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潮生是個精瘦的中年人，生得一張長臉，戴着一雙金絲眼鏡，非常儒雅。偏是在面對着一衆媒體，令他這掌握着製藥龍頭天光的強人，也不禁暗暗冒汗。
在場的不單有平面電視媒體，連網絡媒體都趕到了，數十個話筒架在身前，他微一搖頭，就拍拍身旁的女人：“你來吧。”
天光製藥的媒體發言人蔣靜，年紀大約在三十四五歲上下，正處於女人最有智慧的年齡。穿的是一身得體的白色羊絨服，同樣戴了眼鏡，卻是銀色的邊框。從內到外，都是端麗的模樣，她除了是媒體發言人，他還是靳潮生的表妹。
天光製藥在被富國收購前是一家家族企業，除了蔣靜外，還有許多靳家蔣家的人在企業內任職。被收購後，靳潮生的股份被稀釋到了不到兩成，富國佔了八成，剩下兩成則是在小股東的手中。
這樣算來，靳潮生也擁有超過四十億的身家，在江都也稱得上是鉅富。
“請大家安靜，”蔣靜清了清嗓子說，“我知道大家想了解什麼，這是天竺政府給我們出具的許可證，有了它，天光纔可以在天竺山多邦進行新藥試驗……”
“蔣女士，我已經得到了相關的許可證的複印本，”說話的是個紅頭髮的外國女記者，她高舉着錄音筆，喊道，“不要問我從哪裡得到的，你們今天不也打算將這份複印件給我們嗎？”
蔣靜的臉色微冷，問道：“雪妮，你想問什麼？”
“我想問的是，這份許可證上面說要按國際標準進行補償試藥者……”雪妮一說國際標準下方就有人笑了。
“我想你說的國際標準不會就是指的美國標準吧？還是國際藥業協會的標準？按美國標準，你們的製藥企業在國內也不會補償試藥者多少吧？還會跟人家籤什麼意願協議不是嗎？”
雪妮掉頭看向說話的人：“羅女士，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說的國際標準自然是指的國際藥業協會的標準。”
說話的是羅潔，她站在會場的一邊。
“那你該先關心你們美國自家的企業，天光製藥還不用你來瞎操心！”
看雪妮又要開口，羅潔就遞給她一堆的紙：“你看清了喔，這是花旗拿內華達州的窮人來做試驗引發的事件。”
雪妮臉一黑：“這些事有國內的記者去管，我不在國內，我要關心的是江都的藥企。”
羅潔笑說：“你是昨晚纔派過來的吧？”
“我以前就被派駐江都了……”
雪妮跟羅潔這一爭，倒讓大家有點心煩，有人就喊道：“管她什麼時候來的，蔣靜，我要問你，你每天只給試藥人一百盧比，是不是太少了？”
按盧比的匯率，一百盧比只相當於是十塊錢。一個月下來就是三百塊錢，按天光製藥這一次的試藥規模來看的話，那四種被曝光的藥，整個試藥期，產生的費用不超過五百萬。
這比在國內做臨牀試驗不知便宜了多少倍，這四種藥又要拿到國際上賣的，在天竺做的臨牀試驗是被國際承認的。到時在國外上市後，又能減少認證週期等等各類的時間成本。
“我們這是按天竺的人均收入來制定的標準……”
“人家窮，你也不能這樣做吧？至少得按國內的標準。”那記者一喊，靳潮生就想
罵他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我們做這藥，回頭還不是爲了國內的患者？我們成本越低，賣出來的藥價就越低，就越有競爭力，也降低了國內病人的治療成本好不好？
“我們是按天竺的標準，你們既然看了許可證，就應該看到備註裡有一條，在無法達到國際標準的情況下，按天竺國內的標準也可以。”
這一說，下面一陣譁然，有些記者不懂，可有點常跑醫藥這條線的記者就知道，這天竺各個邦自成一國，每一個邦的標準都不一樣。
這山多邦可說是天竺最窮的一個邦，它正好位於天竺游擊隊的攻擊範圍內，到了夜裡，一點燈光都沒有。
但這種地方也是病人最多的地方，這倒不好說是天光製藥因爲試驗成本的關係，挑中山多邦的了。
只是按山多邦的標準，天光製藥確實是達標了。
“這是一份無效的合同，上面簽訂的是霸王條款！”雪妮喊了起來。
她一頭水銀泄地般的金色長髮，再加上她那張跟美國明星一樣的臉蛋，在江都又做了好幾年的派駐記者，跟媒體人關係很好，還真有號召力。那些國內記者就跟打了雞血似的，特別是站在她身邊的兩個男記，在那舉着手不停的搖晃着。
幾個老記者在後面看得就撇嘴，有個還說：“她這是要煽動人吶，我看這些小年青都要被她給迷惑了。”
“色迷心竅，哼，這雪妮在江都這幾年，可沒交過一個華人男朋友，都找的老外。”
