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羣貴族緊衝出一段距離,卻不由自主的停下了。
現場貌似不需要他們插手了。
還是那句話,這批貴族子弟是各大家族的精銳。除了個別招老人喜歡,給開了小竈,絕大部分都是不折不扣的天才。他們擁有最好的血脈,最好的教育,最好的裝備,本就應該是人族的希望,最中堅的一股力量。
缺戰鬥經驗確實是他們的一大軟肋,而且缺的不單是經驗,更是對戰場的那份熟悉。熱血,鬥志,決心這些素質方面的積累。
但是戰鬥經驗,戰鬥素質這些東西說重要確實重要,但也並不是真的決定成敗的核心。
周樹人說過,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隨着初期面對遺族狡詐的攻擊方式,各種不適應,大量折損人手。身邊一個個熟悉的,陌生的人就那麼永遠的倒下了,對身處戰場的這些菜鳥們的刺激可想而知。
有些人崩潰了,不是盲目的胡亂攻擊,加速自己的死亡。就是可恥的躲了,逃了。可惜離開了大部隊的相互扶持,這些人死得更快。
自然也有人爆發了。死亡的壓力下,平生所學,所有受過的訓練,在最短的時間內轉化爲了實力。雖然還是有些稍顯稚嫩,但是本身的實力,強悍的裝備在那擺着。這是一幫九級巔峰的精英,又不是手無寸鐵的農夫,穩紮穩打,本來就是有優勢的。
自然而然的聚在一起,不同家族,不同神通組成小隊,相互彌補,相互配合,這本就是人族最基本的戰術。這些天才們該學的一樣不少,只是用得少,生疏罷了。在死亡的威脅下,不少人很快也就像模像樣的配合了起來。
當陣腳一旦穩住,這些人自身強悍的硬實力也就發揮出來了。傷亡越來越少,反而遺族扛不住了。戰鬥本就此消彼長,遺族數量有限,死一個少一個,尤其最先死的恰恰不是實力弱的,更多的是實力最強的,表現最突出的。
婁爾哈這樣的邊關大將,對於局勢有着本能的解讀。別看他堵着貴族們的神,看似是要往死裡得罪,但其實也掌握着分寸呢,絕不可能像青帝所言只留一成。一旦發現達到了青帝要求的鍛鍊目的,也就果斷放行了。還留下了足以自保了實力,防止某些人惱羞成怒。畢竟這些菜鳥們整體還不錯,但具體到某一家,可就參差不齊了。
即便如此,其實傷亡已經很可觀了。起碼死了三分之一,還有大量有着不同程度傷勢,可謂傷亡過半。老傢伙們雖然看着心疼,但事已至此,反而不願,或者說不能上去幫忙了。原因就是功勞,戰功,或者直白點說,利益。
雖然傷亡慘重,但是現在明顯已經佔據了優勢,勝利只是時間問題。那麼剛剛被婁爾哈逼出來的同仇敵愾瞬間就瓦解了。子弟功勞大的,老人想要維持現狀。子弟功勞小的,老人想要去幫忙。這就產生了矛盾,最後相互制約,也只能由着子弟們的表現,決定這次利益的分配了。
人死不能復生,傷心也傷了,人還要往前看。相比於一個實權候位,這點犧牲,不算什麼。
婁爾哈和青帝打了招呼,就直接帶人回了律山。沒什麼懸念了,自己爲了賣青帝人情,人得罪了不少,戰功卻沒落着。那還留着有什麼意思。
隱在附近的奎森,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戰場,也走了。
