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夢默默聽着,整個人站在原地,像是雕塑一般的僵硬。
她被濃黑睫毛覆蓋的眸子眨了眨,微微泛紅的眼眶陡然落下了幾大滴眼淚。
“原來從頭到尾只有我是一個傻子!我居然傻傻等了他這麼多年,我以爲他自己能夠想通的,想通了就會來找我。是我錯了……”
那麼一刻,張夢失魂落魄,喃喃自語。
周叔在一旁望着張夢表情十分複雜,他長長嘆了一口氣,感嘆眼前的張夢對他們家少爺用情至深。
“小姐,我勸你還是走吧!晚上你要是覺得不安全,我可以開車送你離開。我只是想要告訴你一句,現在做小三破壞別人家庭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什麼時候我成了小三?明明我纔是被背叛的那一個。”
“張夢。”
浩淼的星空下,院子大門裡忽然走出了一個人,溫婷披着大衣,裡面穿着居家服,一頭黑髮襯得她雪白的面容十分秀氣溫婉。
她輕輕叫了一聲,張夢和周叔兩個人都回頭看見了她。
溫婷和白堯兩個人在別墅裡面等了一會兒,見周叔遲遲不回來就猜到了張夢沒那麼容易放棄。
於是她便替十分不安的白堯出來看看。
“張夢,我們出去,去你車裡聊聊吧!”
“好!”
張夢紅着眼睛盯着溫婷,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沒事,我很快回來!”對周叔的阻攔,溫婷報以一個溫和的笑容。
周叔看着溫婷和張夢兩個人朝着別墅區大門走去,佈滿皺紋的眼角閃過一絲深沉之色。
幽靜的小路,橘色的燈光在淡淡的霧氣中,光線變得有些模糊,四周樹影婆娑,底下一片小草沾染着晶瑩的露珠。
張夢低着頭走着,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但溫婷能夠感覺到她在流淚。
“能跟我講講你跟白堯的事情嗎?爲什麼你明知道他跟我在一起,你卻還要追到這裡來。”
兩個人走到了張夢停在外面的車裡,打開車內的暖氣,張夢蒼白的面孔恢復了一絲血色。
張夢拿出紙巾擦了擦眼淚,妝有些花掉了,她卻顧不上那麼多,只粗魯地擤鼻涕,動作十分孩子氣。
“如果你知道了我跟他的事情,你大概會後悔跟他結婚。我是認真的,我跟他之間的感情沒有人能夠了解,我相信我在他的心裡永遠是一個特別的存在。”
張夢這麼自信不是沒有理由,因爲她跟白堯確確實實認識了很多年,他們之間的感情遠遠不止是戀人那麼簡單。
當初收養白堯的也不是一個普通人,而是一個在當時非常有名氣的女明星。
這個女明星是國內當時的一線藝人,得過很多大獎,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女人。但是也因爲她太過敬業,常年勞累,以至於她失去了做母親的權利。
被一次豪門失敗的婚姻傷了心,女明星在離婚之後,收養了白堯。
白堯就是在這個時候,認識了張夢,張夢的姑姑嫁給了一個大導演,這個大導演就住在女明星的隔壁。
“原來白堯他是被明星收養的。”
溫婷聽張夢講了之後恍然大悟,這就能夠解釋爲什麼白堯是一個孤兒,但他卻像是接受很好教育長大的孩子,舉手投足都有貴族氣息。
張夢瞥了一眼溫婷,心裡又是竊喜又是難過。
原來白堯連這種事情都沒有告訴她!
張夢坐在車裡莫名覺得煩悶起來,她從手包裡抽出一根蘇煙,點燃了之後,煙霧升起,淡淡的味道
這個時候卻很是刺鼻。
她這纔想起來是在車裡,車裡還開着暖氣。不得不將蘇煙熄滅,她垂下了眸子,記憶彷彿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白堯的時候,那個時候的白堯有着一雙明亮漆黑,笑容溫暖的眸子。
“喂,你,叫你呢!快點幫幫我!”
“你在幹什麼?”
導演爸爸出去工作,而她沉迷打牌的媽媽則將她關在了自家大房子裡。
從小就頑皮開朗的她不甘心被關在家裡,一心想着出去玩,她在媽媽離開之後便偷偷跑下樓。
她有一個秘密基地,可以讓她偷跑出去玩一天而不被發現。
秘密基地是家裡院子裡的狗洞,狗洞直接通到隔壁鄰居家的院子,而鄰居家的院子大門卻是從來不上鎖的,這樣一來,她就能夠跑出去了。
而且鄰居家的主人是一個很漂亮很溫柔的阿姨,就算髮現了她也不會告訴爸爸媽媽。
只是最近她因爲長大長高了,狗洞也越來越小了,以至於今天她悲催的被卡住了。
就在她欲哭無淚的時候,遠遠的只見一個清瘦纖細的少年朝她走過來,於是纔會有了上面的對話。
“我被卡住了,你快點拉我出去。”
她艱難地扭動着身子,奮力朝前揮舞着小胳膊,奈何沒有絲毫的成效。
反而聽見動靜走過來的少年噗呲一聲笑出了聲。
也許是因爲少年月牙狀的眸子笑起來的時候太過明媚,不然她早就惱羞成怒了。
“拜託拜託!拉一下我!”
面對自己心儀的帥哥,小小年紀的她已經懂得收起小公主脾氣,可憐兮兮地哀求。
白堯性格靦腆,如果不是張夢當時的樣子太可笑,他也不可能肆意笑出聲。
他彎下腰,小心地將她拉出來,然後又彎下腰幫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我是住在隔壁的小朋友,以前我怎麼沒見過你,你是從哪裡來的?”
