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用腳指頭都能猜出來,回過頭去絕對有回頭殺!
錄音機反覆提示“看你身後”,讓他不禁想起“龐涓死於此樹之下”的故事。
當時孫臏用行軍竈之計,逐天減少軍營中竈的數量,造成己方軍隊丟盔棄甲的假象,引得龐涓只帶領少數騎兵追擊。行軍至馬陵,看到樹上刻着的“龐涓死於此樹之下”的字樣,方知上當。
比起毫無徵兆跳出來的jumpscare,這種提示“好心”地告訴了玩家會有回頭殺,反而讓人覺得更加恐怖了。
肯定會有一個超級恐怖的女鬼跳出來嚇我!
王梓閉着眼睛,控制人物轉過頭去,心裡愉悅地想道:“嘿嘿,我可真是個小天才!”
卻並沒有聽到預想中的淒厲尖叫,也沒有瘮人的嗡鳴,收音機還在重複念着那幾句話。
“嗯?”
他有些疑惑地睜開眼,走廊依然是黑乎乎的一片,只有視野左側,放着新婚照片的架子上的小檯燈亮着,照亮了架子一角的範圍。
鬼呢?
王梓的眼神不自覺地向左飄,被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吸引過去,然而就在此時,視野的正中瞬間被一個女人的臉龐佔據!
女人的臉上是有些浮腫的白色,眼睛裡幾乎看不到眼白,兩個眼珠子完全是一片純黑,露出了怪異猙獰的笑容。
根據恐怖谷效應,隨着類人物體的擬人程度增加,人類對它的好感度亦隨之改變。當類人物到達“接近人類”程度的時候,人類好感度會突然下降。
換句話說,如果一個東西高度似人而非人,那它的非類人特徵就會成爲顯眼的部分,讓人產生緊張不安的感覺,比如屍體、機器人、精緻的人偶娃娃等。
這個原理也在恐怖電影和遊戲中得到了許多運用,比如說,屏幕中央突然出現的女鬼,幾乎是純黑的眼球,讓人即便沒反應過來,也瞬間生出巨大的恐懼。
伴隨着“砰”的一聲砸櫃子的巨大噪音,鏡頭劇烈地晃動着,似乎是女鬼把玩家提了起來,臉貼得無比之近,甚至能將她猙獰露出的牙齒數得一清二楚,下巴上凝固的黑色污漬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血跡。
“呀啊啊!!!!!!!啊!!!!!”
在女鬼剛一出現的時候,王梓的心跳似乎都停止了那麼一拍,理智瞬間降到負值,發出了慘絕人寰的淒厲尖叫!
他的眼珠子簡直快瞪出眼眶,上身使勁後仰,鼠標都甩飛到了牆上!
由於用力過猛,差點連人帶椅子掀倒在了地上,還好及時抓住了旁邊上牀的梯子!
“我艹!艹!!!你大爺的!!”
王梓扶着梯子,感覺自己的腿有些發軟,眼神驚慌,止不住地破口大罵!
人在極度恐懼時,往往會變得失去理智,暴躁易怒,王梓不停地爆粗口,就是因爲他實在被嚇到了。
舍友一個翻身從牀上坐了起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驚了!老哥你沒事吧?這遊戲這麼恐怖的嗎!”
“艹,艹……”王梓又弱弱地罵了兩聲,剛纔的爆發似乎抽乾了他所有力氣,緩緩跪在了地上,目光呆滯地望着前方單調的櫃門,半晌說不出話來。
如果說之前的開門殺是高能,那麼剛纔的回頭殺就是核能!天崩地裂!
舍友急忙下牀:“老哥,老哥?老哥你振作一點啊!”
這要是膽小的人去趟鬼屋被嚇成這樣,他還能理解,但是明明坐在宿舍裡,玩一個虛假的恐怖遊戲,也能被嚇到腿軟,怎麼看也不是正常的樣子啊!
其實並非王梓的心理太過脆弱,而是這段回頭殺經過了精心的設計!
首先是在浴室的高能之後,給了玩家一段喘息的時間,後面變得不那麼嚇人。
就像坐過山車一樣,一直升高或者下降固然驚險,但人的精神是有極限的,極限的弦被崩斷了後反而會感到疲憊。
只有高峰與低谷結合,跌宕起伏的節奏,才能給人帶來更大的刺激。
這是第一個精妙之處。
雖然要讓玩家放鬆,卻也不能太過鬆弛,所以中間一直有一些小的驚嚇點,比如照鏡子突然打開的門,身後的鬼吐氣聲,拐角黑了的燈。
當玩家順利通過一個循環,來到第二個循環的時候,收音機裡“看你身後”的提示,和剛纔身後的鬼聲,都提醒着玩家需要提高警戒,接下來有回頭殺。
然而當玩家轉過頭去,精神緊繃到極致的時候,卻沒有讓女鬼立刻出現,而是緩了大概三四秒鐘的時間。
沒有看到想象中的女鬼,玩家會產生意外、疑惑、納悶種種思緒,每一秒精神都會被消耗下滑一些,用簡單的幾秒鐘緩衝來消耗玩家的精神,這是第二個精妙之處。
第三個精妙之處,是在地圖場景上做了一個巧妙的設計。
一片漆黑的走廊給人不安全感,而架子上小檯燈的暖色燈光就像是溫暖的避風港,讓人不自覺視線逃避着黑暗,將目光投向檯燈處,只留下餘光應對屏幕的正中。
正面攻擊和側面偷襲,無疑是後者更讓人頭皮發麻。
而之前回頭殺的通知,就像是一枚恐懼的種子,深藏在心底深處,只待輕輕的激發,就會瞬間膨脹發芽,吞噬掉人所有的理智。
一邊消耗人的精神,一邊用檯燈來轉移人的注意力。
就在這時,突然跳出來一個黑眼球的恐怖女鬼,那種感覺,瞬間爆炸!
可以說,這處回頭殺是對心理學和生理學的極致運用,就算是玩過遊戲的再玩第二遍,或者是看主播的遊戲視頻,有一堆人發出“前方高能”的彈幕通知,也一樣會被嚇到!
舍友小心翼翼地在王梓眼前揮揮手:“王梓?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