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自殺 (1)

我看見阿光他們背後的惡靈,這一隻惡靈並不是隨意纏上他們三人的,而是懷着惡毒的目的,若不是想要報仇,就是想要抓替死鬼來換自己投胎轉世的機會。

我直覺阿光他們三人的麻煩大了,恐怕會有生命危險,且愈是兇惡的惡靈就愈難應付,不是簡單燒燒紙錢就能化解這次的危機。

一個不愉快的記憶從我腦海中浮現,那是我國中時候的事情。國中二年級時,班上有一個名叫慧芳的女同學,她經常請假,當時我也從她的身上看見過惡靈的影子。

以我的直覺判斷,她會經常請假是因爲惡靈纏身,但是班上的老師和同學都不知情,就連她的爸爸媽媽也不知道她被惡靈附身了,只當作她可能是生病,或是叛逆期的情緒,所以個性比較古怪;又或者是故意做些奇怪的事情想吸引大人的注意。

慧芳正常的時候都沒什麼異狀,但若陷入精神瘋狂的狀態,就會突然自言自語,說些沒有人聽得懂的話。同學們因爲覺得慧芳的行爲不太正常,因此都不願意和她接觸。

只有我心裡清楚,她是在和惡靈對話,那隻惡靈總是趁着她精神狀況不佳時,不斷在她耳朵旁說話,想引誘她去做一些危險的事情,例如臥軌或是跳樓。

後來我擔心她真的出事,就跑去跟她爸媽說出實情,那一天晚上,原本糾纏着慧芳的惡靈立刻就來找我了,它緊緊掐着我的脖子不讓我呼吸,教訓我多管閒事。那天之後,我連續一個星期莫名發高燒,全身像是被火灼燒一樣難受,喉嚨如同哽了一塊火碳,灼熱的讓我連水都喝不下去。

一星期之後,我的高燒退了,回到學校去上課的時候,才知道慧芳死了。她的爸媽不相信我說的話,慧芳最後溺死在河裡,據說是放學的時候路過橋邊,她忽然瘋狂的揮打空氣,接着不小心失足摔落橋下,溺死在河裡。

慧芳死的那一天,恰好是我退燒的日子。我想,惡靈應該是怕我壞了他的好事,所以讓我連續高燒七天,並趁着我難過時痛下毒手。

那次的經驗之後,我就不再多管別人的閒事了。每次看見有人被鬼纏身,就當作沒這回事。畢竟我是泥菩薩過江,自顧不暇,又哪來餘力去管別人的事情?

何況……陰陽眼只是體質的問題,不代表有陰陽眼就擁有抓妖除鬼的能力。

“什麼事都別管吧,反正我再一個星期就要離開了!”即使我心裡不斷告誡自己,但是仍然放心不下阿光他們三人。難不成要我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出事嗎?一想到這裡,我不由得感到良心不安,覺得自己自私又卑鄙。

不知不覺中,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很快的又到了晚上九點。

走廊上面的學生瞬間都不見了蹤影,留下一片冷清,一樓放眼望去所及之處,再次只剩下我一個人。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影響,我總覺得氣溫下降了兩三度,空氣涼颼颼的,隱含着一股陰冷的氣息。

我擔心又遇到昨晚那隻惡鬼,所以今天電視也不看了,直接從警衛室溜回我的房間休息。

只要別待在警衛室裡面,就不會有事情發生了吧?那一隻惡鬼總不至於追着我到房間裡面來。

我躺在牀上,用棉被將自己緊緊的捲起來,即使全身熱得出汗,也不敢放開棉被。我閉緊雙眼想讓自己儘快睡着,這樣就可以快點熬過這個晚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不過我的精神卻異常的好,完全沒有半點睏意。因爲睡不着覺,我的心情愈發焦躁。

