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諾？”王啓年愣了愣，似乎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顯然並非一點印象也沒有。
“我是原來65631部隊358團特務營的營長，今年轉業回到地方了。”山諾儘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人畜無害一點，不過他將近兩百斤的體型，仍然壓迫感十足：“現在在趙襄市機牀廠當廠長，我們廠的情況比較複雜，有個忙想請周總幫忙……”
“65631的營長？”周碩上下打量着山諾，358團的駐地距離繡城不遠，聽說過自己倒是很正常。
倒是王啓年恍然大悟，大點其頭道：“哦，你是山營長啊！”
周碩出乎意料的看向王啓年，問道：“飛將，你聽過他？”
“這個嘛，略微聽過。”王啓年模棱兩可的點了點頭。飛將是他在軍隊的綽號，形容他對突發事件的反應總能比別人快一線。這也是周碩不僅用他做安保隊長，還要他做貼身保鏢的原因。平常周碩的生活裡，他是很少露面的。但一發現危險，他無與倫比的反應速度，就能立刻做出處置。
王啓年看向山諾，略帶戒備的說道：“358團特務營，據說和軍隊經商有些關係。”
周碩詫異的看了山諾一眼，如果真的和軍隊經商有關，那這就是一塊燙手山芋了。如果是普通人，倒是可以等兩年到1998年全國清退軍隊商產，多少人因此而發了一筆橫財。但說到底周碩的前途遠大，可不願意和這種半白不黑的事情扯上關係。
賺錢的方法多了，犯不上給自己找麻煩。對於周碩來說，這時候的軍隊經商無論有多麼大的誘惑力，都不能去沾。
“山營長，你要是沒事的話，我們就走了。”周碩不想和他多接觸，給了王啓年一個眼神。轉身就走。
“哎，周總！”山諾擺開僵硬的笑臉，繞了個圈攔在周碩的前面，堆出笑臉說道：“我這怎麼會沒事嘛，我現在已經不在部隊了，已經轉業到趙襄市第一機牀廠當廠長了嘛。”
周碩對部隊上的安排不熟，不過王啓年在退伍之前多少也算個領導。應該對這些事情比較瞭解。他向身邊的王啓年發出探尋的眼光，山諾卻先一步自說自話起來：“周總啊，我們趙襄市不像你們繡城，從天上掉下來一個泛翰集團。我回去才知道啊，全市的企業就沒有一個是賺錢的。這幫子混蛋，欺負我不懂行情。讓我在科員和廠長中間選……”
王啓年低頭想了想，在周碩耳邊小聲的說道：“這個山諾如果人沒錯的話，確實是358團的特務營長。在部隊上組織生產是把好手，不過最近上面可能有風聲說要清理三產。我調查過繡城這裡的駐軍情況，他可能是看風頭不對，提前先跳出來了。”
周碩驚訝的看了山諾一眼，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這人確實是個人才了。部隊高層其實一直有反對經商的聲音，二代目現在由於身體原因已經不怎麼能管事了，看到這個趨勢還能跳出來，這個山諾不論是能力、還是眼光，當真是非常了不起啊。
“……我們那個廠啊，別看地方大、人員多，但是設備陳舊技術次，根本就是對付事！”山諾滔滔不絕的噴着口水。總算是說明了來意：“我就想着，目前市場上這個數控機牀火啊！一樣的設備，數控的一臺就能頂我們十幾臺價格。你說說，這個錢有多好賺？想來想去，我就想到你周總了。連豐田都要和你合作搞研究院，這個數控機牀不會沒辦法吧？”
“山營長是這個趙襄市第一機牀廠的廠長？”周碩倒是真沒想到，實在是這個山諾太不像個廠長了。以他這個身材。說是專業運動員都不奇怪。和商人卻是一點相似的地方都沒有，反而很容易讓人對他充滿不信任感。再者他是否真的已經和部隊上切斷了聯繫，周碩也不敢打包票。如果只是換了一層皮，他是無論如何不敢扯上關係的。
“嗨。我轉業這事兒，在65631部隊裡很多人都知道。”山諾本人卻不像他表面上那麼“粗”，或者至少也是粗中有細。看周碩的表情，就知道他在糾結什麼問題。這年月部隊經商確實也沒什麼好名聲，不說走私逃稅之類的問題，很多軍隊三產做生意的手段都很粗暴。
像周碩這樣搞技術起家的，看不上不堆經商的那些做法，是當時社會上非常普遍的事情。
這也不奇怪，部隊經商要是跟商人一個樣，那PLA才真的有點玄。
