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要了命了!這樣要緊關頭,重要時刻。好事不來,壞事一樁接一樁!
聽到阿姨的嘶吼,宋逸清第一個趕到現場,當即沉下臉喝到。
“不要再叫了!樓上貴客還沒走呢!嚇到了怎麼辦?快點閉嘴!”
他在療養院裡算是半個“皇帝”,平時最受院長起重。阿姨當即捂住嘴巴,伸手指着地上的東西。
“宋醫生……這個……”
宋逸清看了一眼,皺眉,脫下身上的白大褂,一個箭步上前,蓋在那灘污穢之上。
扭頭看到站在廊下的許盡歡和她懷裡的徐小康,嘖了一聲,板着臉伸手一揮。
“還留在這兒做什麼?快回房去!”
許盡歡連忙拖着男孩往回走,結果小孩子當場就發作起來。
“媽媽!媽媽!我要找媽媽!你放開我!”
又哭又喊,又踢又打,整個人跟瘋了似的。
她一個不察,被推翻在地。猴子精成了瘋猴子,騰地就朝地上那灘爛糟糟血糊糊的東西撲去。
宋逸清伸手一把抱住小男孩。
“小康!不要過去!”
“媽媽!我要媽媽!”
“那不是你媽媽!你看錯了!”
“你騙我!你是壞蛋,你是騙子!你們都是魔鬼!你們要害我,要害媽媽,還要害許瘋子!媽媽!我要媽媽!”
什麼亂七八糟!魔鬼騙子!這個小孩子大概也是瘋了,滿口胡言亂語!再讓他亂喊亂叫下去,惹來貴客不快,那就大事不妙了!
宋醫生朝護工使了顏色。
“還不快把小康帶走!快點!”
兩個護工上前,拎胳膊拽大腿,跟擡小豬似得就把小康擡走了。
宋逸清被小孩子踢了一身灰,衣服也亂了。扭頭看到許盡歡還站在走廊上,頓時臉一沉。
“你也不聽話了?”
許盡歡眼皮一翻,雙眼直勾勾的看着他,好似要從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心裡去。
沒想到她會是這麼個反應,他愣了一下。
“看什麼看!快回去!”
大的小的,一個兩個都不省心!他真是操碎了心!
許盡歡冷笑,站着一動不動,眼皮一垂,落在地上的屍體上。
白大褂蓋着,遮去了大半的血腥恐怖。但淌了一地的鮮血還在流動,一直流到花壇陰影裡,滲進黑黝黝的泥土裡。
泥土裡伸出一條血紅的舌頭,一下一下舔着血。
她皺眉!這間療養院裡的髒東西,吃人吃上癮了!看來是早就盯上了小康的媽媽!
但爲什麼偏偏選了今天,還偏偏就當着她兒子的面?似乎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蹊蹺!
這個髒東西是故意讓她在這個時候跳下來,嚇唬自己的兒子嗎?還是另有圖謀?
她仰起頭,看了看慘白的走廊天花板。
天花板裡滲出一大片黑黝黝灰撲撲的污穢,那是來自三樓特需病房傻小孩身上帶來的污穢!聞着血腥氣,也趕來湊熱鬧!
住院樓一共是五層!一樓二樓都是普通病房,東西分隔成兩個區。東區的病人程度較輕,平時可以在院內放風活動。西區的病人病情較重,哪裡的房間都帶鐵柵欄,門也上鎖,輕易沒有出來的機會。
三樓是特需病房,拱有錢人居住,享受二十四小時特別服務。
四樓是辦公區,五樓是會議廳。
徐美辰病情不起,但因爲吃藥吃到佝僂,不良於行,危險程度輕,所以也在東區住。平時她也不出病房,偶爾猴子精叫護工推着輪椅才能出來放風。
可如今,這個不良於行的瘋子怎麼就爬到天台上去跳樓自殺了呢?沒有人幫忙,光靠一己之力,她如何能夠突破重重關卡,爬上天台?
如果有幫兇,那這個幫兇又是誰?
這地方真是越來越有趣!
叫她走,她還裝模作樣站在走廊上翻白眼。
真是越來越不聽話!宋逸清心頭起了一把火,蹭蹭上前,伸手要抓他。
恰好此時院長從樓上辦公室下來,一見此情此景,也是目瞪口呆。
“這是怎麼回事?”
*
院長從天而降,親臨現場,隨身還跟着善財童子美國天使段迦仁。
宋逸清舉起的手放下,上前一步擋在許盡歡前面,把她遮住。
“院長,徐美辰跳樓自殺了!”
