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陽和周廣達握了握手,他和周廣達也是第一次見面,感覺周廣達自帶氣場,據說此人最初也是體制出身,後來棄政從商,特殊的經歷讓他在政圈的人脈極廣。
秦正陽將身邊的許純良引見給周廣達。
周廣達笑眯眯向許純良伸出手去:“許鎮長,久聞大名啊!”
許純良笑着和他握手:“周總,咱們不是第一次見面了,上次周總去巍山島的時候我在長興分院任職。”
周廣達努力想了想,仍然沒有想起他上次見過許純良,畢竟上次他是在東州主要領導的陪同下前去的,許純良彼時只是一個小角色,就算見到也不可能特別留意,更談不到和他握手言歡了。
這世界變化太快,這纔多久的功夫,連這種小人物都能和自己平起平坐了,心中不得不感嘆大恆正逢多事之秋,連他這位副總都不得不放下身段親臨一線。
周廣達轉向一旁的張恆陽道:“恆陽和許鎮長打交道要多一些。”
張恆陽笑道:“打過不少交道,所以才能成爲朋友。”周廣達過去對他不錯,否則張恆陽纔不會過來趟這個渾水,他已經不在大恆了,周廣達讓他過來是幫忙協調,可張恆陽對許純良的性情非常瞭解,想讓這貨讓步太難了,更何況這次主動權在他的手裡。
張恆陽不想來,礙於面子又不能不來,心中拿定主意今天多吃菜少說話,權當是混了一頓免費的午餐。
除了周廣達,其他人都是見過面的,有些人還打過交道,產生過矛盾,比如李昌佑和許純良。
大家坐下的時候,許純良和李昌佑坐在一起,許純良故意道:“李總,怎麼沒見周義文啊?”
李昌佑道:“周總身體不適所以無法參加。”
秦正陽和周廣達相互謙讓了一番,還是請秦正陽坐在了所謂的C位。
秦正陽道:“周總太客氣了,您來東州本來應該是我們盡地主之誼纔對。”
周廣達道:“今天是休息日,我請大家過來主要是爲了溝通彼此的感情,沒有其他的意思。”
秦正陽心說你沒別的意思纔怪,如果不是分管領導出面,自己纔不會來赴宴,奇怪的是,領導並未出現。
許純良道:“周總這話說得敞亮我們體制內講究個公私分明,上班期間談公事,休息的時候做私事,我臨來之前還和秦書記談起這件事呢,要是談工作,我們可不敢喝酒。”
周廣達笑道:“你們體制內講究公私分明,我們企業也講究這個,來!咱們喝酒。”
張恆陽心中暗笑,許純良從一開始就給這頓飯定了調子,其實這羣人坐在一起哪有什麼感情可談。
不過張恆陽怎麼都沒想到,他會成爲今天的焦點,三杯酒下肚之後,許純良主動找上了他:“張總,謝謝您爲我們東州文旅做的貢獻。”
所有人目光都投向張恆陽,什麼情況?他做啥貢獻了?
張恆陽笑着解釋了一下,五一要搞東州燒烤節,就是漢源溫泉度假村贊助並冠名的,其實他這次也算是誤打誤撞搭了順風車,當初決定三百萬冠名燒烤節的時候,東州燒烤遠沒有現在這麼紅火,誰能想到東州燒烤的熱度是肉眼可見的上漲,現在來東州旅遊的一多半都是衝着東州燒烤過來的。
張恆陽道:“許鎮長,這事兒我得謝謝您纔對。”
許純良道:“咱倆也別客氣了,說白了就是相互成就,乾兩杯?”
張恆陽跟他連幹了兩杯,越想低調越是無法低調,許純良明顯有意把他往前推。
周廣達道:“許鎮長這句話說得沒毛病,地方政府和投資商的關係就是相互成就,我們投資肯定是希望得到回報的,地方政府希望通過我們的投資帶動當地經濟,大家就是要相互成就才能變得更好,秦書記,您說是不是?”
秦正陽道:“那是當然,我們地方政府全力爲投資商保駕護航。”
周廣達道:“有秦書記這句話我們就放心了,我們投資最大的顧慮就是企業的利益能否得到保障,當初在投資巍山島這個項目上,我們內部的分歧挺大,因爲這個項目面臨着投資時間跨度長,投資回報率低的問題,但是我當時力排衆議,畢竟做企業不僅僅要考慮到經濟利益更要考慮到社會效益。”
許純良道:“秦書記常跟我們說,要學會從投資商的角度看問題,我也嘗試怎麼做,不過我畢竟不是商人,我想請教一下各位,你們賺錢的最終目的是什麼?”
