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盡歡找了一份“正當工作”!就在小衚衕口過一條街的位置,有家溫馨花店,她就在那兒打工。
說是打工,其實就是發呆磨洋工!她一不會插花,二不會算賬,三不會招待客人,敢請她當店員的老闆也是想不開。這哪裡是招員工,簡直就是請了個祖宗奶奶。
那爲啥還要請她呢?究其根本,她和花店不過是各取所需。
花店老闆娘阿珍也租住在小衚衕裡,一早就相中了許盡歡這位“小財神”。她長袖善舞,時常招呼許盡歡到店裡坐坐,一來二去就把居委會阿姨的差事給順手搶過來。從此一邊買花一邊兼做中間人,負責向四鄰八里推銷許盡歡這位頗有一點神通的“小法師”。
居委會阿姨在這一片也是頗吃得開,人脈廣,很是給許盡歡介紹了一些好生意。
然而阿珍有阿珍的渠道,她跟各大酒店,卡啦OK廳,舞廳都有聯繫,平時負責爲幾家娛樂場所送花。
娛樂場所裡最不缺的就是有錢老闆!國內改革開放,着實成就了一幫先富起來的人。資本論早就寫得明明白白,原始資本的積累總是伴隨着罪惡和血腥。
這類人,缺德缺心就是不缺錢,正是大好的待宰肥豬!
這班老闆手底下多多少少都沾着血,帶着惡,故而也多多少少都有點迷信。出了事不願意找正經途徑解決,就喜歡求神拜佛,走歪路子。
許大仙本着生意上門哪有往外推的道理,照單全收。橫豎一個是宰兩個也是宰,她這也是替天行道。
她宰的狠,阿珍抽的成也就越多。一個月做一單,賺的錢比她在花店辛苦十天半月還多。若不是這類生意得靠真本事,而她又實在是吃不消,阿珍都想關了花店拜師學藝,也去當法師了。
至於明明可以坐在家裡等生意上門,卻偏偏還要頂着日頭出去上班,許大仙表示這也是迫於無奈。
中國什麼最多?人最多!
這人堆裡什麼最難纏?三姑六婆最難纏!
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有手有腳的不出去幹活掙錢,躲在屋子裡天天睡懶覺成何體統?七大姑八大姨,三姑六婆二奶奶,一個人一句能用閒話生生把人說死!
她是吃過這個虧的,所以早就長了智慧。
而且這班貨你還不好打,不好罵!換成妖魔鬼怪,敢嚼她的舌頭,許大仙早就一個掌心雷劈過去,送它上天。可這班貨都是大活人,個個頂着天道,她能怎麼着她們?掌心雷要是劈出去,天道就得收拾她。
她固然是死不了的,可也犯不着去吃那個虧。
惹不起,還躲不起麼?躲唄!
瞧瞧,這神仙當的,也是憋屈。所以,當神仙有什麼好?反正她是沒瞧出好來!
故而明明靠着裝神弄鬼就能坐着吃飯,她也得出去找個“正當工作”,按時坐班,假裝在掙一份辛苦錢。
卻說今天,許盡歡早早的到了花店坐班。
阿珍又接了個新活,據說是筆大買賣。對方是個五十多歲開煤窯的小老闆,說是小老闆,但兜裡那是真有錢。捧夜總會舞小姐訂的花籃都是一打起,花錢如流水。
然而每一張鈔票上也是真沾着血!煤窯那是什麼地方?地下幾百米上千米,出點啥岔子那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直接算是下地獄了。
小老闆的小煤窯裡不知填進去多少曠工的命,那可都是大活人。
要說怨念纏身,那也是理所當然。然而這位小老闆一路發橫財,就沒信過邪。
可是人不能太鐵齒,行走江湖哪有不溼鞋的。這不,邪祟終於找上門來,而且死賴着不肯走,他是不信也得信了!
