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合一,emmmm……不知不覺一千章了……)
“轟隆!轟隆!”紅色的火光一閃,連續兩聲巨響震耳欲聾。嗆人的煙塵騰起。
舞臺上的柳妍兒這一次看了個真切,她看到適才那個給自己的歌曲提出意見的男子提起了手中的怪模怪樣的東西。一團火光從那怪東西里噴出來,然後那兩個拿着兵刃的呂天賜的手下便像兩隻破口袋一般的栽倒在了地上。
“走!”林覺兩槍轟殺了辛無涯和楊振兩人,再不隱匿身形,低聲斷喝,上前拽住呂天賜的另一隻胳膊衝出船廳去。
幽暗的河面上,一艘小船迅速衝到了樓船之側,船頭上掛着一隻紅燈籠。正是接應而來的船隻。林覺和白冰一邊一個挾住呂天賜的胳膊涌身從船舷旁跳下,落在小船之中。小船劇烈的搖晃起來,但很快便平穩了下來。船尾划船之人奮力搖槳,很快消失在大雪瀰漫的河面黑暗之中。
片刻之後,河面上才傳來大聲的吆喝聲,十幾艘小船從四面八方趕到樓船之側,其中幾隻鴻雁樓的護院船隻,還有兩艘是跟隨呂天賜前來的護衛。船上衆人大聲的指點着呂天賜被挾持而去的方向,小船一窩蜂的追擊了上去。
樓船船尾處,粗使婢女春香呆呆的看着幽暗的河面出神,身旁一名婢女拍着胸脯道:“好嚇人啊,好嚇人,死了人了呢。這些人好大的膽子啊,好像還是個女賊呢。也不知怎麼混上船的。”
春香嚇了一跳,忙道:“你跟我說作甚?我怎知道她是怎麼混上船的?”
那婢女白了一眼春香道:“你怎麼了?這又得罪你了。不跟你說了,呸!”
婢女啐了一口離開。春香轉頭看着河面,心裡想:“林冰兒,原來你是女賊。怪不得我覺得你不像是做事的人呢。女賊!哎呀,好威風啊。要幹什麼便幹什麼。當個女賊也很不錯。我若當了女賊,第一個殺了趙媽媽。哎呀,我在想什麼啊。還有碗碟沒洗呢,我得去洗了,不然又要捱罵了。
……
大雪瀰漫的汴河河面上,黑沉沉的夜色之中,由孫大勇操槳的小船飛快往東而去。船頭處,林覺和白冰已經將呂衙內綁了手腳塞了嘴巴。呂衙內蜷縮着身子瑟瑟發抖,一雙小眼睛惶恐的盯着兩人,生恐兩人會要了自己的命。
“衙內公子,不要怕。只要你乖乖的聽話,我們是不會殺你的。就怕你不識擡舉,那便不好說了。爺們可是江湖上刀頭舔血的,惹毛了我們,給你來個三刀六洞,丟你到汴河裡去喂王八。明白麼?”林覺啞着喉嚨道。
“嗚嗚嗚嗚!”呂天賜忙不迭的點着頭,哪裡會生起半點反抗之念。
“後面的船追上來了。”白冰眯着眼透過風雪瀰漫的黑暗往後看去。後方雖然光線黯淡,但是追趕的船隻桅杆上掛着的燈籠的光亮還是看的清清楚楚的。十幾艘船正快速的迫近,相聚不過數百步。
林覺和白冰乘坐的是一艘小船,因爲需要廕庇靈活的靠近,所以船隻不能太大,太引人注目。追趕的船隻體型較大。所以速度上不及對方。全力追趕之下,單人獨槳的小船顯然是無法逃脫的。
但林覺並不慌張,他已經設計了脫身的備案。
“不要擔心,先往岸邊,靠上碼頭。”林覺沉聲吩咐道。
孫大勇沉聲答應着,奮力將小船往岸邊劃去。但其實這種做法是不明智的,就在片刻之前,保護呂天賜的隨從已經發射了焰火信號。汴河岸邊巡邏的官兵應該已經被驚動了,此刻岸上有嘈雜之聲,顯然是有兵馬沿河追蹤。倘若靠岸行走,還拖着一個身材肥胖的呂天賜,跟自投羅網其實也差不多。
但孫大勇一句也沒有問爲什麼,林覺說靠岸,他便即刻往岸邊劃。這不僅是作爲一個下屬的本分,而且也是孫大勇對於林覺的絕對信任。他知道,自己跟隨的這位林公子的智謀不知比自己高出多少,這等大事上,林公子不可能犯下低級錯誤,所以無需多問,只管聽命便是。
小船飛速靠近河岸,這裡既非碼頭也無石階,面對的是高高的亂石盤邊的河岸。近一人高的河岸根本無法登上去,小船被迫停在河岸下方。後方追趕的船隻迅速的迫近,燈籠搖弋,已經幾乎能聽到船上人的吶喊之聲了。
短短的片刻漫長的如同千年,林覺站在船頭一動不動,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面對這樣的局面,他似乎沒有絲毫應對之策。就連孫大勇都生出了一絲懷疑的時候,突然間,東側河岸一艘小船幽靈般的冒了出來。
“兄弟,是你麼?”船上有人沉聲喝道。
“兄長,是我。”林覺笑道。
“快上船,他孃的,適才一隊官兵沿岸查看,我不得不躲了起來,差點誤了大事。”船上那人道。