忽地,耳邊傳來一道怪聲,喀的一聲,像是有人打開了我的房間門,我的心頭一緊,不知道該不該睜開眼睛確認情況,但又怕會看見可怕的景象。

我的心跳不由得紊亂,半晌之後,我纔將眼睛撐開一道隙縫,悄悄的看向周圍。

房間裡面沒有異象,而我的房門也關的牢牢的,沒有被人開啓過的跡象。那麼剛纔那一道聲音是怎麼來的?我的心頭有些發涼,坐立不安的從牀上起身看着房門發呆。

不一會兒,房間外面再次傳來怪聲,“啪!”像是鞋子踏在地板上面的聲音,可是卻只有一聲就停了,所以又不像是腳步聲。

半晌時間,我又聽見水管的呼嚕聲音,不過也是隻維持幾秒罷了。

我的心跳隨着這些怪異的聲響而加速,總覺得外頭有些詭異。我吞了一口口水壓驚,想了片刻之後決定偷看一眼。

隨後,我躡手躡腳的來到房門旁邊,伸手握着冰涼的喇叭鎖,心裡掀起一陣糾結,如果打開房門又撞鬼,那該怎麼辦?可是我是舍監,如果這些怪異的聲音是小偷或強盜傳出的,我不就太不盡責了?

最後好奇心還是戰勝了恐懼,我的手腕一動,將門鎖無聲的轉開,房門被我拉開一道小縫,外頭沒有人跡,也沒有任何惡鬼的影子。

我觀察了片刻才放心的又把門縫拉大一些,然後彎着身子鑽進警衛室裡面,透過警衛室的櫃檯窗仔細偷窺走廊的情況。

不料,我身後猛然傳來砰的一聲!我嚇得差點暈過去,回頭一看,原來是房間的門板被風吹動,重重的甩上了門。

我害怕的爬回房門前面,四肢頓時發軟無力,我緊忙扭動門鎖想要躲回房間,可是房門竟然死鎖了,我怎麼轉都轉不開。

“完蛋了,這次死定了。”一個不安的預感浮現心頭,就在我慌張之際,剛纔出現的怪聲又傳來了。

“喀──。”

我的背脊忽地發涼,下意識的爬到櫃檯角落躲起來。我的身子在發顫,莫名的恐懼將我壓得喘不過氣。

因爲過度害怕,我下意識閉上眼睛逃避現實,想要裝作自己什麼都聽不見、看不到。不過閉上眼睛之後的黑暗反而讓我更加畏懼,一陣矛盾之後,我再次睜開了眼皮,不過一眨眼的時間,眼前的景象竟全然變了一副模樣。

本來應該是白色的日光燈,此時竟發出陰森森的藍色青光,周圍的空氣冷得異常,宛如從久不見天日的地窖中吹出來的寒氣。我壓低了鼻息,就怕呼吸的聲音會太大聲,招來不必要的邪祟,但我即使壓低了鼻息,劇烈的心跳聲音卻絲毫藏不住。

我咬緊牙關,就怕牙齒會發出顫抖的喀喀響聲,隨後,我雙手攀着櫃檯,朝走廊看了一眼。因爲房間的門被反鎖了,我心裡莫名的恐懼焦躁,卻又不敢衝出警衛室,所以沒辦法逃離宿舍。

冷汗從我的背部滲出,一會兒時間便浸溼了衣服。水管的呼嚕聲響再次傳來,這一次,我看得清清楚楚,終於明白那一道聲音是從哪裡發出的。

呼嚕的聲音持續着,天花板漏水滴下了幾滴液體,“滴答、滴答……”

液體打在走廊的地板上面,很快的聚成一灘鮮紅的血泊。刺眼的顏色落進我的眼簾,一個被塵封已久的記憶頓時被勾起。

我想起來了,小時候,我也曾經看過這樣的景象,那是在小學的時候,媽媽帶我去拜訪一位阿姨。

那位阿姨住在一個新建的小區裡面,我一進到小區內,就冷得全身的汗毛豎直,忍不住拉住媽媽的手說我想要回家。

媽媽以爲我在耍任性,扳着臉罵了我一頓,年紀小的我也就不敢再吵鬧,只好隨着她進入小區裡面。

那是一個由四棟大樓組成的小區,四棟大樓圍成一個井狀,中間是一個小小的中央花園,由於大樓建得又高又緊密,所以中央花園的空氣十分不流通,顯得又悶又壓迫。

一開始,我只是覺得空氣很悶,所以呼吸很難受,可是進入了電梯之後,我赫然發現情況不對勁,因爲電梯內的顏色青凜凜的,毫無半點人間的生氣。

我那時候還天真的跟媽媽說道:“媽,電燈的顏色好奇怪。”

