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寨鄉這邊,至少是供血充足。”宋尚看着凌然的動作,沒話找話似的說着。
他是有點擔心凌然太急躁,反而給弄壞了。
當然,擔心也就是這麼一股子擔心,說的話,他是不敢說出來的。
宋尚怕凌然不高興,緊接着,就又補了一句沒關係的話:“還好凌醫生也在,否則的話,就八寨鄉這個地方,我都不知道哪裡請人去。”
“宋主任,八寨鄉這邊,可是好些個醫院的大拿都在呢,您的話傳出去,我們不認的。”左慈典沒上手,就在邊上站着,提醒了?一句。
宋尚呵呵的笑了出來:“沒事,就是我說的,不服來辯麼。”
左慈典也笑笑,沒再多說。今天集中在八寨鄉的醫生,基本都是昌西省內的醫生,而在昌西省內,單就肝切除這一塊,說凌然的技術至高有點太高傲了,但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
別的不用說,技術好不好,看每週每月做的飛刀的數量,大家心裡也都是有譜的。
再者,做外科醫生的,保不齊哪天,就有救場的需要了。尤其是普通醫生,到了病人流血不止而自己搞不定的時候,該跪求的時候就得跪求,誰也不能把技術好的醫生給得罪死了。
凌然自己則摸着病人的肝臟創面,手指慢慢的滑了下去。
“抽吸加快,注意補液。”凌然的聲音清冷,命令則異常的清晰。
手術檯旁的助手和麻醉醫生都不敢囉嗦,迅速的執行命令。
左慈典在旁看的一陣感慨,這樣的氣勢,普通的主任醫師都是端不起來的。
“露出來了。”依舊站在主刀位的年輕醫生近似歡呼的喊了一聲。
因爲失血,病人的腹腔內早都洇滿了,抽吸的效果不僅僅是不理想,甚至連肝面都露不出來。
此時顯露出了部分肝臟,唯一的變量,就是凌然戳入病人腹腔內的手臂了。
“徒手止血。”宋尚喃喃自語。
左慈典笑眯眯的,像是看着自家東風導彈的快遞員,驕傲的重複:“徒手止血。”
“凌醫生名不虛傳。”宋尚呼了一口氣,臉上帶出了真誠的笑:“這下好了,我就知道,有凌醫生出手,這個病人的命,就算是保住了。”
“還早呢。”凌然的聲音磁性十足,卻是嚇了宋尚一跳。
“還……早?凌醫生,這邊還有危險?”宋尚的心又提了起來,他手下的年輕醫生就更是一臉呆相了。
“現在還看不清具體情況,但從失血的速度來看,可能還有血管破開了。”凌然回了一句,再用空出來的左手,在病人的腹部向右劃了一道,對那年輕醫生道:“從這裡,再剖一刀。”
“剖這麼大?”年輕醫生嚇了一跳。他也做了好幾年的手術了,卻沒見過這麼大的刀口。
當然,失血這麼多的手術,他也是第一次經歷。
凌然沉沉的“恩”了一聲,並沒有解釋的意思。
宋尚狠狠的瞪了弟子一眼,怒道:“凌醫生讓你切,你就切,囉嗦什麼?病人要是死了,切口縫起來方便的,活下來纔要你考慮癒合的事。”
“是。”年輕醫生其實問出來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錯了,白捱了一頓罵。
他也不敢再多說,伸手要了手術刀,就順着凌然手指滑動的位置,又向右切了一長條。
如此一來,病人的腹腔就算是徹底敞開了。
宋尚倒是來了精神,嘖嘖兩聲,道:“這比屍檢劃拉的還清爽。”
“你在解剖室裡的感受是清爽嗎?”左慈典皺着鼻子笑了。
“至少涼快吧。”宋尚笑道。
凌然這時伸着脖子看了看病人腹腔內的情況,卻是開口道;“解剖室確實涼快。”
“是吧。解剖室裡吃肉夾饃,肉味都更濃。”宋尚很有感覺的回憶着,嘴還吧唧兩下。
左慈典嫌棄的看看宋尚的小肚腩,嘆口氣:“你90年代上的大學吧,那時候就這麼缺肉?”
“別人缺不缺我不知道,我是又缺肉又缺錢。解剖室裡好啊,免費空調吹着,肉夾饃吃着……”宋尚感慨萬千。
“行了,這邊出血基本止住了。”凌然說了一句,順便將一塊浸透了血的紗布,丟到盆子裡,再飛快的分離肝韌帶,並對面前的年輕醫生道:“接下來,我們把肝臟托起來,你做過嗎?”
“沒……沒做過。”站對面的年輕醫生嚥了口唾沫。
“稍等我教你……恩,手先放過來。”凌然的肝切除剛到完美級,又得了全系列的完美級暴露,此時心情好狀態也好,手把手的給對面的小醫生教,幾分鐘的時間,就給教會了。
不過,技術是能教會的,膽量是不可能的。
雲華六院也不是什麼厲害的醫院,別看是肝膽外科的,但做的最多的還是膽,平日裡碰觸肝臟的機會都不多。
現在讓他將肝臟託舉起來,說不害怕是假的。
年輕醫生唯唯諾諾嚥着口水,再看看旁邊裝血的大玻璃罐,小聲道:“下面這裡,我們都沒碰過。”
“創面血不可能出到這麼多的。”凌然說的極其肯定。
相比之前,他現在的判斷何其準確,語氣更是標準的陳述。
“聽主刀醫生的指揮。”宋尚其實也有一些懷疑。就像是他的手下所言,自己都沒有碰過下面,與其懷疑下方出血,不如重新檢查一遍上方。
但是,凌然都這麼說了,宋尚也就只能聽之任之了。
技不如人,不如聽話。
“擡起來吧。”凌然果斷下令,並不和玩什麼心理輔導的一套。或者說,將這個小醫生留在現場,並給他補救的機會,就是凌然所能做出的最好的心理輔導了。
“是。”對面的醫生咬咬牙,輕輕的將凌然處理過的肝臟,輕擡起了一些。
噗。
一股鮮血,順着肝臟的邊緣就流了下來。
年輕醫生一驚,卻是拼盡了十多年所學,才超水平發揮,沒有手抖的摔下肝臟來。
“繼續穩住。”凌然輕輕的伸出一隻手,再從下方緩緩的伸進去。
一分鐘後,腹腔內殘存的血液被吸走,裝血的大罐子也就安穩了下來。
“太好了。”
“竟然真的是背面。”
“凌醫生真帥。”
“總算是止住了。”
手術室裡的緊張氣氛,亦是陡然一鬆。
凌然處理了手尾,卻是沒有繼續做下去,而是向對面的年輕醫生道:“你繼續做。”
“啊?”年輕醫生驚訝壞了,他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到手術輕鬆的部分會安心捱罵。
“你繼續做。”凌然重複了一句,自己就站在一助的位置上,做起了助手的活。
原本緊張擔憂的年輕醫生愣了愣,眼前突然一片霧氣,連忙低頭,重新開始了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