小船靠攏過來,林覺和白冰提着呂天賜跳上那艘小船。孫大勇也緊跟着跳了上來。林覺伸手從呂天賜的腳上脫下一隻靴子,丟在岸邊雪地的積雪中,一揮手,小船迅速劃開,只留下那艘空船在原地隨波逐流。
前來接應的正是沈曇,按照計劃,他在岸邊划船接應林覺等人,岸上有官兵走過,他只能連人帶船藏在岸邊石壁之下躲藏,此刻纔敢現身出來。沈曇的船設有雙槳,林覺等人上船之後,孫大勇和沈曇兩人操槳,頓時疾行如箭,迅速遠離。加之這艘船通體漆黑,在黑暗中根本見不到蹤跡,只留下一條水線,只往東去。
河面上,追趕的十幾艘船很快迫近到河岸左近。此時,一艘閃爍着燈火的大船卻追上了他們,橫亙在一干小船之前,迫的他們停了下來。有人很快發現了那是侍衛步軍司巡河的兵船。侍衛步軍司和馬軍司共管除皇城之外的內外城的安全,除了城門的守衛之外,夜晚也值守街市治安,河道和京城五大湖中也有兵船巡邏,以防不測。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大半夜的,大雪天的,你們賽的哪門子龍舟?搞得什麼名堂?”兵船上有人高聲喝道。
“有人挾持了呂宰相的衙內公子,我等正在追趕。”衆小船上的人七嘴八舌的叫道。
兵船船頭一個高大的身影叉腰站着,高聲喝道:“什麼?這還了得?什麼人如此膽大包天,敢劫持呂衙內?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麼?快跟本將軍細細說來。”
呂家護衛乘坐的小船上,呂天賜的貼身親僕呂三皺眉叫道:“這位大人,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賊子挾持我家衙內就在前方,大人兵船迅速,應該急速追趕纔是。”
“放屁,總得先問清楚事情吧。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倘若謊報,豈非把我們當猴耍?”船上那將軍斥道。
“敢問船上的是那位大人?”呂三皺眉喝道。
“老子是侍衛步軍司副都虞候馬斌,怎地?”兵船上那將軍喝道。
“我乃相府管事呂三,馬副都虞候,我家衙內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挾持擄走,此乃你們侍衛步軍司失職。你若還不即刻追趕,卻來拖延。此事我定稟報我家相爺。”呂三高聲喝道。
“操你孃的,一個阿貓阿狗也敢來威脅老子,你昏了頭麼?老子們這麼大雪天的值夜巡城,一個個凍得夠嗆,你卻來說這等風涼話?一個相府的狗奴才也敢這般無禮?信不信老子拿了你,打你三十軍棍再說。”馬斌勃然怒道。
呂三心下有些慌張,本是仗着相府之勢,但此刻若真是惹惱了對方,被抓去打個半死,那可真是不值。於是忙道:“馬大人,小人的意思是,我家衙內公子被強人擄走就在前方,倘若大人不及時追趕,我家衙內有個三長兩短,馬大人也脫不了干係。屆時大夥兒都不好交代。還請馬大人即刻追趕,小人言語若有得罪之處,回頭自領責罰。但此刻還是追人爲先。”
馬斌翻翻白眼,啐了一口道:“這纔像句人話。呂三,你給老子記着,你便是相府裡的一個狗奴才,你跟別人狗仗人勢我不管,在老子面前亂吠亂叫,老子可不慣着你。”
呂三滿肚子的怒火無法發泄,只得咬牙不語。馬斌看了一眼黑魆魆的河岸上的燈火,覺得時間拖延的差不多了。於是道:“開船,追上去。”
兵船掉了半個頭,直奔岸邊而來。衆小船也緊隨而來,距離數十步的時候,岸邊停靠的那艘小船已然可以目視可見。
“就是那艘船。咦?上面人呢?”衆人驚訝叫道。
馬斌站在船頭上高聲大喝道:“船上的賊人聽着,即刻放下兵刃投降,否則,本大人將你們碾爲齏粉,砍成肉醬。”
小船上的衆人白眼亂翻,明明那船上空無一人,一眼可看穿,這位馬大人還裝模作樣,怕是個傻子吧。
“馬大人,我去瞧瞧。”呂三叫道。
馬斌點頭道:“好。你去瞧瞧,小心些,別中了暗算。”
呂三心道:中你孃的暗算,鬼影沒一個,暗算個屁。若不是你耽擱了我們,起碼我們可以看清他們去了何處。
呂三喝令護院划船靠近,確認了船上空無一人。又仔細的觀察了岸邊地勢和痕跡,高聲叫道:“馬大人,船上無人,河岸半人多高,積雪未見蹤跡。可以斷定賊人沒有上岸。”
馬斌嚇了一跳,心道:“兄弟這是疏忽了啊,怎麼沒在積雪上留下痕跡?”