成功得救之後,張夢將小手別在身後,擡起頭繞着白堯走了一圈,裝作一本正經地打量他,來緩解她剛剛的糗事。
“我是今天才搬來這裡的,我媽媽現在出去有事情,你要不要到我家坐坐,媽媽給了我很好吃的糖果。”
“這裡是你家?以前一直住在這裡的漂亮阿姨是你媽媽?”
白堯想了想,輕輕點頭:“對,她是我媽媽。”
白堯當天剛從孤兒院被張夢口中的漂亮阿姨帶回來,他記得很清楚,院長告訴他,以後那位阿姨就是他媽媽了。
“哇!那你以後會一直住在這裡嗎?我可以經常找你玩嗎?”
張夢聽完眼前一亮,自來熟的將手塞進白堯的手裡,兩個人朝着屋子裡面走去。
“應該會吧!”白堯有些不確定地開口。
跟白堯玩了整整一天,兩個年級相近的孩子,一個活潑,一個內斂,相處異常的愉快。
告別了白堯之後,張夢很捨不得又鑽洞回到了自己家裡。
算好了時鐘走向六點的時候,媽媽準時回來了,然後傭人就叫她下樓吃飯。
張夢的媽媽長得不算很好看,但因爲出身豪門,看上去很有氣質,相比較而言,張夢的爸爸卻是出了名的大帥哥,比電視上的男明星還要好看。
張夢則遺傳了爸爸的相貌,小小年紀卻已經明眸皓齒,漂亮得不像話。
“今天飯菜淡了一點,不合我的胃口。”
餐桌上,張夢的媽媽旁若無人的用餐,她非常挑剔,爲人
也有些刻薄,家裡並沒有人喜歡她。
就連張夢都有些害怕她的媽媽,因爲她的媽媽很少會對她笑,平日甚至很少跟她說話。
“下次如果還做不好的話就給我走人。”
留意到張夢的眼神,張夢的媽媽瞥了她一眼,語氣冷冰冰的,像是在跟一個陌生人說話。
“你看什麼看,不想吃的話就回自己的房間去。”
張夢大氣不敢出,只將頭埋得更低。她心裡知道,是因爲爸爸今天又沒有回來所以媽媽纔會心情不好。
小手緊緊握着勺子,將飯碗裡的米飯吃完,張夢像是逃一般的小跑回到自己的房間,抱着她的洋娃娃,抿脣縮在牀上的角落裡。
很快,她就在疲憊和不安中睡着了。
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樓下的吵架聲給吵醒的。她爬下牀,輕手輕腳地走到樓梯口,偷偷觀察客廳裡的父母。
“趙意,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躲着我是爲了什麼!隔壁那個狐狸精跟她老公離婚了,你是不是也想要跟我離了?然後你們這對狗男女就可以再一起了?”
“你在胡說什麼!我跟清雅只是普通朋友,關係沒你想得那麼齷齪!”
面對自己蠻橫無理的妻子,一向好脾氣的大導演趙意俊美的面孔露出了慍色。
“我胡說?趙意,你從來不會對我發脾氣,但是每次我只要提到王清雅的名字,你就會像現在這樣!你還敢說你對她沒感情?”
“清雅是一個很敬業的女演員,跟圈子裡大部分人都不一樣,我只是很欣賞她。你別胡鬧了,傳出去會被人笑話。”
趙意十分無奈,一雙好看的鳳眸流露出妥協之意。
“夢夢還在樓上睡覺,你再吵下去,會吵醒她的。”
“少在這裡假惺惺!媒體早就把你們兩個的緋聞吵得沸沸揚揚了!你現在說什麼我都不會相信!”
張夢的媽媽忽然頓了頓,露出一個悽然的冷笑。
“我聽說了,那個賤人從外面領養了一個孩子,所有人都說他是你們兩個的私生子。趙意,我這輩子做過最大的錯事,就是相信了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你當初娶我看重的就是我爸爸手裡的那點錢和人脈是不是……”
“你如果沒有我,就不會有今天!我告訴你,你死都別想跟我離婚!”
……
本就脾氣不好的張夢媽媽情緒徹底失控了,她像是瘋了一樣,砸爛了她手邊所有能夠碰到的東西。
噼裡啪啦的響聲,嚇得樓上的張夢哇哇大哭起來。
趙意察覺到了女兒的存在,顧不上張夢的媽媽,跑上樓去抱住張夢。
“你知道嗎?我那個時候眼裡只有我爸爸,我相信一切都是媽媽無理取鬧。而家裡只有我爸爸是愛我的……”
張夢迴憶着二十年前的種種,她願意將自己的故事說給溫婷聽,僅僅因爲她以爲溫婷是白堯最親近的人。
“自從那次吵架之後,我媽媽變得越來越不可理喻,經常莫名其妙地發脾氣。我和爸爸一樣都躲着她,而我則經常跑去找白堯玩。開始的時候我把他當成是我的哥哥,但是後來慢慢長大,我發現我漸漸地喜歡上了他。”
溫婷默默聽着點頭,她能夠理解張夢。白堯一定帶給了寂寞孤單的張夢很多快樂。
“我不知道如果沒有白堯,在我的父母不斷爭吵,冷戰甚至不停互相傷害的那十年裡,我能不能夠像個正常孩子一樣成長。是白堯一直陪着我,安慰着我,相比較跟其他人,或許我跟他更像是相依爲命的家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