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奇拿起面前的文件，仔細的看了起來。然而沒看兩眼，眉頭便不由自主的擰成了一股。
瑞典皇家科學院是和英國皇家學會、法蘭西科學院，以及前蘇聯科學院齊名的科學院。不僅獨立於瑞典政府存在，更是負責了諾貝爾獎的頒發。可以說由其頒發的鑑定證書，是絕對有着相當信譽的。
“去查一下，看看是否已經在荷蘭註冊了專利。”瑞奇將專利文件扔給馬克，將他支了出去。
方劍閣敢於這麼明目張膽的上門來，想必在這種事情上不至於出現馬腳。至於接下來的事情，瑞奇謹慎的想要控制在兩個人的範圍裡。
“好了，說說吧。”瑞奇叉着手，遙遙的注視着方劍閣說道：“閣下究竟爲何而來，想要在阿斯麥得到什麼呢？”
“瑞奇總裁這麼幹脆，我也就開門見山了。”方劍閣點了點頭，利落的說道：“我的要求很簡單，希望阿斯麥公司能夠退出Intel的0.25微米光刻機研發項目。”
“呵呵，方先生真是大言不慚。”瑞奇不以爲意的輕笑道：“你知道這個要求意味着什麼嗎？”
他死死的盯住方劍閣，暗藏怒氣的說道：“這意味着阿斯麥將要放棄未來兩到三年內，光刻機的整個高端市場。一個區區技術來源的情報，你以爲能價值幾十億美元？”
“我倒覺得，不止是幾十億美元。”方劍閣擡起頭，和瑞奇對視着：“幾百、甚至是未來上千億美元的價值，我看都是有可能的。”
“呵呵，好了我還有事情。”瑞奇站起身來，不準備和方劍閣繼續浪費時間了：“非常感謝方先生你送來的情報，稍後我會安排秘書爲您準備一些小禮物的。”
在瑞奇看來這個中國人除了有些癡人說夢以外，倒也算得上是一個可愛的傢伙。畢竟能夠搞清楚尼康的技術來源，對阿斯麥來說。仍然算得上是個不錯的消息。
不過重要程度也就如此了，即使知道了技術來源，對整個事件的根本解決仍然沒有太大的作用。就當尼康是撞了大運，從中國某個國家研究所淘出來一些有用的東西，最重要的還是如何阻止尼康獲得Intel的鉅額訂單。
“瑞奇先生，如果你現在走出這個會議室，我保證你很快就會後悔。”方劍閣的聲音。幽幽的從他的身後傳來。似是渾不在意，卻陰冷的宛如毒蛇。這種俯視獵物的感覺，讓瑞奇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腳步。這是一個商場老狐狸，在面對山中之王的強大直覺……
如果不顧一切的就這麼走了，搞不好真的會有什麼嚴重的事情發生吧！
這麼想着，瑞奇就覺得背後方劍閣的目光。宛如一條劇毒的響尾蛇，在從他的後背爬上了他的脖頸。
方劍閣從懷裡拿出一包煙，划着一根火柴點燃香菸，吸了一口然後說道：“你就不想知道，尼康爲了拿到這個沉浸式光刻技術，付出了什麼代價嗎？”
“那是尼康運氣好而已，不然以中國的技術水平。還真的能叫出什麼高價來不成？”瑞奇雖然嘴上不饒人，但身體卻很誠實的重新坐了下來，貌似不以爲意的說道：“左右不過就是錢而已，也許幾百萬、或者上千萬，也就是這個樣子了。”
按照瑞奇的理解，中國留着沉浸式光刻技術並沒有什麼用處。從他手裡的資料顯示，最多也就是能把0.8微米的技術，提升到0.5微米而已。
是的。之前他就是想到了華晶那次奇怪的競標。中國人怎麼能夠在0.8微米工藝剛剛成型，就很快擁有了0.5微米的技術。顯然是把沉浸式光刻改造到了他們原來的光刻機上。
尼康也許就是在這次競標中，發現了中國人擁有的這種技術。畢竟遠東距離荷蘭實在太遠了，論起情報能力，阿斯麥是絕對比不了尼康的。
“哦，能被幾百上千萬美元就逼到牆角里，歐洲最大的科研型公司阿斯麥看來也不怎麼樣嗎。”方劍閣淡淡的說道：“瑞奇總裁你是在侮辱阿斯麥的能力呢。還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瑞奇張了張嘴，發現自己怎麼回答好像都不好。額頭上微微冒汗，乾笑道：“方先生這麼說，難不成你們還賣出什麼天價不成？沒有我們阿斯麥的存在。這不太可能吧？”
瑞奇這話說的倒也不能算錯，一樣東西要是應用面非常狹窄，買家還只有一個人。那它不論多稀有、多珍貴，恐怕都賣不上價格來。
