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仿若明紗,透過窗格子照了進來。有清悅的鳥鳴聲,空氣倒是涼爽的。
簡豫睜開眼,閉上,再次睜開,才適應了屋內明亮的光線。而幾乎是他睜眼的剎那,一張小臉便迎了上來,笑靨如三月陽光一般透明清澈,聲音輕軟,“豫哥哥,你醒啦?”
豫哥哥?她倒叫得愈來愈順口了。
簡豫眉心蹙了下,不動聲色地任由少女擺好枕頭,扶着自己喝茶潤喉。接着,耳邊便是嘰裡呱啦的一段話,語速飛快,可是連斷句都省了的,似是怕突然被人打斷。
聽安安在旁邊不停說話,一會兒是豫哥哥你都睡了三天了,這幾天滄州城裡到處在抓什麼刺客啊,你再不醒來可是連搜查客棧都趕不上了;一會兒是我傳過消息給燕王府了,那試題確實是今年的考題,交易都是通過張太守進行的;一會兒又是豫哥哥你師傅跟突然消失了似的,一直沒有再尋到蹤跡……
“安安。”簡豫終於開口,聲調沙啞倦怠。閉了閉眼再看時,少女臉上滿是驚惶,大眼睛心虛地轉來轉去,看天看地就是不肯看他。
“燕王府的暗衛情報,暫時交給你了。”沒有去揪着她的越俎代庖而嘲諷,簡豫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垂着眼簾看不到情緒,“若我下次再暈倒,一切事務你都掂量着辦吧。”
安安眼中閃過驚喜,卻是覷見他眼底淡淡的陰影時,一絲愧疚掠過。探手搭在他脈上,果然脈象已經是很薄弱了。這次傷上加傷,任誰都承受不了的。輕輕接過杯子放在桌上,低着聲音,“豫哥哥,你的毒一定可以解的……你,不必如此的。”
她心底明白,簡豫並不信賴她,如今肯將權力交予她,他的身體便是撐不住了。暗暗咬脣,都怪她一路貪玩才耽誤了行程,都怪她從未真正把他的毒放在心上……
簡豫擡擡眼皮子,瞧見少女的神色不由皺了皺眉,冷聲,“那副樣子做什麼,我馬上就要入土了
麼?你要是不願意,立馬就能走了。”
他的話倒還是一如既往的尖銳難聽,安安立即擡頭,倔強地瞪着他,眸中初染的水霧散去,“我不走!我說過,要還你十年的!”
簡豫挑眉,瞳眸光芒閃爍,複雜難言,卻沒有再開口。那麼久以前的約定了,她還真放在心上了?……這個小丫頭。
簡豫低眉,不去看安安那張俏麗的小臉,只是搭在膝上的手動了下。他還沒有問,那晚自己回來時,她爲什麼要抱着自己哭。
心思隱秘起承轉合間,又怎能忘記,那個明眸亮麗脣邊帶笑的小丫頭,在黑暗中抱着自己小聲抽泣的樣子,無辜又可愛,讓他心絃顫動不能自己,卻是必須自己。
街上行人往來如梭,好奇地轉眼看去,少年銀色雲錦束腰錦袍,頭上玉冠束髮,面容清逸風華卓然,娟麗中透着絲絲清冷。而旁邊白紗紫衣的少女扶着他的胳膊,飛揚的眉目清秀嬌俏,肌膚勝雪。
簡豫垂眼,看了看安安緊緊抱着自己胳膊的手臂,嘴角勾了下,“安安,我還沒有虛弱到要你扶着走。”
安安纔不理他,反正他現在拿自己沒辦法,便振振有詞地仰臉看着他,“去‘癡宴齋’還有很長一段路,豫哥哥你要是突然暈過去才難看呢。”
簡豫臉色微沉,卻也沒有反駁的餘地。自從被張太守的人傷了後,他身體確實更爲虛弱,甚至需要安安用內力幫着調息。但安安確實是乖巧聽話,並沒有趁機添亂,讓他欣慰中帶着些……疑惑。
若他是安安,掌控了燕王府的權力後,一定會先去查洛府當年的案子,讓漏網之魚全都浮出水面,狠狠打擊。而安安接了暗衛後,卻是規規矩矩的並不曾揹着他安排人手,爲什麼?是她猜出自己還不曾完全信她麼……
簡豫思緒百轉千回,習慣了帶着目的的他,實在不明白安安爲什麼這般待自己。但他哪裡會問,走了一段路,在人羣擠向
一處時,停了步子,清淡的目光看向牆上的告示。
“豫哥哥,那裡有什麼啊?”安安疑惑地問,她個子不高,只看到人人都擠作一團議論紛紛,而簡豫也停下來細看,當真好奇的不得了。
簡豫低眸,對着少女好奇地眨動的靈眸,眼底閃過嘲笑,“張太守在追拿闖入府中的刺客啊,好笑的是,他連刺客長得什麼樣子都不清楚。”
安安無語了,靠着簡豫蹭了蹭,嘻嘻一笑。對所謂的刺客一無所知,這張太守自己倒是亂了陣腳,還真是個草包啊。
簡豫望着那麼多人圍着告示,眼看賞金一千兩,嘴角一勾,繼續走自己的路。卻是垂着眼睫若有所思,淡聲問,“張太守追拿刺客幾天了?”
“有七天了吧。”安安想了想後回答,卻不太明白簡豫爲什麼這麼問。這有什麼重要的呢,他們現在應該去“癡宴齋”再找找線索,那裡的書生可是會提供更多的消息呢。
簡豫點點頭,看來這草包太守找不到刺客還真是不會死心呢。步子微頓,“安安。”
啊。安安詫異地仰頭,正逢簡豫俯下身,烏髮拂過,上翹的密長睫毛擦過他的面頰,那般自然而溫和。日光撫照下,少女雪白的頰面刷地通紅,便是要跳着離開,而簡豫卻是攬着她的纖腰讓她半分動不得。
簡豫哪裡注意到少女的小心思,他只是俯下身,在安安耳邊輕語幾句話。見少女一副癡呆的樣子,他眼梢略吊,又是說了好幾遍。
連吸了好幾口氣,安安才慢慢收回心,面紅耳赤地低頭,聲音顫顫的,“知、知道了。”
簡豫懷疑地看着低頭的少女,真的聽明白了?那怎麼一副傻瓜樣子?往日的機靈勁哪裡去了?
安安偷偷地仰頭,觸及簡豫幽邃的眸子又是面頰暈紅心絃輕顫,咬了下脣角,“真的知道了啦。”這會兒的她,早就放開簡豫的胳膊,跳到了旁邊,匆匆低着頭走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