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離開,甘心麼?
什麼是甘心,什麼又是不甘心?
自從知道他身份的那一刻起,李小蕙就知道這個男人不會屬於自己,她的力量與歷史相比是那麼渺小,她無法改變歷史的流向,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控。今天看到李隆基登上皇位的時候,李小蕙知道他們之間的距離無法逾越,她只是個普通的女子,而他卻會成爲皇帝。
李小蕙不能爲了一個三妻四妾的男人放棄她的自由和追求,就只能放棄這個男人。
“小蕙,你想讓他陪着你走麼?”
“陪着我走?”
“離開長安,離開這裡,天涯海角。”
太平公主的話對李小蕙來說很是誘惑,離開長安,離開這個地方,而且還有她喜歡的男人相陪。李小蕙用力搖了搖頭,將那個近似於天方夜譚一樣美麗的故事從腦子裡甩出去,她淡淡地一笑,道:“姑母,這只是我想要的,並非他想要的生活,如果真的這樣,他不會快樂,我又何談快樂?”
李小蕙的理智尚在,愛雖然是愛了,卻不是佔有的愛,知道對方想要的是什麼,審時度勢,適時放手,給自己一片天空,也留下一段美好的回憶,不至於到了雙方矛盾糾纏到無法化解的時候,愛也變成了恨。
“姑母,小蕙要走了。”李小蕙掀開車簾,看準了忽然一下涌身便跳下了馬車。從剛纔開始李小蕙就已經注意到這馬車一直是在城中的幹道上繞着圈子走,而且速度並不快,從馬車上跳下去也應該沒什麼事情。
李小蕙已經厭煩了和太平公主兜着圈子講話,她把自己的立場講明,就從馬車上跳了下去。
馬車並不高,李小蕙這些日子又在注意鍛鍊身體,所以跳下去之後,她都未曾摔倒,只是用手臂撐了一下身體保持平衡。李小蕙跳下之後,那車伕迅速將車停下,正要扶她,她已經自己站起來,“姑母,多謝你送我到這裡,城門就要關了,小蕙要儘快走。”
說罷,李小蕙轉身便走。太平公主身上盛裝未換,不願被人看到,下車追她自然不行,命那車伕趕緊駕車追上李小蕙,李小蕙已經邁着大步走進了城門。
出入長安城的人都必須下車前行,太平公主又未曾帶着令牌,一時匆匆居然漏過如此重要的東西。
眼看着李小蕙就已經要出城門,太平公主在車內喊道:“那麼他有危險,你也棄之不顧麼?”
李小蕙一愣,雖然沒有回來,卻已經停下了腳步。
“如果你不帶他走,那麼,我就殺了他。別以爲我做不到,你應該清楚。”
太平公主的軟語相勸李小蕙可以不聽,但關心則亂,太平公主說要殺掉李隆基,卻讓李小蕙開始擔心。
明明知道他也是政變的行家高手,應該陰溝裡翻船,可是聽到這句話,仍舊是心驚肉跳。天色又暗了些,城門在李小蕙的面前緩緩合攏,發出沉重的聲音,
“小蕙。”太平公主的語氣又和緩下來,“你們都是我的晚輩,我怎麼會忍心對他下手呢?其實,若他好好地當他的皇帝,我也不會傷害他的,只是他太貪心,想要的權利越來越多,看着我也就越來越不順眼。”
想要自保就必須殺人,這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室中潛在的規則,所有人都必須遵守的規則。
李小蕙相信李隆基會爲了爭權而打壓太平公主,同樣,太平公主爲了保護自己,也會拼命地打壓李隆基,甚至不惜發動一場政變,如她母親一般做女皇。
“來,跟我回去。”緩緩向李小蕙伸出的那隻手飽滿渾\圓,保養地很好,皮膚依舊如少女一般帶着彈性。
李小蕙垂下頭,就像是失敗了一樣,慢慢回到車上,跟着太平公主回到宮裡。
大典之後大臣們已經參加完宴席,依次散去,李小蕙繞過了人羣,她是公主,自由出入後宮是不受到任何限制的。寢宮之內,李隆基散去了所有的宮女侍從,獨自一個人坐着,他的冕服尚未換掉,仍舊是那麼一身沉甸甸礙事的衣服。
忽然之間,李小蕙對她今日的離去後悔不已,那個男人雖然已經君臨天下,但是他卻更加孤獨了,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人可以陪伴他,高處不勝寒,可就在他這樣的時候,自己還要離開他。
“公主,您快進去吧!”領頭太監愁眉苦臉,新君不肯換衣服,將他們都趕了出來,連皇后都不肯見,獨自一個人呆在寢宮中,這實在是爲難他們這些做下人的。他們的嗅覺也比任何人都敏銳,皇家的那些事情,沒有一絲一毫能逃出他們眼睛的,晚宴之前新君的心情明顯還很好,但是在聽到永泰公主回府之後,新君雖然竭力控制,還參加了晚宴,但是那情緒明顯開始低落。
永泰公主和新君的關係,他們也有過耳聞,聰明如他們,自然也知道這樣的流言蜚語聽罷記在心上就好,若是亂說,自己的小命就危險了。
好容易永泰公主來了,那太監首領暗中長舒了一口氣,也來不及想爲何公主身上穿着平民的衣服,便急急引着公主向寢宮內走。
聽到腳步聲,李隆基連頭都沒有擡,便怒氣衝衝地道:“不是讓你們都出去,不要進來麼?給朕滾出去!”
他在說到“朕”這個字的時候,還有明顯的生硬和猶豫,顯然他還是不大習慣用這個天下獨屬於他的字來自稱。
“我怎麼能不來恭賀你呢?”李小蕙笑着應了一聲,擺了擺手,讓那太監先行退下。
李隆基愕然擡起頭,眼前的女子素衣布裙,一支玉簪將頭髮簡單地挽起來束在腦後,臉頰上不見有半點胭脂水粉痕跡,正笑着看着他。
“小——小蕙?你不是走了麼?”李隆基猶豫地站起身,看着李小蕙,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覺,是不是夜中的幽冥幻化出女子的樣貌來誘惑他?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裡像君王?”李小蕙輕輕拍了拍李隆基的手臂,道:“這身冕服制作繁瑣,你就這麼穿着坐在地上,做衣服的人若是看到,一定會心疼死了。”說着,李小蕙幫李隆基將腰帶解開,蔽膝取走。
冕服穿着費勁,脫起來也不輕鬆,往往需要三四個人通力合作,才能脫下,李小蕙只將最外面的腰帶和蔽膝取走後,就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只好叫外面的宮女和太監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