在許盡歡之前,這位煤老闆是請過神拜過佛,和尚道士輪番上陣,很是做過幾場結結實實,熱熱鬧鬧的法事。也給廟裡道觀捐過錢,然而是一點也不頂事。該走的不走,該來的還來,而且變本加厲。
小老闆也請過幾位法師,據說都是頗有名氣,很有本事,口碑硬實的很。可不知怎麼滴,這些大法師預見煤老闆身上的邪祟,都跟綿羊遇見了老虎似得,再硬的本事也軟了。
邪祟怎麼樣不知道,法師們個個都夠嗆,屁滾尿流的跑了,徹底淪爲笑話。
總之,煤老闆也是沒轍了!許下宏願,誰要是幫他搞定了纏着他的邪祟,定有重謝。
這事鬧的挺大,連夜總會的小姐們都當八卦傳。阿珍給夜總會送花籃的時候聽到了,立刻扭頭就來通報許盡歡。
這口肥肉,不吃可惜。不過這麼多高人輪番上陣也搞不定,可見這邪祟很不簡單。就不知許盡歡這個嬌滴滴的女學生,能不能對付了?
她心裡也是沒底!這要是辦砸了,丟臉砸牌子無所謂,傷了這位“小財神”那可就虧大了。畢竟,做穩當買賣,細水長流,也挺好。
對於阿珍的擔憂,許盡歡滿不在乎的一擺手。
“成不成的再說,先看看!看看,又不礙事!”
小小年紀,氣派倒是老成的很!敢情煤老闆連帶那邪祟在她眼裡就是西洋鏡,她想看就看。
既然她說看看,那就看看咯!阿珍也是豁出去了,成了就是發財,敗了……再說唄!
於是穿花蝴蝶似得飛出去,牽線搭橋。
煤老闆是不信的,大德高僧,白鬍子老道,外加幾位上了年紀的法師都不頂事,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學生能有什麼用?
然而周圍一打聽,這位女學生還確實是有點本事的,並非浪得虛名。於是也本着看看就看看,又不礙事的原則,決定先看看吧!
女學生年紀小,但架子蠻大。要他親自到花店來面談,總之只有別人遷就她,沒有她遷就人的道理。
好大的架子!煤老闆心裡是不服氣的,可聽說這位“小法師”長得格外俊俏,非同一般,心就被勾的癢癢的。很是懷疑對方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變着法子自薦枕蓆。
按說煤老闆最近邪祟纏身,是真沒了尋花問柳的心思。這邪祟要是搞不定,下半輩子他大概得當和尚。兜裡揣着那麼多錢,煤老闆是萬萬捨不得自己去當和尚。
思前想後,覺得死馬當活馬醫吧!反正見個面,看一看又不吃虧。對方既然是沒小美女,他遷就一下美女也未嘗不可。
煤老闆同意面談,阿珍就健步如飛,回來稟告許盡歡。同時撂下話——這等有錢缺德的暴發戶,不痛宰一番怎麼對得起蒼天?
別客氣,狠狠宰,大法師開的價總不能低於一個舞小姐!
許盡歡對此不置一詞,心裡自有打算。等見過了人再說,要是事情不大,她就小宰一刀。要是事情夠大,再漫天開價也來得及。
這會子不急!
她是真不急,穩穩當當坐在小沙發裡,低着頭自顧自玩俄羅斯方塊。
阿珍則站在門口翹首以待,早上剛送來的玫瑰百合康乃馨都堆在地上,她也沒心思整理。
盼了好久,忽而一拍手,一跺腳。
“來了!來了!”
來就來唄!許盡歡連頭都不擡,小心翼翼把一整個長條對準了送到底,屏幕一陣閃爍,一下就消去四排!
*
“歡歡!這位就是梅老闆!”阿珍滿臉堆笑,把客人迎進門。
許盡歡按了暫停鍵,這才擡起頭看了一眼,結果就愣住了。
阿珍的手指着一位矮墩墩白胖中年男子的身上,但許盡歡的目光卻落在中年白胖子旁邊那人身上。
這人,看起來好眼熟!是誰呀?
對方看見她也是一愣,隨即皺起眉,面露不悅,隱隱還有怒意。
這副樣子一出,她腦子裡就一片清明,回過神來。
“小叔?!”
這不就是泳池前突然拍她肩膀的泳褲裸男嘛!對了,還是這原身的小叔來着。
不過,她光知道這男人是小叔,別的就一無所知了。原身吃了太多損害腦組織的藥,記憶早就一團稀裡糊塗。
聽到她喊自己小叔,那人的臉色就越發陰兀了。顯然是很不樂意在公開場合被人知道他和她有關!
