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抱月擡頭望了一眼頭上的匾額,並沒有扶楚彥的手,而是從他身邊走過,輕輕跨過了門檻。
楚彥並不尷尬,只是笑了笑,收回了手。
姬嘉樹等人看了他一眼,跟着嬴抱月走進院門。
楚彥收起笑容,吱呀一聲,推上了大門。
禪院的大門在衆人身後緩緩闔上。
明明他們來的時候正值清晨,陽光正盛,但姬嘉樹等人一踏進禪院,就發現這裡的光線十分昏暗,宛如黃昏時分一般。
“這地方……”
姬嘉樹後撤一步,環視着四周的景象,神情微凝。
明明是露天的場所,此地卻像是罩在一個罩子裡一般。
溫度瞬間降低,四周安靜得如同鬼蜮,到處是破敗的禪房,每間屋子都像是多年無人居住,窗臺爛門上蒙着厚厚的蜘蛛網,地面上的青磚的磚縫裡長滿了雜草。
禪門關閉後,濃霧升起,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湖不清。
嬴抱月看着這霧氣,神情也異樣起來。
她上次和淳于夜來的時候是夜晚,她原本以爲是因爲在晚上禪院內的氣氛才那麼陰森,現在看來此地居然是常年被濃霧籠罩,簡直有如雲霧森林一般。
這顯然不是自然形成的,想必整個禪院都籠罩在一個極爲複雜的巨大陣法之中。
《踏星》
“放心吧,這上面暫時沒有人了。”
面對這詭譎的環境,楚彥卻早已司空見慣,他伸手撥開濃霧,向羅漢堂走去。
身後的人沒有動,楚彥回頭看向站在他身後的嬴抱月,“不管杜子卿人被藏在哪,肯定是在地穴之中,所以我們得先下去。”
姬嘉樹上前一步擋在嬴抱月面前,“下去……是去你說的那個地穴麼?”
“那是自然,”楚彥笑笑,指了指羅漢堂的方向,“那邊有個可以進入地宮的密道,我想,公主殿下應該很熟悉那個地方纔對吧?”
嬴抱月抿緊脣,看了一眼身邊滿眼笑意的男人。
這個人,對於她和淳于夜上次的行蹤簡直了如指掌!
“別誤會,你們進來的時候我可不知道,”楚彥知道她在想什麼,鎮定地微笑着,“我是等你們逃走後,調查了一下院內,才發現了你們入侵的路線。”
進來的時候不知道,也就是說,他們出去的時候他知道?
嬴抱月後背升起一股涼意。
之前從禪院逃出去的時候,她就莫名有種被人注視着的感覺,難道說,當時楚彥就在一旁?
可當時向全禪院弟子發出通緝她和淳于夜命令的正是楚彥,結果這個通緝他們的人,卻眼睜睜放走了他們?
四周濃霧繚繞,嬴抱月心中卻升起更濃的迷霧。
“好了,你可以選擇跟我走,還是不跟我走。”
楚彥側過身,掃了一眼滿臉警惕的姬嘉樹等人,鎮定地微笑着,“如果前面是我精心爲你準備的陷阱,公主殿下,你來不來呢?”
“你這傢伙!”
姬嘉樹勐地握住劍柄,簡直難以抑制心中的憤怒。
太被動了,他們這方實在是太被動了!
此時他真的無比痛恨自己沒有天階修行者的實力,只能任由他們這方被楚彥玩弄在掌心。
如果此時跟在嬴抱月身邊的是李稷,他們是不是不用這麼瞻前顧後,嬴抱月不用這麼冒險抉擇?
“嘉樹。”
姬嘉樹一怔。
嬴抱月背對着他,向後探出手,將他的拳頭握在掌心。
少女的掌心微涼,卻不顫抖。
“楚長老,”嬴抱月嘆了口氣,“你不用再試探我了,既然我進了這個門,就下定了決心。”
就算前面是陷阱,她也沒有後退的餘地。
嬴抱月摸了摸手臂上的血線,她現在必須儘快打破這個僵局,一直瞻前顧後,他們這羣人終究也是個死字。
“好,那我們走吧。”
楚彥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看身後,大步向羅漢堂走去。
嬴抱月默默跟在他身後,姬嘉樹吐出一口氣,跟在她身邊。
陳子楚和許義山大氣不敢出,安靜地跟在後面。
“抱月,這樣真的好麼?”
姬嘉樹看向嬴抱月安靜的側臉,心中有些刺痛,“這個長老真的值得信任麼?”
“我既然來了,那就只能選擇相信他,”嬴抱月笑了笑,側目看向他,“倒是你怎麼了?我記得你平常可沒那麼容易動怒。”
姬嘉樹閉上眼,“因爲我害怕。”
嬴抱月有些吃驚地望着他。
“怎麼?我很沒出息吧?”
姬嘉樹輕笑一聲,笑聲有些苦澀,“抱月,我怕我保護不了你。”
李稷離開他們身邊後,他原本下定決心要彌補上李稷缺失的部分,結果他卻發現,不光是嬴抱月,他也習慣了李稷的陪伴。
之前李稷消失的時候,他也曾經擔負起保護整個隊伍的責任,但那個時候,嬴抱月不在。
可現在嬴抱月回來了,李稷卻離開了。
“你不是說過麼?修行者的性命只有自己能保,”嬴抱月望着身邊專注地凝視着自己的少年,心中有些酸澀,“嘉樹,你不要只看着我。”
姬嘉樹一怔,心情複雜無比。
面對嬴抱月那雙彷彿會說話的眼睛,他只是搖了搖頭。
她有她的顧慮,他有他的執着。
兩人並肩向前走去,姬嘉樹換了個話題,“說起來,花璃前輩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晚實在是發生了太多的事,李稷要去閉關,歸辰要去救妹,嬴抱月要去禪院,整個帳篷內亂成一團,就在亂成一片的時候,之前失蹤許久的花璃居然還突然回來了。
姬嘉樹當時正在整理行李,沒看見當時的畫面,只聽身後忽然喧鬧起來,他不經意一個回頭,發現花璃就站在帳門前。
嬴抱月站在帳門前不遠的位置,定定地看着她。
他當時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奇怪,原本想過去打個招呼,但花璃全程根本沒看他們一眼,他腳步頓了下來。
花璃什麼也不說,只是直直看着嬴抱月,下一刻變成了雪兔子的模樣,跳到了嬴抱月懷中。
嬴抱月撫着雪兔子的毛髮,低聲說了幾句話。
當時帳篷內極爲吵鬧,姬嘉樹沒能聽清她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