他掀開了地蓋,送走了那批黃龍神血的佼佼者,並未直接離開。雖然知道有青帝,有鎮獄候壓陣,這場戰鬥幾乎不存在意外,但他還是打算確定以後再走。畢竟來都來了,就當看熱鬧也好。
青帝的算計,和婁爾哈的行爲,一開始讓他極爲反感。他很痛恨人族內部的草菅人命,當初和婁爾哈鬧翻,弄出了洞玄派,也是爲了這個。
但是當他看到了那些貴族子弟的表現,更氣了。
這實力,這裝備,打成這樣,你們是豬麼?他終於理解了青帝的苦心,這幫玩意兒死了真不虧。要是青帝把一幫七級送進地下送死,奎森恐怕當場就翻臉了。但是一羣九級巔峰,去打普遍八九級的遺族,怎麼看也算不上草菅人命。
奎森的出身和經歷,決定了他的認知。無論青葉城,還是七十二軍,亦或門派,戰鬥都是主旋律。他自身,和他遇到的人,身邊的人,無論實力強弱,但起碼都是合格的戰士。這樣的廢物,他還真是生平僅見。
這就是貴族,這就是那些自己唾棄,生生把自己逼的放棄貴族身份的貴族敗類,正義的扭曲點。能死在戰場上也好,讓鮮血洗刷你們的醜惡吧。總比醜惡的死在自己手裡強。
眼看局勢差不多了,奎森直接振翅遠離了。希望這場戰鬥能讓這些人清醒一點吧,活下來的那些人,應該還有救。
遺族也是有智慧的,能發現局勢不對的大有人在。
婁爾哈和奎森準確的判斷了戰場形勢,卻小看了遺族的決絕。
眼見事不可爲,打打不過,逃逃不了,一些遺族發動了最後的手段。
生命是美好的,生存是一切生物的本能。死亡是可怕的,是一切生物努力迴避的。但當生物有了意識,有了智慧,就會有超脫了生死的東西被醞釀出來。
這其中有好的,大義,忠義,這些被歌頌的。當然也有不好的,例如,破罐子破摔,就算死也要讓你不痛快的二桿子精神。
這些遺族想的很明白,自己都不想活在這地下,人族那小身板,更不會喜歡這裡的環境。那麼他們來打我們,不就是爲了地下的礦藏和自己身上的這些材料。那麼,老子就算死,也不能讓你們得逞。
地下世界直通地肺。
普通星球,地肺也就是高壓下的高溫岩漿罷了。但在玄螺世界這種靈氣濃郁的星球,那可就不單是岩漿了。
那是混合了土屬與火屬的特殊存在,單純的高溫還在其次,畢竟在這個世界,高溫不算什麼。真正可怕的高溫是朱雀主神的權柄。之所以叫地肺,就像人的肺一樣,吐故納新纔是主要功能。無盡的雜質與高溫結合,在靈氣的促進下,形成了一種特殊的火,亙古毒炎。這種符合這方世界規則的特殊火焰,纔是對遺族,對喚神師最可怕的東西。
剩下的一些遺族,爲了噁心人族,爲了同歸於盡,悍然引爆了地肺中的亙古毒炎。
這其實一點都不難,一物剋一物,亙古毒炎深埋地下,被大地的包容性層層包裹,除了個別火山口,少有面世。
但這是一種平衡,在這地下世界,本來這種平衡就很脆弱。遺族們熟悉環境,更重要的是,能在這裡生存下來的遺族,本就土屬和火屬的居多。
土屬破壞脆弱的地面,火屬引動毒炎,尤其是發動的是這地下世界本就最脆弱的幾個點。頃刻間,亙古毒炎就爆發了。
引動的遺族,首當其衝,屍骨無存。
這種劇變,第一個發現的人族是青帝,畢竟震動第一時間就傳到了地面。就憑藉這些震動,青帝就能腦補出地下發生了什麼。
緊接着,紅蓮皇后,鎮獄候,胃,女兩家的家主,同時臉色鉅變。
火與土的感知,都讓他們意識到了變故。
“救人!”