實話實講,並無隱瞞。瞞也瞞不住!
鐵錚錚的事實擺在太陽底下,院長也知道瞞不住,只好黑着臉,回頭看了看身後跟着的貴客。
“段先生,出了這樣的事,真是讓我臉上無光啊!說到底,還是我們工作不到位,沒有照顧好病患!”
段迦仁挑着眉,看着地上那一灘東西。蓋着白大褂,看不到具體是如何一個慘樣,但滲出的血跡和屍體扭曲的姿勢,大概也能想象的出來。
他心裡想笑!真是瞌睡送枕頭,老天爺善解人意!他剛來,就給他看現世報。
好,好得很!死的及時,死的妙!只可惜這件事要是被老頭子知道,十之八九要懷疑他搗鬼。但老頭子遠隔重洋,又能哪裡知道消息。
呵呵,人死萬事空!這種小事就不必勞煩老頭子了!
他心裡樂開花,可臉上不能笑,只好繃着一張臉裝深沉,表情陰沉沉的。
這幅表情落在院長眼裡,心裡真實懊惱之極。
剛剛和這位善財童子談的融洽,前景一片光明,結果當着貴客的面就出這樣的蹩腳。現在好了,瘋女人跳樓自殺,療養院難辭其咎。這筆買賣,難道要泡湯了?
“還愣着做什麼?怎麼都不救人?”院長怒吼。
救人?還有救的必要嗎?宋逸清看着院長。
算沒救了,也要做做姿態嘛!院長用眼神如是表示。
宋醫生只好招呼小護士們拿着擔架把徐美辰擡起,往急救室送。
臨走,還不忘拉拽許盡歡。
這一拽,許盡歡就暴露出來。
院長一眼叼見。
“她怎麼在這兒?她都看見了?”
宋醫生只好回答。
“不止她看見了,連小康也看見了!”
“小康也在這兒?”院長瞪眼。
要命了!這對母子還真是心連心,瘋媽跳樓還要拉上孩子看現場,真是瘋了!這下好了,兩個寶貝都砸了!
回頭看段迦仁。
美國天使一臉面沉似水,心裡樂得花朵燦爛。
現世報,真是現世報!親媽在親兒子面前跳樓自殺,真是最好的現世報!天下竟有這樣的親媽,瘋子的腦回路果然與衆不同!
“段先生,你看這事……”院長也是服氣了,心如死灰。
段迦仁裝模作樣的皺了皺眉。
“還是先報警吧!讓警方來處理!”
一聽報警,院長的臉色更難看了。
美國佬一派美國作風,萬事都推給警察。可憐他三天前剛跟警察打過交道,這些只怕又要出血。
宋逸清悄悄拉許盡歡要走,結果被美國天使喊着。
“等一下!她是目擊證人,應該留下來跟警方交代事情經過,還不能走!”
*
目擊證人被從身後拉出,暴露在衆人跟前。
一出現,就讓段迦仁眼前一亮。
好漂亮的女孩子,最難得天生麗質!
女人的臉充滿機關!尤其是西方女子,最講究化妝,認爲是一種社交禮儀。但是女人們的化妝技術有高有低,高的出神入化,堪稱易容。不落水痛加滌盪,可能交往三個月你也不知枕邊人的真面目。低的麼,就妖魔鬼怪了,跟京劇臉譜似得,拿化妝品當顏料用,畫出抽象派的鉅作,讓你怎麼看也看不明白。
而眼前這個女孩子,卻是一朵出水芙蓉,天然雕琢。身上還穿着最最難看的豎條病號服,鬆垮垮的衣服掛在她細棱棱的身上,就跟一隻麪粉口袋一樣。
她長得這麼白,還真像是麪粉捏出來的!捏她的麪粉也不是國產,而是超市裡擺在進口食品櫃檯上的雪粉,格外白,格外細,格外膩!
咦?她穿着病號服,竟然是個病人?
段迦仁面露驚訝之色。
真是看不出來啊!這樣漂亮的孩子竟然是個神經病,真是太可惜了!
他直勾勾盯着許盡歡看,目光不加掩飾,讚賞,惋惜,好奇,驚豔。正常人看神經病,男人看女人,洋人看中國人,各式各樣!
複雜的感情在段迦仁心頭激盪,沒來由的段先生突然想爲這個漂亮少女奉獻一下澎湃的愛心。
他願意帶她去美國治病。吃藥也罷,看一個鐘頭五十美金的心理醫生也罷,她的賬單他都願意爲她結。
真是一個大慈大悲的大善人呀!
