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山頂,才知何爲豁然開朗。
看得出對這次中階大典的重視,東吳在寒山頂上搭建的祭臺足足有三層,一眼望去規模極爲宏大。
李稷身着繡着青龍的祭服站在最下面一層,東吳王趙暮人和東吳國師東方儀站在第二層。而第三層祭臺的最頂端擺着一些黑色的盒子,盒子邊站着一些戴着玄鐵修羅面具的黑衣人。
雖然沒有露臉,但那些人的身形都有些佝僂,像是上了年紀,面具後頭發都已經斑白,身上的氣息深不見底卻不外露,每個人脖子上還都有一道黑色的刺青。
刺青漆黑如墨,像是一條蛇一般環繞在他們的脖子上,看上去有些恐怖。
看到那些人嬴抱月眸光一頓,感覺到身邊姬嘉樹握着她的手也一緊。
兩人並肩站在最後一階石梯上,神情複雜地注視着那羣人,一時沒有靠近,李稷也沒有催促。
“那些人是……”過了一會兒,兩人身後傳來莫華的聲音,嬴抱月回頭一看,只見莫華登上山頂看到那羣黑衣人也眸光一怔,繼而喃喃開口道。
拓跋尋伏在他的肩頭深吸了一口氣道,“那應該就是守經奴。”
他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感覺到那些不似活物一般的氣息,他就明白了他們遇見了什麼。
這時後面逐漸趕上來的其他修行者也看到了祭臺上的情景,看着那羣黑衣人都露出了異樣的神情。
只因那些人的身份十分特殊。
“那就是守經奴?”
姬嘉樹聽到眸光微縮,注視着祭臺最頂端的那些人和他們身邊的黑色盒子神情複雜起來。
他來東吳之前,沒想到居然還有守經奴留在東吳。
守經奴是山海大陸上最特殊的一羣修行者,幾乎每人的境界都在等階五以上。但這些人卻一生都不會進入朝堂成爲仙官,他們終生的任務只有一個,那就是守護太祖手札。
說實話守經奴最初誕生的時候也屬於仙官的一種,但因爲這羣人的特殊和身負的詛咒,這份工作在衆人眼中逐漸帶上了神秘色彩。
“那些人的脖子上,是不是都有一道刺青?”拓跋尋伏在莫華背上問道。
莫華點頭。拓跋尋深吸一口氣道,“那些刺青,看來就是傳說中的守經奴的詛咒了。”
詛咒。
姬嘉樹瞳孔一縮,他聽他父親說過守經奴的事,如今一聽心情更加複雜。
當年那位太祖皇帝在修行一道上雖然沒能走到極致,卻擅長各種詛咒和陣法,尤其擅長用詛咒控制他人。守經奴這些人,就是一些身上帶着詛咒的修行者。
這些詛咒讓他們不能擅自泄露手札的內容,一旦泄露……
“我記得這詛咒是讓他們不能泄密的,”莫華注視着那些人脖子上如同淤青一般環繞了整整一圈刺青喃喃問道,“如果泄露了會怎麼樣?”
姬嘉樹知道莫華這個問題其實是在問他。
高處不勝寒。天階修行者和國師身上都有詛咒和禁制,故而這些人之中他身爲國師之子,對詛咒多有了解。
同時,因爲這個出身,姬嘉樹對詛咒這種東西也深惡痛絕。
“看清他們脖子上的那道刺青了麼?那是青銅級別的詛咒,”姬嘉樹注視着那羣人靜靜道,“只要這些人說了哪怕一個字,那道詛咒就會立刻勒斷那些人的脖子,他們的腦袋會直接滾下來。”
後面上來的修行者聽到姬嘉樹的這句話都嚇了一跳,莫華注視着那羣戴着面具的人眸光有些沉重,最後嘆了一口氣。
“怪不得這些人叫守經奴。”
一日看守手札,終生都成爲那些書冊的奴隸。
這個名字其實是逐漸被人叫出來的,久而久之人們都忘記了這羣人原本的名字。
嬴抱月看着那些人神情也有些複雜,她原本沒想到在秦帝國消失後還會見到這羣人。但聽姬嘉樹提起這些人的詛咒,她也並不奇怪東吳爲什麼會留下這羣原本爲秦帝國效忠的人。
因爲他們只能幹這些,也掀不起別的風浪,故而太祖去世後這些人依舊保持着原職。
這麼多人登上山頂,那些黑衣人卻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眼中彷彿只有祭臺上的那些黑盒。
“既然這些人是守經奴,那些黑盒之中就是太祖手札了吧?”莫華定定看着祭臺頂端擺着的黑盒道。
“應該是,”嬴抱月道。
身後傳來禮官催促的聲音,她看向站在第一層祭臺下李稷,輕聲開口,“我們走吧。”
姬嘉樹回過神來點頭。雖然他們是最先到達山頂的,但太祖手札必須在所有人到齊的情況下才會打開。祭臺的第一層外擺放了不少桌椅,他們會先在這裡按次序坐定,之後再按照排名上臺一個個祭拜太祖手札。
嬴抱月來之前也事先了解過大朝會的流程,在第一次聽完之後,她其實心中一直有個想法,那就是這些流程爲什麼一個個她都有既視感。
比如說她覺得走天梯的這個流程非常像走紅毯……
而現在就像宴席入坐,李稷擔當的這個主祭禮官,她怎麼看怎麼覺得像司儀……
當然在諸位修行者眼中大朝會是盛事,太祖手札是聖物,她可不敢把這些告訴其他人。然而此時看着李稷走下祭臺,姬嘉樹牽着她向他走去,李稷向他們伸出手,她的心情更加複雜了。
這到底是誰設計的儀式,爲什麼她覺得那麼像嫁女兒?
而就在這時,她終於想起大朝會的這一系列儀式是誰設計的了。
嬴抱月扶額,沒錯,正是她的師父,大司命林書白。
她親愛的師父大人當年熱愛設計各種儀式,嬴抱月原本不理解這有什麼意思,但她現在終於明白了。把稷下之宴設計的像是運動會,將大朝會設計成走紅毯,她真不知道以後還有什麼稀奇古怪的儀式在等着她。
但唯有一點值得肯定。
她師父整的這個場面的確十分好看。
“請諸位修行者進場!”
就在走向李稷所在的祭臺之時,嬴抱月回頭看了一眼,只見俊朗的兒郎們一個個登上山頂,每人身上祭服齊整,場面宏大且賞心悅目。
她在看別人,別人也在看她。
李稷向嬴抱月伸出手去,身上祭服之上的青龍彷彿會遊動。
就在這時祭臺邊鼓樂齊鳴,氣氛莊嚴熱烈,在古老的樂聲中,他向嬴抱月道,“魁首大人,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