雪妮在那大喊，這些畫面都被電視臺給拍了下來，蔣靜沉下臉說：“合同有效無效不是由你雪妮說了算，這上面有山多邦政府部門的章，那就是有效合同，你隨便說無效，那我可以說你們的花旗製藥在山多邦的許可證是無效的嗎？”
這話令下面一下靜了，有人就問：“花旗製藥也在山多邦做試驗嗎？”
“不單是花旗製藥，高麗的四星製藥，日本的聖源堂，瑞士的輝瑞等等，都在山多邦設有試驗中心，憑什麼你們不去找他們的麻煩，跑來找天光的麻煩？”蔣靜有些動氣了。
這些媒體人真是吃多了，被那雪妮一蠱惑就像是沒見過女人似的，也不分清誰對誰錯，就在那瞎喊。
“他們沒被國際媒體報道，他們也許是按國際標準來給試藥人報酬的……”一個聲音弱弱地說。
蔣靜便冷笑道：“你說這話有根據嗎？我倒是知道，根據我們天竺中心的負責人彙報，說是全世界的製藥大廠，在山多邦的試藥點，都採用同樣的標準工作。”
雪妮看這些記者有點動搖了，忙喊道：“你口說無憑，大家不要相信她，光是一百盧比一天的報酬，那就遠遠低於國際的平均標準……”
“雪妮，要不要我讓天竺方便提供你其它製藥的許可證？”靳潮生突然說。
雪妮緊咬住嘴脣轉身就走，這個混蛋，他把這水都攪渾了！
大家看她一離開，問題開始變得正常，蔣靜和羅潔將發佈會終於應付過去。等人都散了，靳潮生將大家叫到公關部的會議室裡，剛要表揚大家，就接到徐嘉兒的電話，她要參加網絡會議。
“這次危機看似度過了，不過大家還不要掉以輕心，這次的事我們要留神，可能還不會很快結束。”徐嘉兒
字斟句酌地說：“還有，是誰把這事捅到國際媒體上的，我們一定要查出來。”
“是，徐總，我也是同樣的看法，可是，”靳潮生望着屏幕上的這個美得令人窒息的女孩，苦笑說，“就像是蔣靜在發佈會上說的，我們能弄到其它製藥企業的許可證，他們也能弄到我們的。”
“也就是說，在不排除內部人作案的情況下，也有可能是對手做的？”
“是，”靳潮生嘆氣道，“我們做的那四種藥，在山多邦那裡，輝瑞和聖源堂也在做類似的藥，但是藥效沒有我們的高。不排除是他們爲了阻擊我們，而特意製造的這個新聞。這樣能讓全世界的媒體把目光放在我們身上。”
徐嘉兒一下就想到了那兩家企業的險惡用心，這一來，天光的一點小錯就會被無限放大，藥還被上市就面臨腰斬的危險。
投入的試驗成本是不高，實驗室成本卻也不低，四種新藥加起來投入了近四五億，要是能夠到了批量生產的上市階段，一年就能帶了近十億的銷售額，這還僅僅是國內，之後每年還會以百分之六十的速度增長。
並且對輝瑞和聖源堂產生巨大的威脅，將它在發芽階段就掐掉，這對他們來說一定是件好事。
但就這樣鎖定是輝瑞，或是聖源堂，也是毫無證據的。
“我們派出了調查員，想必一週內就能有結果。”
靳潮生說完，徐嘉兒就告訴他明早她就會回江都，到時再找他。
“謝謝你，小羅。”蔣靜等會開完，才親自跟羅潔道謝，
羅潔比她小五歲，倒是打過許多次交道了，忙笑着客氣了一句，才送她離開。
靳潮生跟蔣靜上了車，他那臉才陰下來：“確定是天竺那方面出的問題？”
“那邊的許城說是山多邦那裡放出的消息，他們想要對所有的製藥企業來一次清掃……”
“哼，清掃？無非是想要幫他們國內企業的忙！”
對於山多邦的作法，靳潮生知之甚詳，那張許可證，就是花了接近一百萬才弄下來的。 不光是天光，輝瑞花旗都是一樣。
就是所有的一切都達標了，要不給這筆錢，他們就會批許可證。沒有許可證，試驗就無從談起來。這都是要爲技術水平落後的天竺藥企擋道。
“拿我們來做文章，是他們得罪不起別的大企業，就想來個敲山震虎，好讓別的企業乖乖就範……”
靳潮生的臉越來越冷，看上去像是好長時間沒吃東西，餓得泛白。
“那我們怎麼辦？可以讓政府出面去……”
蔣靜說着被靳潮生冷冷的打斷：“沒用，他們的目的不是這個，拖都能拖到我們身心疲乏。”
“那不是沒辦法對付他們了？”蔣靜皺眉道，“哥，徐董那邊是什麼意思？”
“漢天哥？他倒是說了個法子……”靳潮生的臉突然笑開了，“他說既然天竺那邊要玩，那就玩個大的，把輝瑞他們都捅出來！讓海外的‘良心’媒體來個輪番轟炸，看誰死得難看！”
“這樣啊！”蔣靜呆住了，“那山多邦那裡？”
“他們邦的商業代表明天就要到江都，還帶了一整個貿易團！說是想跟我見面……”靳潮生輕笑說，“你代表我去見見他們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