小叔?這男人是許盡歡的親戚?阿珍也是嚇了一跳。
對方看起來非富即貴,一身氣派,又是陪着煤老闆過來的,怎麼看也該是個人物。許盡歡有這麼能耐的親戚,怎麼還一個人在外面討生活?
不過光是看長相,這兩位也算得上有親戚相。許先生長得那也是格外帶勁,帥的人臉紅心跳的。帥也就罷了,偏偏還有一副精英老闆相,十足讓人合不攏腿!
阿珍今年二十有六,在街坊嘴裡已經是個老姑娘,頗有一顆恨嫁的心。然而高不成低不就,至今仍是沒着落。
倘若對象是許先生……那她早就嫁了!
這位花店小老闆不合時宜的發起了花癡,全然忘了此行的正事。
梅老闆也嚇了一跳。
“徐先生,小法師是你家親戚啊?”
許先生勉爲其難的點了點頭。
“算是!”
什麼叫算是?人人心裡都有疑問。不過看他那個快要滴水的臉色,大家有是心照不宣,統一的閉嘴不問。
對於這位一見面就定然要擺譜甩臉的小叔,許盡歡是無動於衷。她寧願原身是個孤兒,顯然對方也是這樣期望,大家本來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
今日偶見,純屬意外。
但這筆生意是跟梅老闆,不是跟小叔。所以她就把“小叔”撂一邊了。
微微抿嘴一笑,扭轉頭,對着梅老闆道。
“梅先生是吧?坐吧!”
梅老闆渾身一哆嗦,感覺自己好像是見了鬼!不嚇人,但很刺激!
打從進門起,他就大受刺激。
自打有錢之後,他也是浪跡花場,看盡繁華。不管是洗頭房裡的外地妹,還是大酒店裡的交際花,就連演過電視電影的小明星,他統統都玩過。
但玩到如今,愣是沒見過許盡歡這款的。
小姑娘長得那是真漂亮!具體也說不上哪兒漂亮,眼睛鼻子嘴巴,組合在一起就是漂亮!低着頭坐在一堆鮮花之中,愣是叫人瞧不見花,只能瞧見她。你說漂亮不漂亮?
可論漂亮女人,他見過玩過的沒有一百也有幾十。個頂個也是豔光四射,青春無敵。
然而這女學生身上還有一股子“邪性”!也不好說是邪,但確實不是正路子的感覺。
煤老闆行走江湖多年,大江南北各處闖蕩,各路神佛,妖魔鬼怪,什麼沒見識過。
十七八歲的女學生應該是個什麼樣?反正絕對不應該是許小姐這個樣!
她除了殼子是十七八,眼神,語氣,做派,乃至於氣質,統統像個“大妖怪”!大妖怪套着一張青春美少女的皮,行走人間!
遇上這樣的妖怪,是福是禍,可就不好說了!
但煤老闆認爲是福不是禍,爲了身上那個邪祟,他求過神拜過佛,和尚道士法師都試過了,統統不管用。既然這些正路子都不管用,那他何妨走走邪路子!
以邪克邪,興許就管用了呢!
梅老闆在心裡把許大仙跟邪祟歸到一路,得虧只是肚裡文章,若是敞開了說出來,許盡歡是非得給這個有眼不識真仙的凡人幾個大嘴巴子嚐嚐!
大妖怪請他坐,梅老闆立刻就坐下,一點沒客氣。
許先生站在旁邊虎視眈眈,阿珍嚥了咽口水,不漏痕跡的獻上殷勤,往他屁股後面遞了一把椅子。
帥得讓人合不攏腿的許先生回頭看了她一眼,老實不客氣的坐下了。
阿珍被看的腿軟,明明對方一臉冷若冰霜,眉頭都皺着,可她就是招架不住了。
在場的一男一女,一老一少,統一的都被兩位許家人折服,陷入各自的花癡之中。
*
許盡歡開門見山,一點也不浪費時間。
“說吧,怎麼回事?”
梅老闆也是爽快人,蹭的站起來,解皮帶,脫褲子。
阿珍嚇得“啊”一聲跳起來,差點要喊“抓流氓”!
