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
東院客廳外的園子內,劍拔弩張。
在房間內的張氏聽到了動靜,也趕緊出來了。
李無常表情冷淡,盯着張肅,姜明倫和趙遜將穩穩立在李無常左右,皆將武器橫在胸前,面容冷酷,隨時可以動手。
張肅站在不遠的地方和他們對峙,鬚髮皆張,怒火已經飆升到了極致,此時他也將劍從腰間拔出來了。
他看出來了,姜明倫和趙遜的氣勢都非常不簡單,光憑一雙肉掌怕是無法佔到便宜。
而李令武和李冀站在兩夥對峙的人中間,面容異常嚴肅。
其他人都站在走廊上,緊緊盯着園子裡,一言不發。
場面凝重到了極點。
張肅何等身份,張家重要大長老,平素脾氣火爆,對小輩嚴苛,甚少有小輩敢挑釁他的威嚴,就算李令武和張修這兩個李張兩家的族長都得對他客客氣氣的。
如今李無常區區一個庶子竟敢叫他“老匹夫”,而且還不懼他出手,連李無常那兩個隨從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直接將武器都抽出來了,一點猶豫都沒有。
這些都令張肅極度惱火,誓要出手教訓李無常。
李令武再度開口,道:“我說,都給我停手!將兵器收起來。”
聲音非常冷酷。
李無常衝左右點點頭,趙遜和姜明倫立馬將武器收起來,不過面色依舊異常冷酷,沒有絲毫的恐懼之色。
張肅沒有將劍收起來,渾身依然散發着雄渾的氣勢,狠狠道:“令武,冀老頭,今天我必須討個說法,你們不要攔着。”
李令武淡淡道:“肅叔先將劍收起來再說,不要和小輩動手動腳!”
張修和張氏臉色大變。
看李令武這樣子,好像是要挺李無常啊。
張肅眉頭一皺,不過終究還是把劍收起來了,他知道李令武說話越是淡然,就越是不好惹,若他執意動手,怕是沒有好果子吃。
這是在李家,不是在張家,李令武的面子必須給。
李冀趁機道:“放心吧,肅老頭,會給你個交代的!
接着看向李無鋒,吩咐道:“無鋒,你先去將那兩個對前輩不敬的小輩的武器繳了,哼!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輪得到兩個外人在此拔武器嗎?”
李無鋒有些爲難,道:“冀叔公,這……”
他如此爲難也是有道理的,李無常此刻的態度如此強硬,而姜明倫和趙遜隨便一個都能和他一較高下,讓他一個人去繳姜趙二人的武器,怎麼可能辦到。
李冀不是很明白姜趙二人的頭鐵程度,又看着李無鋒,奇道:“怎麼,兩個外人你都不敢去拿下嗎?”
李令武正要說話。
李無常道:“父親,請您容我說幾句。”
李令武點點頭。
李無常看着李無鋒,淡淡道:“大哥,你昨天說過,若有人找我麻煩,你就站在我這一邊,今天隨便你,若你一定要選擇和我作對,我就當被你耍了,沒什麼,大哥你樂意耍小弟,是小弟的榮幸。”
李無鋒擺擺手,道:“無常,有話好說,你先冷靜一下,我不是和你作對,只是你這兩位隨從,可不可以……”
言下之意就是要將姜明倫和趙遜的武器繳了。
李冀喝道:“無鋒,兩個隨從而已,你幹嘛這麼客氣?”
在李冀看來,李無鋒這個表現令人很不滿意。
李無鋒馬上道:“四弟,你千萬別誤會,我只是想暫時幫他們保管武器……”
李無常嗤笑一聲,道:“虧大哥還是個七品高手……你難道沒聽說過,對於用慣了刀劍的高手來說,若繳了他們的武器就等於斷了他們的手腳嗎?你現在想繳了我兩個保鏢的武器,是不是想讓那個老匹夫對我們肆意宰割?”
“小輩狂妄!”張肅又聽到了一句“老匹夫”,渾身發抖,若不是李令武站在中間,他馬上就要衝上來。
李無常看着李無鋒,笑道:“大哥要繳他們的武器,不是不行。那就請大哥拔出你的劍,一劍捅死我就行了。”
李無鋒一滯,不知如何是好。
衆人的臉色也凝重起來。
李無常竟然如此剛烈。
李冀喝道:“無常,你這是什麼意思?對你大哥你就是這個態度嗎?以死相逼?”
李無常笑道:“冀叔公別誤會,我是出了名的貪生怕死,怎麼會讓大哥隨意捅死我呢,他就算有那個決心,也沒那個本事……我的意思是,只要他有那個實力捅死我,他想幹什麼都行。”
昨天在張家,李無常就感覺到了張肅的無邊殺氣,今天就更不用說了,若態度不強硬一點,真不是鬧着玩的。
李冀面色陰冷,道:“無常,你知否你在說什麼?真當你大哥不敢動你嗎?”
聲音非常冷漠,他對李無鋒這個李家繼承人非常看好,怎料李無常一點也沒有將李無鋒放在眼裡,這是他所不能忍受的。
姜明倫插口,大聲道:“誰想動我們爵爺,必須從我們兩個人的屍體上踏過去!”
趙遜腰身一挺,道:“沒錯!”