我媽媽看了一眼電梯,沒說什麼話。事後我才知道,有些異象只有我看得見。

後來出了電梯門,我們走在走廊上面,一道滴水聲音吸引了我的注意,“滴答、滴答……”

我反射性的回頭一看,赫然看見走廊的天花板上面懸掛着一顆人頭,它的脖子斷口處,正不斷的滴下鮮血,血滴在地板上面聚成了一片血泊,而那顆人頭衝着我發出詭笑。

那一天我被嚇壞了,站在走廊上面尖叫不止,我媽媽見我忽然反常,只好趕緊把我帶回家。

三年之後,那一個小區發生嚴重的火災,被燒得面目全非,起火原因一直查不出來。但是我在猜想,或許是那個小區早就聚了陰氣,隨着日積月累,陰氣就像是漩渦一樣,終於作祟造成了火災。

而這棟宿舍的情況就像當時的那個小區,陰氣過重,因此我又看見了相似的異象。

陰陽之氣簡單而言就是磁場,磁場會影響光的顏色變化,所以在有陰陽眼的人眼中,陰氣過重的地方,連光的顏色都會不一樣。

只是我不明白一件事,爲什麼我進入宿舍住了幾天,卻直到今天才看見這種異象,而不是第一晚就遇上?我皺起眉頭,怎麼也想不明白這一點。

半晌時間,我看見走廊的盡頭浮出一道人影,喀的一聲,那一道人影從模糊的牆壁浮現,腳上的鐵鏈撞在地板上,傳來像是開門的響聲。我的神精頓時繃緊,不敢眨眼的看着那一道黑色的人影。

它宛如一個將要上刑場的重犯,雙手雙腳拷着沉重的鐵鐐手拷,一步一步的往我的方向走了過來。

我壓抑着尖叫的衝動,連忙低下身子用雙手摀住嘴巴,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惡鬼身上的鐵鐐磨擦着地面,發出沙沙的聲音,隨着聲音愈來愈靠近,我的背脊瞬間一陣發麻。

我擔心惡鬼會發現我的存在,連忙將身子緊緊的挨在角落,恨不得將自己塞進牆縫中。

鐵鐐的聲音逐漸靠近,我的心跳也隨之加快,一會兒時間,聲音便來到了櫃檯前面,所幸惡鬼沒有發現我的存在,他順着走廊而行,幾分鐘之後鐵鐐的聲音便消失在走廊上。

我仍然不敢放心,擡眼看向櫃檯窗外側,除了青凜凜的燈光和滴答落下的鮮血之外,走廊沒有其它的鬼影。我依舊提着一口氣不敢放下,心頭像是懸着一塊石頭,因爲一切還沒恢復正常,代表宿舍仍然隨時會出事。

我的喉嚨一陣乾澀,心情忐忑不定,現在走廊外面沒有鬼影,我不知道該不該趁着這個時間,儘快從走廊逃出宿舍,但是我又擔心一到走廊上面,四伏的惡鬼就會張牙舞爪的向我撲過來。

幾經猶豫之後,我還是沒有勇氣離開角落,心想着我可能要在這裡躲到天亮了。

想到一半,幾道女人的哭聲忽然傳了過來,我混身的雞皮疙瘩立刻被激起,那些哭聲時而滄桑、時而淒厲,一時之間像是有許多的蟲子在我的耳朵裡面鑽爬,讓我有一股說不出的陰森與噁心。

隨着女人的哭聲在四周飄繞,天花板滲出血水的位置也愈來愈多,滴水的聲音愈發響亮,“滴答、滴答、滴答……”