許先生也變了臉,然而不是嚇得,純粹就是臉色發黑,怒氣飆升。
唯有許大仙一臉淡然,坦然,自然,饒有興趣的睜着眼等看。
煤老闆把長褲一脫,內褲一扯,露出半邊屁股,對着她。
“你看,我屁股上長了這麼個要命的邪祟!”
煤老闆長得白胖,屁股也像個大白饅頭似得,然而沒發好,沒蒸好,鬆垮垮的。
這個鬆垮垮的大白饅頭上長着一塊可疑的胎記,烏漆墨黑的一團,有鼻子有眼還有嘴,赫然是張人臉。
長得像人臉着實有點恐怖,更恐怖的是這人臉還能動呢!
對着許盡歡,那怪臉睜開眼,張嘴朝她吐出一口黑氣。
這黑氣,凡人是看不見的,但聞到了臭味,於是紛紛捂住鼻子。
這鬼東西吐黑氣,許大仙是一點不介意,但這黑氣臭的如此燻人,着實讓她變了臉色。早飯吃得飽,差點全吐出來。
看到她變臉,煤老闆疑心自己是大不好了,哭喪着臉就要嚎。
“法師,你可得救我!”
許大仙撫着胸口,伸手抓起一大把香水百合擋住臉,這才緩過氣。
“嚎什麼!把褲子穿上!”
梅老闆立刻提溜上褲子。
阿珍拿了空氣清新劑,到處噴,總算把那臭氣壓下去。
許先生施施然放下捂着臉上的手帕,臉色依然是陰兀的。
許盡歡一眼都不看他,只是看着梅老闆。室內的臭氣散去,芬芳怡人的香氣佔領優勢地位,她的臉色也好看多了,恢復了和顏悅色的老太爺做派。
“梅先生,你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嗎?”
梅老闆心想我要是知道,還來找你?
“他們說這是邪祟!沾上了,我就要倒大黴的。”
“那你倒黴了嗎?”
對方愣一下。
“沒有!相反,好像還走了運道!”
先前跟人爭執不下的一處礦山,如今對方主動退出,不再跟他爭了。拿下那一處礦山,少說他每年又能多賺好幾千萬。雖然好幾千萬層層刮過,到他手裡也就幾百萬了。可真金白銀,再多也不嫌。
大妖怪小法師點了點頭。
“是啊!你鴻運當頭,可惜這不是運道,而是禍水!”
“啊?禍水?怎麼回事?”鴻運當頭還不好?煤老闆也是想不通。
當然咯,身上長這麼個怪東西,他也真是受不了。哪怕這東西能帶來運道,可天天張嘴吐臭氣,誰還要近他身?賺再多錢,卻不能玩女人,要錢何用?
“你家裡有人養鬼了!”許大仙慢條斯理道。
這句話一出,旁邊坐着的許先生蹭的站起,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他聽不下去了!雖然心裡很清楚,許盡歡就是個神經病,但親眼看着她滿嘴胡言發神經,他還是覺得受不了!
阿珍不知內情,目瞪口呆。
這是怎麼回事?
許盡歡對此無動於衷,煤老闆扭頭看了一眼,隨即又把心思放在小法師身上。
“養鬼?我家裡人?怎麼回事?”
許大仙很有耐心的給他答疑解惑。
“你屁股上這個東西,叫寄生胎!”
“寄生胎?”
“所謂寄生胎,一般都是發生在雙胞胎之間。也就是說,當初你在孃胎肚裡的時候,應該還有一個雙胞胎的兄弟姐妹。”
“我還有兄弟姐妹?”
“是的。這個兄弟姐妹和你是同胎而生,但是你強它弱,你越大,它越小,慢慢被你吸收了。最後出生降世的就只有你一個!”
煤老闆聽得毛骨悚然。這話什麼意思?他在胎裡把自己的兄弟姐妹吃掉了?那既然已經吃掉了,怎麼還會作怪?胎裡的兄弟姐妹作怪,跟他家裡人養鬼又有什麼關係?
越聽越糊塗!
------題外話------
談戀愛的同時也不能忘了降妖捉怪!
感謝花千若的1月票9鮮花,感謝恍然如夢的5美鑽9鮮花,感謝5698708的9鮮花,感謝樂樂的鮮花。愛你們,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