邦來說,這裡簡直就像是他的樂園。
他在地下如魚得水,法力倍增。
區區障眼法又算得了什麼,不過雕蟲小技罷了。
而且這些地下城的居民元氣衰弱,身體被毒品和病痛折磨着,全身的器官都在衰竭。別說障眼法,就是平時也看不清楚這個世界。
故而許盡歡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時,在他們的眼裡不過就是一個和他們一樣,面容憔悴,身形消瘦,穿着髒兮兮油膩膩的衣服,蓬頭丐面的等死幽魂罷了。
她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暢通無阻的行走。
其實也不能算暢通,越到中心,管道越狹窄。這些人幾乎都是蜷縮在管道里,擁擠着相互取暖,尋求慰藉。他們已經被地面世界拋棄,所以只能在地底和同伴們一起。
最擁擠的地方,一個牀墊上東倒西歪的擠着七八個人。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無法想象七八個成年人怎麼可能擠在一張牀墊上!然而,他們個個都骨瘦如柴,擠在一起又如同一捆乾柴一般。
雖然這些人令人作嘔,髒污不堪。然而他們並不爭吵,也不喧鬧。他們安靜的分享彼此的所有,食物,飲用水,牀墊,毯子,當然還有罪不可或缺的毒品。
沒有毒品,他們連一天都活不了。
因爲這個世界太殘酷了!
這裡沒有希望,只有死亡。活着,只是等死罷了。
這一路,三位非人全都沉默無言。連一向呱噪的嚴國邦也閉了嘴,直到再次進入寂靜幽深的管道,他才低聲咒罵了一句。
“艹,這地方簡直就是地獄。”如果這是地獄,那他寧可留在地面當鬼,也不願前來。
“比地獄更殘酷!地獄裡的魔鬼是罪有應得,但這些人從出生就註定被世界辜負,完全是無辜的。”許盡歡也長吁一口氣。
這個世界的罪惡她看過太多,然而再多也不會令人釋懷。因爲世界的惡意從無底線,永遠能讓你震驚。
連她和嚴國邦這種真正盡力過戰火薰陶的人都受不了,更何況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的亓源。
亓源一直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可憐最無辜的人!他做了什麼?他那麼努力的學習,有一個遠大而光明的前程。結果突然一場病,就什麼都失去了。
所以他憎恨這個世界,憎恨所有比他幸福的人。
他誘惑別人替他殺人換命,吃鬼修煉,即便變成了鬼,他也要用雙手去向老天爺討回公道。
因爲這是老天爺欠他的!這是整個世界欠他的!
可現在,看到這些地下城裡的居民。他突然覺得自己那點仇恨和怨念又算得了什麼呢!
他畢竟幸福過,成功過,滿足過。他所失去的,遠遠比不上這些人失去的。
這些人從未擁有過!
他感覺自己似乎懂得了一些什麼!這感覺真奇怪,他做人的時候沒有懂得,成了鬼卻懂了。
該死的天道,該死的黑色幽默。
*
“就在前面,那個陣法!”把她帶到更深處,停在一處管道口,亓源伸手往黑漆漆的管道里一指。
許盡歡停住,探頭看了看。
“我不敢進去!那個陣法讓我害怕!”他在她耳邊說道。
“切!一個陣法有什麼好怕的,膽小鬼!”嚴國邦哇哇大叫,一臉的鄙夷。
她眯着眼回頭瞪他一眼,把手指揮了揮,示意他們兩個留在原地。
“我進去看看!”說着鑽進了管道里。
管道里黑,但黑暗遮擋不住她的眼睛。然而爲了看到那個陣法,她閉上雙眼,改用心眼去看。
黝黑的管壁上立刻浮現出黑色的線條,這些線條複雜而又繁瑣,組成一個個奇怪的圖案。這些圖案有些她認識,但有些壓根從未見過。
亓源說的沒錯,這是一個陣法。一個藏匿和保護的陣法!
藏匿什麼?保護什麼?鳳凰嗎?
是誰畫了這個陣法?又想要剋制誰?
她伸出手,手指輕輕滑過那些線條,但並不觸碰。一旦觸碰就會激活陣法,她現在還不想和誰正面衝突。
吉普賽人說,地下城裡住着惡魔。惡魔值得是誰?是地下城裡的居民嗎?
顯然不是!這惡魔應該指的是那些在管道里攻擊奧利維亞他們的怪物!
這些怪物爲什麼要攻擊斯塔塞家族的人?僅僅只是爲了捕食?還是爲了復仇?
這些怪物看起來更像是獸類,它們有智慧嗎?如果沒有,那它們又怎麼會去保護鳳凰?
如果有……一種具有智慧的地底生物,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斯塔塞公爵爲什麼要和這些怪物爲敵?僅僅只是爲了搶回鳳凰嗎?總覺得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看來這個地下城,藏匿着許多秘密。
想要知道這些秘密,必須先找到鳳凰。
她深吸一口氣,睜開眼,轉身走出管道。
“嚴國邦,亓源,到我的耳釘裡來,我帶你們過去!”這陣法雖然搞不懂,但陣法這種東西萬變不離其宗,終歸是有一個核心來控制。只要能找到核心,順勢而行,就能輕鬆通過。
對她來說,小意思!
然而一到外面,卻無人,不對,無鬼響應。
愕然擡頭,發現外面既沒有嚴國邦,也沒有亓源。只有解語花梗着脖子仰着頭,叉開兩條腿,用緊繃的下巴冷冷的看着她從管道里探出口。
在他身後是奧利維亞和歐金他們,每個人都端着槍,槍口統一瞄準她。
她眨眨眼,有點驚訝。
對方哼笑一聲。
“許小姐!你讓我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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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護法扳回一局!怎麼辦,我感覺我要變心!大護法好帥啊!星星眼!是個能幹的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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