許盡歡也看他。
猴子精說是美國佬,可眼前這個怎麼看都是中國人。哦,對了,他是美籍華人!
誰知道當年出去的祖宗是不是賣豬仔被人拉去舊金山做苦工的下等人,在外面拿了國籍,靠着洗盤子賣中餐賺了一點家業,子孫後代就一個兩個冒充華僑闊佬,回來找存在感了?
還是從西方先進國家來的呢?懂不懂紳士禮儀?這樣直勾勾看着淑女,真是一點素質也沒有。
對了,美國佬嘛!當年就是一班流放到美洲的強盜流氓,能懂什麼禮儀。
哼!許大仙大人不記小人過,決定不和鬼佬計較。冷哼一聲,拿下巴看人。
這一記冷哼,叫拉着她的宋逸清跟吃了冰鎮汽水一樣,頓時神清氣爽。
美國佬的眼神太露骨,簡直不像話。若不是院長在場,他肯定翻臉。就算他有錢,也不能這樣侮辱中國婦女。看他那眼神,真好像要把許盡歡也用錢買走一樣。
死屍已經擡走,一班人在走廊底下站了十多分鐘就一個個熱的滿頭大汗。
對着這一灘血也毫無意義,院長當即表示,還是回到有空調的辦公室裡,等待警察的到來吧。
段迦仁懷着一顆說不清道不明的私心,硬要許盡歡一同前往。還在路上躍躍欲試的拿話勾搭她,想要試探一下她“神經病”的程度。
然而許大仙對他愛理不理,翻着眼皮索性裝病。
宋逸清在旁邊護着她,忍着心頭的懊惱虛與委蛇。
“段先生,歡歡的精神狀況比較脆弱,不善於跟陌生人溝通,請你諒解。”
精神狀況比較脆弱?段迦仁一點也不信。他雖然不是精神科的專業醫師,可也不是好糊弄的傻子。
站在摔的稀巴爛的屍體前,她都能面不改色,鎮定自若,這還叫精神脆弱?
他看她是精神格外強壯!
不過,既然她精神如此強壯,怎麼還會待在療養院裡?
難道說,這個少女不是脆弱,而是“強大”?美少女殺手,躁狂症,心裡變態,浮想聯翩。
他在哪兒自顧自聯想,越想越激動,越想越好奇。
許盡歡則瞄了一眼他的身後,眉毛一挑,也很好奇。
樓下那隻舔血的髒東西竟然跟着來了!還躍躍欲試的想要舔這個美國佬!
難道這種東西也被善財童子身上的金錢氣吸引了?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她不漏痕跡的朝邊上躲了躲,宋逸清還以爲她是怕美國佬當場發作,於是越發把她護住。
其實她是躲開那條血糊糊的舌頭。噫,真的舔到美國佬的後背上了,好惡心!
段迦仁停住腳步,嘶的一聲,伸手摸了摸後背。
“段先生,怎麼了?”院長殷切問道。
段迦仁一臉疑惑,摸了摸後背,又看了看手掌。難道是錯覺?他怎麼覺得剛纔有一個冰冷陰涼的東西在他後背劃過。
扭頭看了看旁邊的宋逸清,這男人護着懷裡的少女,用看小偷強盜的眼光看他。
而懷裡“精神脆弱”的美少女則用一臉看西洋鏡的眼光看他。
他皺了皺眉,總覺得這個療養院裡的人都有點問題。
*
接到報警,警察很快就趕到了。一回生二回熟,到這裡來處理自殺事件已經不是一回兩回。連派出所那裡也都私下傳,這地方帶邪氣,恐怕有不乾淨的東西。
然而唯物主義隊伍,這種話只是私下傳傳,檯面上是萬萬不能講。
許盡歡是有啥說啥,十分配合。只是講了半個小時之後,就擺出一副疲憊不堪的姿態。宋逸清馬上表示,她的精神狀況不好,需要馬上休息。
神經病嘛,自然是要特殊對待的。警察同志也很通情達理,當即讓她在口供上按了手印,宋逸清的手印和簽名也要一併帶上。因爲神經病的口供不作數,醫生作證,證明她神智清醒,這口供纔有法律效力。
宋逸清帶着許盡歡下樓去,院長還在那裡跟警察同志訴苦,討價還價。美國天使坐在沙發上挪了挪屁股,總覺得渾身不舒服。
於是起身,下樓去找洗手間。
下了樓梯就看到許盡歡跟宋逸清兩個慢吞吞走着,走到半路,美少女突然一噘嘴。
“我要上廁所!”
宋逸清皺眉。
“去樓下上吧!”