聲音鏗鏘有力,不容置疑。
李無鋒和張彥邦在這個無比嚴肅的氣氛下,竟然對李無常產生了羨慕之心,羨慕李無常竟然有兩個如此忠心又大膽的隨從。
他們也有隨從,忠心是忠心,只是身手和膽量比之趙姜二人差太多了。
李護等人也有同樣的感受,在他們看來,李無常和姜明倫及趙遜根本不是普通的主僕關係,更像是生死與共的兄弟。
李無常看向李令武,道:“父親,我的態度相信您也明白了。另外我再提一點,昨天我在張家確實有說過那麼一句話,想找我講道理也好,講拳頭也罷,我都隨時奉陪。今天我依然是這句話,那個老匹夫衝我來就是的了,我李二愣子何懼之有?”
張肅怒聲道:“令武,冀老頭,你們聽聽,聽聽!這是一個小輩該說的話嗎?張口老匹夫閉口老匹夫,他還有沒有一點敬老之心?”
李無常冷笑一聲,道:“爲老不尊的人,我幹嘛尊敬他?”
張肅面色一沉,狠狠道:“小孽畜,你說什麼?”
爲老不尊?李無常你好大膽!
李無常冷哼道:“我那個莊子兩千多人,比你年紀大的隨隨便便找出幾十個,一個個都慈眉善目的,比你強多了。你還怪我叫你老匹夫,你不也是張口白眼狼閉口小孽畜的嗎?而且白眼狼三字還是躲在我的背後說,你不嫌丟人嗎?”
李冀喝道:“無常,注意你的態度!”
李令武卻沒有說話,冷冷看着張肅和李無常扯皮,讓他們就此扯清楚也好,否則遲早會爆發。
張修張氏面色沉重。
李護、李中嶽、李青三兄弟表情是最輕鬆的,李青心裡還有些痛快,他不敢做的事情,李無常一股腦兒全做了。
而李無鋒等一衆小輩,壓抑異常,連大氣都不敢喘了。
張肅吼道:“一羣鄉間野民哪能和我相比?”
李無常嗤笑道:“好,鄉間野民不能和你相比,那唐之風老大人能不能和你相比?人家官至內閣三大員之一,對小輩愛護有加不說,去年去了我的莊子,他和你口中的鄉間野民拉家常,說笑話,氣氛異常和睦。哼,在我看來,你給唐大人提鞋都不配!”
頓了頓,冷酷道:“我還是那句話,講道理論拳頭隨你的便,我隨時奉陪。你不要拿我父親來壓我,我父親是出了名的講道理,我那個莊子上的野民都聽他的名聲。”
張肅怒極反笑,道:“好好好,大家都別說話,我來好好和這個小輩講講道理。”
李無常攤攤手,示意他繼續。
李冀和李令武見張肅如此說了,也就都不說話了。
張肅沉聲道:“李無常,你捫心自問,我侄女翠容,就是你大娘,她平素對你怎麼樣?就算對親兒子也就如此了吧,現在讓你做點小事,幫老夫人看看病而已,你卻推三阻四,你自己說,你是不是白眼狼?”
李無常露出一個極爲冷酷的笑容,道:“這個問題你何不親自問一下我大娘呢?”
張肅面容一呆,看着張氏。
還有什麼隱情不成?
要知道,張氏的賢惠,在整個長安城都是出了名的,她對庶子李無常相當不錯,大家都略有耳聞。
張氏走上來,看着李無常,道:“無常,你這次確實有些不知分寸,要不……”
她剛想說句話壓住李無常,就被李無常打斷了。
李無常冷冷道:“大娘,你來的正好,別說那些沒用的。你敢不敢以你張家的列祖列宗發誓,敢不敢以大哥的性命發誓,說你這些年來把我當你親生兒子看待?”
此言一出,衆人臉色大變。
李令武面色一沉,看着張氏。
李冀也眉頭大皺。
李無鋒心中一顫,神色一愣,看着自己的母親,不明情況。
聽李無常的話語,張氏好像做了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呀!
張氏被問了個措手不及,讓她以李無鋒的性命發誓,她肯定是不敢的,所以一時之間她說不出話來。
張修連忙出來,道:“無常,你大娘雖然對你比不上你大哥,但是還算過的去……現在別說那麼多了,我看一切就是誤會,今天你是治病的,不是吵架的。”
他不得不打圓場,他母親還需要李無常救治呢。
李無常聳聳肩,看向張肅,哂道:“呵……親生兒子!”
張肅臉色陰晴不定,終究是沒有說話。
李令武面色凝重,依然死死盯着張氏,那意思就是要張氏給個說法,他不信李無常會那麼無的放矢。
張氏暗歎一口氣,道:“老爺,是妾身不對。妾身那時候確實有想過謀算無常的酒樓和鋪子,妾身也是替咱李家考慮,生意那麼好的酒樓和鋪子,掛在李府名下總比掛在無常的名下好,省的有人找麻煩。”
頓了頓,又道:“妾身也知道,無常是因爲他奶孃的事怨恨妾身,那時候他奶孃重傷垂危,人還沒死,大夫就走了,的確不近人情。妾身也沒有派人去通知無常,也的確是妾身的過失,不過那時候妾身剛好要處理家事,所以一時疏忽了。”
張氏這一通訴說,聽得李無常暗笑不已,好一招以退爲進。
好啊,大家慢慢玩,李無常心裡如是想。
李令武聽完張氏的訴說,臉上雖然還是帶着一絲狐疑,不過終究是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