“是麼?那他們去哪裡了?上天了不成?”兵船緩緩的靠到了岸邊,馬斌站在船頭手搭涼棚瞧着情形道。
“我估計他們是換了船走了。想留下這艘小船迷惑我們。馬大人,我建議咱們往東追。再往東是內城城門,他們跑不遠的。”呂三叫道。
“胡說!你憑什麼斷定他們便是換了船走了?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我覺得他們定是上岸去了。在河中他們逃不掉的,只有上岸竄入房舍巷弄裡他們才能逃脫。”馬斌叫道。
“馬大人,河岸這麼高,他們要上岸也不會選擇這裡。另外這白雪無痕,怎麼說?”呂三皺眉道。
“沒見識,咱們的人已經沿河搜捕,碼頭處他們還敢去?只能選擇這種地方登岸。再說了,這幫強人定是有武技的,這半人高的河岸能難住他們?至於這積雪上沒有痕跡嘛……是了,定是雪下的太大,掩蓋了痕跡了。要麼便是他們故意不留下痕跡,這叫做虛者實之實者虛之。騙的你這樣的傻子繼續沿河追去,卻騙不了老子。”
馬斌竭力編造着理由,說的他自己都信了。
呂三將信將疑,但是卻又無法反駁。這鵝毛大雪下的厲害,片刻時間便可掩蓋雪上痕跡。倘若對方在足跡上掃上幾下遮掩,大雪在片刻時間便可將痕跡掩蓋,還真的什麼都看不出來。
此時,一名護院忽然指着岸邊石頭上的一塊積雪裡露出來的東西道:“那是什麼?好像是一隻靴子。”
呂三忙命人將那靴子勾來瞧,驚叫道:“這是衙內的靴子。”
馬斌一愣,旋即佩服的五體投地。林覺並沒有刻意製造什麼上岸的痕跡,那是因爲他沒必要故意那麼做。在這樣的大雪天,他無法做到將足跡延伸到河岸遠處的巷陌街道上去。只留下上岸的足跡,一旦追趕之人上岸跟着足跡去查,反而立刻會露陷,被確定他們是故佈疑陣。他只將呂天賜的靴子丟在雪地裡,這種廕庇的暗示往往更加的有效。給人一種倉促間靴子脫落的感覺。又像是呂天賜故意遺留靴子留下線索。
有靴子,卻又無痕跡,這便形成了矛盾之處。對方便會生出迷惑。只要能讓他們舉棋不定,便爭取了時間。而林覺並不奢望逃離的路線會神不知鬼不覺。他只希望能爭取到一定的時間便可。
顯然,呂三等人正陷入了這種矛盾之中。
“這是衙內公子的靴子,看樣子他們確實上岸了。但怎麼又會毫無痕跡呢?難道是踏雪無痕?這幫強人功夫這麼高?”有人疑惑的說道。
馬斌咂嘴道:“罷了,現在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們就在此上岸了,一種是如呂三所言他們換船逃走了。爲了避免撲空,呂三,你們上岸去追,我兵船速度快,我往東沿着河道去追,咱們兵分兩路。岸上的兄弟們也在搜索,不信他們能飛上天去。”
呂三點頭道:“大人所言甚是,與其胡亂猜測,還不如兵分兩路。一會兒相府衛士也將抵達,就是將京城翻過來也得抓到他們。”
馬斌笑道:“呂宰相的衙內公子被人擄走了,可不要滿城翻個個兒麼?最好是咱們能找到蹤跡。事不宜遲,兵分兩路,快追。”
馬斌當即下令大船駛離岸邊,往東追趕而去。呂三等人丟出纜繩掛到岸邊岩石上,紛紛棄船登岸而去。
……
前方兩裡之外,林覺的小船已經在黑暗之中靠了岸。這裡的位置已經是左二廂的西南角,前方便是內城汴河角門子,再不能往前去了。衆人上岸之後,沈曇抽出長劍來在船底切開了幾個大窟窿。河水灌入,船立刻進水沉沒在水下。