我下意識的想要摀住耳朵,不願意去聽這些可怕的聲音,可是異象卻隨着時間愈接近午夜,也鬧得愈發嚴重駭人。

伴隨女人哭聲而來的,是幾道孩子的笑聲,那些笑聲帶着重重的迴音,就像是從深井裡發出的笑聲,有種無以言喻的陰森恐怖。

我恐懼的向走廊上看了一眼,驚見一名孩子從樓梯間轉了出來,他的頭顱比一般的孩子大了兩倍,身型卻是骨瘦如柴,皮膚髮着青光,全身沒有半點人氣。他正咧着嘴巴發出笑聲,嘴脣咧到了耳後,露出一口尖利的獠牙。

我倒抽一口寒氣,立刻又縮回了身子。就是那隻青鬼傳來的笑聲,可是哭聲又是哪裡來的?

想到了這裡,我忽地有一種不好的直覺,下意識的將眼珠子往上一瞟。赫然看見警衛室上方的天花板上浮出數張女人的臉孔,她們扭曲着五官,發出淒厲、哀怨的不同哭聲。

“啊!”我不小心發出了聲音,那些女人的臉孔猛然一變,忽地瞪大眼睛直視着我。

她們從天花板中伸長手臂,瘋狂的想要抓住我,我直覺她們打算將我拖進天花板裡,強烈的恐懼在我心中炸開,我的腦袋頓時變得空白,只能隨着直覺衝出警衛室!

走廊上的青鬼孩子見到我,眼珠子頓時翻白,笑聲變成野獸似的嘶吼,一下子往我的方向撲了過來,手指甲尖銳的像是十支利刃,一下子就扯破了我的衣服和皮膚。

我嚇得腳步一軟,整個人往前摔了出去,膝蓋重重的磨過地板,瞬間感到一陣火炙般的疼痛。

“唔。”我悶哼一聲,連滾帶爬的奔向宿舍大門,頭也不敢回的開了門就往外跑。

跑了一段路程之後,直到身邊不再有可怕的哭聲、叫喊和笑聲,我才慢慢的停下腳步,然後回頭看向宿舍大樓。

一剎那的時間,我全身感到一股惡寒,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宿舍在朦朧的月光籠罩之下,全然變了一副模樣,就在宿舍的大樓外牆、屋頂、窗戶上面,爬滿了一隻只的鬼影,他們像是蜥蜴似的攀着牆壁爬行,數量多的嚇人,緊緊的包覆住整棟宿舍,密密麻麻的鬼影彷佛衆多從地獄中逃出的餓鬼,正飢餓的尋找着活人的肉身當作食物。

乍見到眼前這一幕,我雙腿頓時發軟,整個人跌坐在地上,腦袋一暈,忽地昏了過去。

良久時間過去,我只覺得自己宛如沉進一片大海之中,身子不斷的下墜,被一股強大的吸力往下拖,四肢想要抓住周圍的浮木,阻止自己再往下墜落,可是手指卻使不出一點兒力氣。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時間,我才因爲身體痠痛甦醒過來。我揉了揉惺忪的雙眼,一時之間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看向周圍,這纔想起來原來我昏倒在操場上面。天色依舊黑暗,還沒有天亮,看樣子我昏迷的時間不久。

我用力撐起身子,全身痠痛不已,而且膝蓋和腳部都是傷口,我不確定這是被那一隻青鬼所抓傷的,還是在逃跑時因爲跌倒才造成的擦傷。

記憶逐漸恢復,我想起在宿舍中看見的青鬼、血跡、女人的臉孔,還有在操場上看見惡鬼爬滿宿舍外牆的景象,一想起這些事情,我立刻擡頭看向宿舍的方向。

那些異象已經全部不見了!宿舍外牆上面沒有任何鬼影,之前的一切彷佛是一場惡夢,轉眼之間全部幻化成泡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茫然的看着宿舍發愣,不確定要不要回去確認情況,還是應該現在就離開,永遠不再踏進宿舍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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