許純良說這句話的時候故意望着周廣達。
周廣達道:“賺錢的最終目的還是要回饋社會,這是我們大恆一以貫之的宗旨,我們過去這樣做,現在這樣做,以後還會這樣做。”
連秦正陽都聽不下去了大家誰不清楚誰啊?回饋社會?自從大恆入駐巍山島,圍繞他們的維權事件就沒中斷過,春節期間還鬧出了人命,那時候可沒見周廣達過來解決問題。
李昌佑端起酒杯向秦正陽道:“秦書記說地方政府全力爲投資商保駕護航,可我看到的並不是這樣。”
秦正陽微笑道:“哦,李先生有什麼意見可以擺在桌面上直說。”李昌佑不久前去湖山鎮的時候,曾經因許純良的態度投訴到外商企業投訴中心,許純良專門跑了一趟,後來這件事不了了之。
秦正陽也非常反感這種行爲,他說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伱有什麼話不能擺在桌面上,非得背後捅人刀子?
李昌佑道:“在我們國家,政府官員受到檢查部門的監督,在涉及到經濟利益的問題時,會選擇迴避,我有些不明白,許先生身爲仁和堂的商標持有人,爲何貴方還要讓他來負責溫泉頤養小鎮的項目?難道不怕外人說閒話?”
許純良笑眯眯望着李昌佑,狗入的夠勇,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敢公開向自己發難,這是要先把自己踢出局嗎?
許純良道:“不好意思,我忘了,李先生是哪個國家?”
李昌佑一臉傲嬌道:“大韓……”
許純良打斷他的話:“想起來了,我們東州有個地方跟你們國家重名。”他轉向秦正陽道:“秦書記,您過去是不是在大韓鎮工作過?”
所有人都聽出這廝是在公開寒磣人家,東州的確有個大韓鎮,可秦正陽認爲許純良還是別太高調,李昌佑的國家再小也是國家,這樣說有鄙視人家之嫌,吃頓飯搞出個外交事件就不好了。
秦正陽笑着打圓場:“不是說今天只談交情不談工作嗎?”
李昌佑是個中國通,他當然聽懂了許純良的意思:“許先生,你很不友好,我認爲你有侮辱我們國家的嫌疑。”
許純良道:“李先生,你可真會給我扣帽子,我沒侮辱你們國家,我這個人恩怨分明,你詆譭我在先,我要侮辱也是侮辱你。”
李昌佑道:“秦書記你可全都聽到了。”
秦正陽朝許純良使了個眼色,讓他少說兩句。
許純良可不慣着他:“什麼叫你們國家政府官員受到檢查部門的監督,搞得好像我們沒有監督機制似的,你出來說話可不僅僅代表你自己,謹慎點,別的我不知道,你們國家的政客被抓進去的太多了。”
“你……”
周廣達道:“說好了不聊工作怎麼開始談政治了。”
李昌佑道:“周總,不是我不給您面子,這飯我吃不下去。”
許純良道:“周總,這麼尊貴的客人來了,您沒安排點泡菜啊。”
秦正陽開始後悔了,許純良這貨根本就不可控啊,要說這李昌佑也有毛病,好好的你招他幹什麼?
李昌佑起身想走,許純良抓住他肩膀一把將他摁了回去,笑眯眯道:“我發現你那邊的人缺乏幽默感,開不起玩笑,我真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別生氣啊,咱倆喝一杯。”
許純良端起酒杯,李昌佑氣沖沖望着他,又想起身,可肩膀被許純良給摁住了,如同一座小山壓在身上,根本站不起來。
周廣達趕緊過來打圓場:“對,人家許鎮長是開玩笑,來,來!喝酒,我陪你們喝一杯。”
秦正陽道:“大家一起!都是朋友,開個玩笑嘛,千萬別當真。”
衆人一起響應,李昌佑不是不想走,是實在走不掉,氣得乾瞪眼,也只能和衆人一起喝了那杯酒。
他們都是一小杯,人家許純良端起面前的分酒器,喝了整整一壺。
周廣達眉開眼笑道:“李總,看看人家許鎮長多有誠意。”
許純良起身道:“我喝這杯酒不是道歉的,我是要表明一個態度,李總剛剛說得沒錯,我的確應該避嫌,你們可以繼續談合作,但是不要借用仁和堂的商標,想借也沒用,我永遠都不會同意各位慢慢喝,我先走了。”
秦正陽都被這小子給弄愣了,本來是李昌佑要走,現在李昌佑不走了,他反倒走了,秦正陽想攔都來不及了,許純良腿腳多利索,已經離開了房間。
秦正陽想追,可考慮了一下還是沒追上去,許純良這是把一桌子人都給晾了,他臉上不好看,其他人面子也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