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的效率在九十年代還是非常不錯的，日本考察團在參觀過泛翰研究院的芯片生產線之後，很快就回國去了。當然，這裡面和九五年中國沒有多少享樂場所，恐怕多少也有些關係。
不論是東芝也好、尼康或者日本政府，都在第一時間就得到了考察團的調查報告。報告裡雖然對泛翰集團的0.5微米工藝芯片生產線本身的技術水平不屑一顧，但也不得不承認其就成本來說卻是比日本晶圓廠低的太多。
這份報告對東芝來說，也是至關重要的。一方面據此可以推測出東芝出售給泛翰集團的芯片生產線其他核心設備，究竟有多麼大的價值。另一方面也是對其自身生產能力的一次檢視。
泛翰集團生產的32M芯片有盈利能力，不代表東芝的生產線生產出來的U盤同樣有盈利基礎。在歷史上，U盤也是要在兩年後，纔有了技術上的基礎。提前兩年，也就是說至少是要用比歷史上低一代的技術，去生產有商業價值的U盤產品，東芝是否能夠做到？U盤的商業價值究竟如何？是否值得花費大代價，引進專利授權？
事實證明，泛翰研究院以中國的材料以及人工成本，才能在0.5微米工藝的水平上，實現U盤的商業使用價值。以東芝的生產成本，同樣容量的產品雖然良品率能夠達到泛翰集團的一倍，但成本卻是泛翰研究院的四倍以上。
如果以泛翰集團在日本出售U盤芯片的價格來計算。東芝除非能夠壓縮一半以上的成本，纔有可能盈利。這對東芝來說。無疑成了一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何況U盤產品的很多下游專利，實際上都掌握在泛翰集團的手裡。
比如說USB接口保護帽，比如說串口、網卡轉換器，比如說U盤寫保護，比如說加密型U盤、無驅動U盤和自啓動U盤等等……
圍繞着U盤的技術，泛翰集團早就已經在下游築起了一道專利大壩。即使東芝能夠取得U盤專利本身，還是得面對其他專利的圍剿。即使是做單純的NAND內存提供商，也競爭不過泛翰集團廉價的成本。
這讓東芝集團裡不少主張自行生產U盤的少壯派。打起了退堂鼓。轉而希望依靠日本市場的極端封閉性，通過代理來獲取更多的利潤。
周碩對此倒是毫不在意，東芝能夠放棄U盤的開發計劃，他即使讓出去一大半的利潤，也要舉雙手支持。理由和尼康要向華晶出售光刻機一樣，東芝作爲NAND內存的發明者，乃是泛翰集團要推出U盤最大的障礙。既然能夠花錢買他們推出競爭。自然是再好不過。
U盤的市場或許還不足以讓周碩如此重視，但未來的手機、數碼相機、錄音筆等消費類電子產品，絕大多數都要應用到NAND內存技術。現如今如果能夠花費一點點利潤把東芝的研發能力廢掉，那麼以後市場上自然就少了一個有威脅的競爭者。
更別說國內一直坑爹的硬盤生產技術，如果能早點普及了固態硬盤，想來也就沒有西數、希捷什麼事情了。
東芝和泛翰集團就U盤的代理問題。繼續開始慢無修止的扯皮暫且不談。侯景雖然很努力的在完成自己的工作，卻並不知道他的所作所爲會對中國的電子產業究竟起到多麼大的作用。
尼康總部的十六層會議室裡，鶴田專務將城三太郎發回來的報告書一一的分發了下去。集團戰略部、光刻機事業部，以及集團法務部、公共關係部等相關部門負責人，都已經齊聚一堂。
“從這份報告上來看。中國人應該已經取得了0.5微米光刻核心技術的突破。”鶴田專務冷眼看着下面的衆人，寒聲道：“我們確實沒有想到中國人竟然這麼快就追趕了上來。究竟是嚴守技術封鎖，還是扼殺潛在威脅，我希望聽聽諸君的意見。”
“泛翰集團雖然取得了一些核心技術的進展，但整體技術上應該和我們還有差距。”戰略部的東尼部長一目十行的看完了報告，敲了敲桌子說道：“我想在這個階段，我們尼康的光刻機還是有決定性優勢的。如果錯過這次機會，對方很可能會利用後發優勢追趕上來。”
戰略部在尼康的集團結構中是非常重要的部門了，負責制定集團的遠期規劃和市場戰略。在是否謀求解除對華禁運的事情上，東尼部長是非常有發言權的。
“可是向中國出口我們的光刻機，很可能會導致美國人的強烈反應。”法務部的加藤部長沉聲說道：“不可否認的是，光刻機這種重要設備，將非常可能會幫助中國軍力的發展。美國人這一關，我們可是不好過啊！”