“不要,等不及了!馬上就要上!”她偏偏要折騰。
他也只好嘆口氣。
“那你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段迦仁停住腳步,躲在樓梯轉角處,挑了挑眉。
這對病患醫生的關係真是奇怪!憑着他這麼多年看人看事的經驗,十之八九這個男醫生是看上這個神經病美少女了。
呵呵!這種關係,在美國醫生是要吃官司的。不過國內法律不健全,到讓這個僞君子鑽了空子。
美少女也真是可憐,腦子有病,還要被男人騙。他越想越覺得自己應該英雄救美!不過在此之前,他得先去醫院一趟,看看背!
他嘶了一聲,伸手捂住後腰。怎麼搞的!剛纔還好好的,現在怎麼覺的後背一陣痠疼,而且還伴隨着全身發冷的症狀。
樓下宋逸清轉過身去,從口袋裡掏出煙叼在嘴上,用打火機點着。
他探出頭去,正好看到美少女從廁所裡探出頭,朝他招了招手。
朝他?招手?他和對方交換了一個眼神,確定真是在叫他過去。於是躡手躡腳下樓,忍着腰疼,從宋逸清背後偷偷溜到走廊裡。
真刺激!跟中學逃課似得。
老夫聊發少年狂!
被美少女手指頭一勾,他是腰也不疼了,渾身是勁。
一溜煙跑到廁所,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就被美少女一把拽進女廁。
美少女人小,勁大。細細的胳膊,纖纖的十指,抓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拽,狠狠一推,把他推到牆角,抵住。
他一米八七的個子,喝牛奶吃牛排,天天健身,長得又高又壯,一扇門板似的。
她至多一米六,細胳膊細腿,小臉盤子瘦身板,氣勢洶洶把他困在雙臂之間。叉開兩條腿,一臉嚴肅。
他當時就酥了半邊,整個人如同墜入雲霧之中。
誰能想到?有朝一日,他段迦仁會被一個神經病美少女在女廁所裡壁咚!
心臟都要跳出來!一低頭就看到她飽滿的額頭,黑亮的雙眸,桃子一般的臉頰,玫瑰似得嘴脣!
漂亮,真是太漂亮!就算是個神經病,男人也顧不得了!
也難怪那個男醫生要違反操守,實在都是她的錯!
色膽包天,他伸手一把握住她的細腰,動情道。
“小美女,你這樣熱情,我真是受寵若驚!”
男人一臉酥麻詭異的表情,叫許盡歡瞪起眼。
都什麼時候,什麼狀況,他還有心情想這些有的沒的?呵呵,真是色膽包天,連命都可以不要!
當即冷笑一聲,臉色一沉。
“段先生!你都死到臨頭了,還有臉跟我開玩笑?”
死到臨頭四個字突破重重粉紅遐思,跌進段迦仁的腦海之中。萬幸他還沒有色令智昏,渾身一顫,清醒過來。
“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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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穴不來風!美少女不會無緣無故拉到進廁所,而恰好他又剛剛覺得身體不適。
他雖長在國外,可經常臺灣紐約兩地飛。在臺灣的時候,跟着謝生他見識過一點東方玄學。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是科學不能解釋的,一個人莫名其妙覺得身體不適,要麼是有病發作,要麼就是……
美少女伸出一根纖纖玉指,往他腰上虛虛一戳。
“你這裡都被髒東西纏住了,還笑的出來!”
血淋淋的舌頭纏在他的腰上,滴滴答答往下滴着髒污的血跡,看得人毛骨悚然,好惡心呢!
他順着她的手指低頭一看。
有什麼髒東西?明明除了她的手指什麼都沒有!
凡夫俗子,肉眼凡胎,被紅塵俗事矇蔽,該看的永遠看不見,不該看的倒是眼巴巴一定要看!
她哼笑一聲。
兩根手指湊到嘴邊,輕輕吹一口氣,然後掐一個劍訣,飛快往他腰眼上一戳。
這手勢來得快,來得兇。嚇得他下意識往旁邊一扭腰,想要躲開。
但她手比他快,雙指已經戳到。
就聽見腰眼裡吱嘎一聲,他啊的一聲叫,頓時半邊身子都麻了。一股涼颼颼黏糊糊的感覺從他腰間跐溜一下滑走,頓時覺得整個人一陣輕鬆,暖意從腳底升起,直衝腰眼,順着背脊躥上頭頂。
他渾身一哆嗦,整個人冒出一層熱汗。
“這是怎麼回事?”這感覺太奇怪,太真實,叫他不得不信。
從他腰間滑走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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