這本身就是競爭存在的意義，沒有競爭尼康腦袋有包會給中國人開出一個好價錢來？
甚至要價高了，人家甩開你自己研發一套類似的技術，也不會助長市場上這種要挾的氣氛。就算換成了阿斯麥來做，也不會比日本人好多少吧？
“呵呵，尼康倒是想給的少。”方劍閣冷笑一聲，不動聲色的說道：“可是掌握這個技術的泛翰集團，本身就有製造光刻機的技術。在得到尼康0.5微米光刻機的成套技術之後，本身的0.35微米級別技術也積累的差不多了。這個時候瑞奇總裁覺得，尼康要花費多大的代價，才能說服泛翰集團支持他們做出壟斷光刻機市場的努力呢？”
“這……”瑞奇倒是沒想到，中國人的光刻機技術竟然發展的這麼快！他好奇的問道：“既然如此，爲何泛翰集團不自己開發光刻機市場，而是要把技術交給尼康？”
“當然是因爲尼康出的起價格了。”方劍閣笑意盈盈的說道：“不過，正如瑞奇總裁所說，誰有也不如自家有。阿斯麥就沒想過，也擁有沉浸式光刻技術嗎？”
“嗯？”瑞奇瞪大了眼睛看向方劍閣，不可置信的說道：“你們不是把技術交給了尼康？怎麼能再把技術交給阿斯麥？”
在瑞奇看來，如果尼康真的花了大價錢，當然不可能只要一個使用權。如果獲得了沉浸式光刻的專利，那阿斯麥拿到技術也是無用。
“現在技術屬於尼康和泛翰集團的合資公司，當然不可能交給阿斯麥。”方劍閣點了點頭，說道：“不過如果尼康的子公司倒閉，或者尼康放棄了光刻機業務呢？”
瑞奇不可置信道：“這不可能，尼康在光刻機領域的投入之大，斷然不會放棄這塊市場。要說倒閉就更不可能了，尤其是手握沉浸式光刻技術的前提下。現在的情況，尼康不壟斷光刻機市場，都可以說是嚴重的失誤了。”
“當然，不過我記得希羅多德說過一句話，叫做‘欲使人滅亡，必先使人瘋狂’，我說的不錯吧？”方劍閣得意的笑道。
“呃，沒錯。”瑞奇當然不是真的不懂哲學，只不過之前是懶得和方劍閣寒暄而已。只要表現出相應的價值，別說拽兩句哲學名言了，就是讓他符合方劍閣唱常回家看看都不是問題。
“所以，想要讓尼康陷入絕境，首先就必須讓他們獲得成功。”方劍閣循循善誘道：“阿斯麥一旦退出Intel項目的競爭，尼康獲得合同的可能性就無限增大了。這個時候如果有人能夠做通Intel的工作，提出一份天價罰單的合同……”
“而如果尼康最後陷入無法完成訂單的狀態，那這筆罰金就足以將他們摧毀！”瑞奇雙目炯炯有神，倆人都是聰明人，和聰明人說話的一個優點就是方便。方劍閣只是說了個開頭，他就已經知道要做什麼了。
“可是，如何能夠保證尼康無法完成Intel的合同呢？”瑞奇好奇的看着方劍閣，靜靜的等待他的回答。
“這個嘛。”方劍閣咂了咂嘴，哼道：“別忘了，合資公司泛翰集團是有49%股份的。雖然不能直接對生產做出影響，但他們卻捏着尼康一個致命的弱點……”
“致命的弱點！”瑞奇萬分興奮的看着方劍閣，越發覺得尼康是落入了中國人的陷阱：“尼康怎麼說也是日本的頂級企業，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被人捏住弱點？”
“呵呵，我只說一點。”方劍閣豎起一根手指，得意的說道：“目前尼康擁有的那臺0.25微米工藝光刻機，根本不是在日本境內生產的。泛翰集團拿出沉浸式光刻技術的要價，就是一條0.35微米光刻機的生產線！”
“尼康怎麼敢！”瑞奇驚訝的站起身來，不可置信的說道：“這絕對是不會得到美國人同意的！”
“所以，你知道……”方劍閣淡定的看着他，意猶未盡的說了半截話。
然而就是這半截話，在瑞奇聽來卻如同仙音，他猛的點頭道：“不錯，這確實是個致命的弱點！哈哈哈哈，致命到尼康要付出粉身碎骨的代價不可！”
方劍閣靜靜的坐在一旁，回憶着他和周碩交流的過程中，對瑞奇這個德國人的評價。
“知道什麼是標準的德國人嗎？意志薄弱如同德國官僚，怙惡不悛好似新教徒，寡廉鮮恥堪比普魯士軍官。”
這個瑞奇，豈不是再鮮明不過的註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