眼前一片地方屬於甜水巷的範圍,一片密密麻麻的民居之處。遠處傳來街市上兵馬飛馳吆喝的聲音,深巷裡狗吠聲也劇烈起來。很顯然,針對這一片的搜查已經開始。但幾人並不慌張,沿着街巷暗影拖着呼哧呼哧喘氣的呂天賜穿行而過,來到甜水巷二街街口處,一頭鑽進了一座宅子裡。
進了宅子,衆人暗自鬆了口氣。此處是沈曇在王府之外的宅子。沈曇並無家室,平日也都住在王府之中,這宅子只是他來京城之後購買的,平日江湖上的朋友或者是個人有些私人之事纔會回這裡。
“西廂房地下有地窖,將這廝丟進去便是。”沈曇低聲道。
林覺點頭,衆人進了西廂房,沈曇移開牀鋪,在牀鋪下方掀起一隻鐵環,用力拉起,露出洞口。裡邊黑咕隆咚一片。
“丟下去,下邊有被褥,凍不死他。”沈曇道。
“嗚嗚嗚。”呂天賜面露恐懼之色,嗚嗚叫喚。
“給老子下去吧。”沈曇擡起一腳踢中他的屁股,呂天賜直摔進去。身子落地,一片鬆軟。果然下邊是一堆被褥。只是被褥髒臭難聞,中人慾嘔。
林覺看着沈曇苦笑不語。沈曇忙道:“兄弟莫要誤會,這地窖是江湖上的朋友藏身之用。這些傢伙有的在京城做了案子遭到搜捕無處可躲,我便將他們藏在這裡,待風聲過後便送出去。”
林覺恍然,笑道:“兄長倒是義氣的很,難怪在江湖上面子夠大,原來暗地裡做些這樣的勾當。你不說,還都懷疑咱們京城最近幾宗少女失蹤的案子是你做的了。”
沈曇苦笑道:“我可沒那種嗜好。成了,我這裡絕對不會被搜出來。少說這裡也經過數次搜查,這地窖一關上,根本看不出來。這是兩層木頭夾着夯土的蓋子,敲擊都無空洞之聲。”
沈曇笑着蓋上了洞口。林覺聞言伸手去敲,果然無半點空洞之音,不禁大爲佩服。沈曇江湖人物出身,身上的小伎倆還真不少。
移好了牀鋪蓋上之後。林覺道:“走吧,咱們快些回家睡大覺去。免得生出枝節。”
白冰有些擔心的問:“咱們就這麼走了?呂天賜會不會餓死渴死?”
林覺笑道:“他這平日養尊處優的,身上的肥肉夠熬上十天半個月的。三天不喝水也死不了。再說了,這事兒明日便可解決。熬他一天怎麼可能會死?”
白冰點頭,明日是三天之約的最後一天。所以其實呂天賜待不了多久。除非淮王死活不肯放人。但那種可能幾乎不存在,呂中天可就這麼一個兒子。
事實上,此時此刻,呂中天正在相府之中大發雷霆之怒。呂天賜被劫持的消息不久前便送到了王府。彼時呂中天因爲今日大雪,在後園賞了雪景心情正佳,晚飯吃了點鹿龜腎寶藥酒後頗有些雄起之勢,於是抱着嬌滴滴的小妾勉力弄了一回。只可惜年紀已大,勉力衝刺,終不免敗下陣來疲倦睡去。這一夢正酣之時,突然被這個壞消息驚醒,穿衣時差點滑倒。
那侍奉的小妾因爲沒有盡興還在耍小性子,侍奉呂中天穿鞋時左扭右扭的不盡心,呂中天擡起一腳將她踹了個跟頭,不顧她嚎啕大哭便來到前廳之中。
剛剛聽了稟報消息的人幾句話,夫人又嚎啕着從後宅趕來,纏七雜八的問個不停,哭天搶地的鬧騰不休,把個呂中天煩的要命。終於命人將夫人送回後堂後,呂中天才仔仔細細的聽到了事情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