加藤部長這番話一出，果然會場裡一片安靜。別說尼康了，面對美國人，日本政府也得跪下叫爸爸。想要讓美國人鬆口，就得花大價錢請遊說公司，去說服美國的國會老爺們鬆鬆狗鏈子……
“咳咳，我說一點好了。”光刻機事業部的白石茉莉奈部長將文件放下，露出了她胸前那一大片白膩的、深深的事業線，果然輕易的就將在場所有人目光吸引了過去：“這次中國華晶集團的招標，總價值應該在一億兩千萬美元以上。以0.5微米光刻機的成本計算，我們的毛利潤應該在八千萬美元以上。”
說到這裡，白石茉莉奈向前面投去了確認的目光。鶴田專務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讓她繼續說下去。
“八千萬美元的訂單，各位，這將極大的加速尼康在0.25微米工藝上的開發進度。如果能夠因此將阿斯麥徹底甩開，那麼由此得到的利潤恐怕就不僅僅是一個華晶了……”
就在上面開會的同事，一樓會客室裡，永山絢鬥也不得不硬着頭皮面對着侯景。
“永山先生，尼康公司是否已經取得了通產省的認可？”侯景幾乎是像在國內上班一樣，每天準點抵達尼康總部。有的時候他能見到永山絢鬥，有的時候能見到肘井基子，有的時候則誰也見不到。但這個時候他發揮出一個業務人員的專業素質，仍然鍥而不捨的努力向每一個能夠接觸到的人，傳達自己的會面要求，直到有人出面爲止。
在無數次不厭其煩的拜託之後，永山絢鬥不得不拖着一張臭臉，出來應付一下他。如若不然，堂堂尼康總部，總不能爲了侯景一個人，陷入到無法辦公的地步。而且要說把他驅逐出去，也更是不妥。畢竟他的身上還有一單一億美元以上的大單，誰也不敢承擔驅逐他的責任。
“侯桑，通產省是否認可，以及尼康會如何考慮華晶的招標項目，這不是我能夠決定的事情。”永山絢鬥不耐煩的臭着一張臉說道：“但是你現在的行爲，已經嚴重的影響到了我們的辦公環境，這給我造成了非常大的困擾！”
“是的，對此我非常抱歉！”侯景像個日本人一樣，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後說道：“但是尼康公司收下了我們華晶的招標邀請函，總要給我一個回執吧？不然我的工作無法進行下去，總不能空着手就這麼回國吧。”
這也是永山絢鬥不願意見侯景的一個原因，收了人家的招標邀請函，尼康這邊卻遲遲無法決定是否競標，這確實是不怎麼光彩的事情。
“侯桑稍安勿躁，具體的情況我們還在覈實當中。即使決定參加華晶的招標項目，總還要走完一套公文程序。”永山絢鬥聳了聳肩，無奈的說道：“你知道不論中、日，我們兩國的公文旅行總是非常漫長的。”
“好吧，那麼不談通產省，我想知道尼康公司對項目的意向呢？”侯景端正了一下身子，全神貫注的問道。
“這個嘛……”永山絢鬥咂了咂嘴，搖頭道：“我們公司內部目前也正在召開會議，就向中國出口0.5微米工藝光刻機的提議，進行廣泛的商討和研究。這裡面涉及到的國際關係、法律法規、行業規劃和技術擴散等等問題，總之非常繁瑣需要耐心處理的。”
侯景一撇嘴，這永山絢鬥能當上課長倒也真是不可小看。囉囉嗦嗦說了一大堆，結果回過頭去仔細想想，卻發現根本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要說他說了什麼吧，又好像沒有。要說什麼都沒說，又好像廢了不少的唾沫星子……
不過比說廢話嘛，侯景倒是絲毫不懼。不論是比段子手的本領，還是比人力資源成本，誰又怕的誰來？
“永山先生，華晶集團是目前中國最大的國產晶圓廠，我們對設備的渴求是非常急迫的……”
侯景正說着，肘井基子突然從外面跑了進來。她在永山絢斗的耳邊趴着，一隻眼睛盯着侯景，一邊和他咬了一陣耳朵。
肘井基子的頭髮在永山絢斗的臉上劃過，惹得他心裡一陣火熱。要不是家裡還有個當護士的老婆，說不定倆人還真的要發展點什麼。
然而他在肘井基子說了兩句之後，眼神迅速變得嚴肅起來。略微點了點頭之後，看向侯景說道。
“侯桑，關於華晶集團的招標事宜，我們尼康的光刻機部長希望能夠和你進行一次面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