“至於我轉業的時間，你們應該也很容易就能打聽到。”山諾毫不避諱的說道：“我這廠長剛上任沒幾天，當營長手下不過一羣大頭兵。當廠長不僅多了一羣職工，還得爲他們家裡的老老少少操心。再不想點辦法，這日子一準就要過不下去了。”
“山……廠長，對不起你看時間也不早了，是不是有事情改天再說？”周碩可不想管的太寬了，自己家鄉繡城都還有人餓肚子呢，哪裡管的到趙襄市去？何況這山諾不管是否已經專業，有部隊背景是肯定的。如果要合作，那最保險的也是等到98年以後。
他要救的人多了，犯不上還要爲自己上趕着找負擔。他是做芯片設計的沒錯，但是卻沒有研究過工控這一塊。數控機牀的芯片，涉及到很多模擬電路的設計，而且專業性強、應用範圍狹窄，實在不是什麼好項目。
按照他的計劃，應該是等國內電子產業獲得大發展之後，讓更加專業的公司自發去填補這一塊的。
“別啊，周總！”山諾看得出來，周碩對發展數控機牀這個項目不怎麼上心。但要不是逼的沒辦法了，他也不會就這麼冒冒失失的找上門來：“你看如果方便的話，至少給我留一個電話吧。我這也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如果泛翰集團不能拉我們一把，眼看着就要失去最後一個機會了。”
“那就，給你留個電話吧。”周碩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不管他心裡是怎麼想的，多個朋友多條路，少個敵人少堵牆。沒必要把事情做絕了，總歸還是先看看具體情況吧。反正65631部隊的駐地就在繡城，想要打聽一個營長並不麻煩。
看他能提前挑出部隊三產的這個坑，周碩就覺得這人有點意思。
“太好了！”山諾點了點頭，然後趕快在身上摸了摸，窘迫道：“我這身上沒帶紙筆，周總你等一下啊！”
周碩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十一月的晚上還是挺冷的。已經在夜裡站了很久，他可不想再這麼吹風下去，東北的風可是能吹進人骨頭縫裡去的。
“山廠長，我跟你去吧。”周碩搓了搓手，主動跟了過去。東北的晚上，千萬不能幹站着不動，適當的活動一下才不會凍壞了身子。
王啓年看着山諾奔跑起來的背影，沒有出言阻止周碩，無奈的搖了搖頭。不管怎麼說，山諾也算是他的戰友，能幫多少就幫一點吧。
山諾乘坐的汽車，是一輛1988年出產的紅星麪包車。周碩對這款車很熟悉，因爲小時候上高中坐的就是這樣一輛麪包車改裝的通勤車。顯然，時間在這輛車身上，留下了很明顯的印記。就連車前臉的“紅星”兩字logo，也已經被雨水衝下了顏料，以至於顯得黯淡昏沉。
山諾嘩啦啦的拉開了麪包車的車門，紅星麪包車很大、很長，一共有着17個座位。後車廂可以根據需要，改裝成各種各樣的用途。用來做長途旅行，也算是個不錯的選擇了。
“呵呵，周總你別見笑，就是亂了點。”山諾趁着昏暗的天光，在車裡翻找着紙筆。見周碩也跟了過來，只好先清理出一個座位來：“你坐，等我一下，馬上就能找到。”
周碩接着天上殘留的一點光線，在車裡掃視了一圈。汽車裡顯得有些凌亂，看起來他似乎已經住了不斷的日子。車尾的座椅被拆了下去，被改造成了一張牀。牀邊一張洗臉盆，裡面還剩下一小半的水，旁邊耷拉着的毛巾看起來還很溼潤。顯然，在周碩回家之前，他剛剛纔收拾了一下個人衛生。不然想也知道，在這種狹小空間裡生活，身上的味道會是什麼樣子。
“山廠長，你……在這裡住了多久了？”周碩有些驚訝的問道。
山諾挺了挺後背，擡起頭想了想，遲疑的說道：“大概，總有四十多天吧。”
“你這，就是爲了等我？”周碩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山諾撓了撓頭，笑着點頭道：“廠裡沒有我也一樣能運轉，但是如果爭取不到和泛翰集團的合作，可就不知道以後會怎麼發展下去了。我最大的任務，就是能夠見你一面。”
周碩略微愣了愣，神情複雜的看着一臉似乎很憨厚的山諾。
PS：啊，之前CCD那章犯了個常識性錯誤，向大家表示道歉。騰龍鏡頭不是國產，重複一般，騰龍鏡頭不是國產！！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