青帝急促的聲音響起。剛訓練出來點眉目,剩下的這些菜鳥可不能死,起碼不能死絕了。
自然的偉力前,人是渺小的,不過神,卻還是有點分量的。
胃,女兩家的家主,調動權柄,努力的關閉着地下的通道。恐怖的壓力下,這些熔岩見縫插針,只要有一點釋放的縫隙,就會迅速的撐大縫隙,不停地衝向地面。
如果只是一般的地龍翻身,熔岩噴發,胃女兩人的神級實力,足矣平定災難。
但這次,是遺族用命引爆了亙古毒炎,爆發出了遠超正常水平的龐大壓力。兩人能夠勉強延遲就已經拼盡全力了。
紅蓮皇后和鎮獄候幾乎同時,身後冒出一個三人高的火焰人形。朱雀血脈第八神通,炎靈分身。同時,兩人身上也冒出了火焰,成了一個火人。第七神通,火靈體。
做這些都不過是準備,爲另一個朱雀血脈的核心神通,也是最初級的神通做準備。
四道火影衝了出去,越過衆人,迎向了亙古毒炎。
朱雀血脈第一神通,吞炎。
其他貴族神也反應過來了,紛紛各顯神通,往外撈人。
得虧奎森當初心中不爽,爲了小小的報復一下,把掀起的地蓋凝聚了一座環形巨山,圍住了出口。熔岩慢慢的升到了接近山口,終於後繼無力停了下來。而沒有四下流開,毀了附近的環境。
但是環境還是沒保住。
熔岩停了,亙古毒炎沒停,幽綠色的火焰在山口燃起,遠遠看去,仿若一個巨大的火炬。隨着亙古毒炎的燃燒,墨綠色的毒煙縹緲直上,直衝雲霄。逐漸把方圓數百公里的雲都染成了詭異的綠色。
淡綠色的雨滴落下,鋼鐵被侵蝕,弱小的生物立斃當場,就連喚神師們都不好受。這雨有毒,毒性不輕。
別說這些征討地下的貴族了,連鎮獄候的東領都府,都緊急集合,撤離了駐守多年的都府。
僅僅片刻,以那座火炬山爲中心,方圓數百公里,就生命絕跡,真真成了一幅煉獄景象。
數日後,帝都琴閣。
氣氛有些壓抑。
青帝虧了,麾下一大塊土地成了寸草不生的絕地。不過他倒不在意,那裡本就沒有平民,沒有產出,地盤大了,也不缺那一塊。
鎮獄候虧了,自己的主城東領都府都被籠罩在了毒雨下,多年積累化爲泡影。
不過他也不太在乎。煉獄沒了,地下世界的遺族死光了,他在那裡的使命也就結束了。區區一座城,東領大了去了,只要人在,建座城又算什麼。
倒是吞了一些亙古毒炎,自身的實力又有一些進步,算是好消息。
真正虧的是那些爲了候位,搭上家底的貴族們。
地下世界沒了,候位也就成了一句空話。好在胃,女兩家和紅蓮皇后,鎮獄候爭取了一點時間,讓他們把剩下的子弟基本都救了出來。雖然最後只剩了去時的三分之一人數,但畢竟經歷了戰火的洗禮,這些人都有了本質的提升。甚至一些人,經歷了生死大恐怖,逐漸有了成神的徵兆。
但無論怎麼說,對於這些貴族而言,虧大了。
心中憋了無盡的怒火與憋屈。怪誰?怪青帝?他們不敢。如果還是亢鼎,他們還敢討價還價,發發牢騷。但是青,他們不敢。這是戰爭年月深深烙在心底的恐懼。
怪婁爾哈?倒是要怪,但有用麼?或者說他配麼?這麼大的損失,就算弄死婁爾哈也彌補不了。
還能怪誰?遺族唄。作爲宿敵,豈非天然的背鍋俠。這最後的出乎預料,也確實出自遺族之手。征伐遺族,很快就成了朝堂的共識。
但是,有一個核心問題。
遺族山脈,也就是帝國邊疆以北,還有大量土地,還有大量利益。但這些利益是有主的,鎮北候雖然只是個空銜,但那代表了國家的認可。大家辛辛苦苦,給叄桓那老匹夫打工,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但是青帝公告天下的旨意斷無更改的可能,怎麼辦?
都是浪跡官場的老狐狸,當利益足夠時,主意多着呢。
是,你鎮北候是國家認證的北部領導者。但帝國律法同時也規定了,貴族有權建立新城。新城與周圍一定範圍的權利,歸屬城市擁有者。這纔是封建分封制。
如果以帝國的名義發動戰爭,以帝國軍隊的身份打下地盤。這天然歸屬叄桓所有。
但如果以家族的名義呢?候位老子不想了,我就想跑馬圈地,實實在在的控制一塊地盤。你叄桓要名給你,但實際利益,一分一毫都別想。
彷彿一日間,朝堂上辭職之風盛起。這幫老臣們紛紛效仿昴衝,辭去了官身。組織家族精銳,磨刀霍霍的衝向了心儀的邊關。
煉獄一戰,雖然暴露了子弟們經驗不足的缺點,但同時也鍛鍊了子弟們,培養出了一些可堪造就的人才。與此同時,也讓這些神,認識到了自己的強大。他們不再需要國家這樣一顆大樹,抱團取暖了。
青帝對此不但沒有微詞,反而推波助瀾。他要的本就是,消滅遺族,擴張帝國。只要這些人還承認帝國的正統,區區一些地盤,一些利益,搶去吧。不過光你們,太單薄,也太無趣了。這麼大的樂子,自然人越多越好。
五天後,一部名爲《北地開發基本規範》的公告,昭告天下。
一時間天下風起雲涌,自認有點實力的,都動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