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內氣氛有些凝重,德妃的臉上面帶憂色的等着皇后來定奪,珍妃面無表情地坐着飲着茶,沐婉芙則更 加的鎮定自若,彷彿一切事情都與她沒有關係,而她,不過是個尋常的看戲人罷了。那個叫佩玉的宮女也平 靜地跪在殿內等着麗妃前來與她對質,以此還她一個清白。
後殿,花盆底繡鞋鏗鏘有力地踏在殿內的金磚之上,皇后明黃色的錦袍已經款款走了進來,德妃領着珍妃和 沐婉芙向皇后行禮道:“臣妾們見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吉祥。”
“奴婢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吉祥。”佩玉連忙俯身請安。
皇后在楠木寶座前坐了下來,打量着跪在殿前的宮女,吩咐道:“免禮吧。”
“謝皇后娘娘。”謝了恩,德妃等人這才一一落座。
宮中難得有幾日的寧靜,如今又有宮女出來告發說麗妃幫禧妃隱瞞與宮中太醫有染的醜聞,此事不僅事關後 妃的聲譽,更關乎着皇子血統的純正。若沐婉芙真的與人有染,那靈素和永珎就很有可能是見不得光的孽種 。短暫的思忖之後,皇后漸漸歸於平靜,看向地下跪着的宮女,“把頭擡起來。”
“是。”佩玉顫顫巍巍地擡起了頭,因她身份卑賤所以不能與皇后對視,所以目光在與沐婉芙的目光交匯時 又慌忙地向皇后求救:“皇后娘娘,您要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奴婢不想死呀…”
珍妃見她此刻知道求饒了,淡淡說了句:“既然不想死,就應該當着皇后娘娘的面說出你知道的實情。否則 怎麼狡辯,你都是一條死路。”
“奴婢沒有狡辯,奴婢真的沒有狡辯。奴婢真的是聽見了麗主子與禧妃娘娘的談話,麗主子當時就坐在景陽 宮皇后娘娘現在的位置上,奴婢當時只是進去給麗主子和禧妃娘娘送水果,所以聽的不全。當時禧妃娘娘似 乎很着急的樣子,麗主子也是愁眉不展,後來苑枝姑姑進來將奴婢領了出去,奴婢隱隱的聽見麗主子和禧妃 娘娘說起了六阿哥和衛大人,麗主子還說眼下最要緊的是守住六阿哥的身世秘密,後來奴婢走遠了就聽不見 了。”眼前的這個宮女說的頭頭是道,彷彿一切都是她親眼見到的一般,“後來禧妃娘娘走後,麗主子又叫 了奴婢去殿內訓話,她警告奴婢要恪守做宮女的本分,不可對外人胡言亂語。奴婢只是一個初進宮的小宮女 ,怎敢與宮中有臉面的娘娘們作對,所以也只得照着麗主子的意思辦事,麗主子當時還賞了一套琺琅首飾給 奴婢,說是褒獎奴婢的。那對簪子真的是麗主子賞給奴婢的,不是奴婢偷的,還望皇后娘娘爲奴婢做主。”
沐婉芙仍然不爲所動地看向佩玉,脣角的笑意更加的燦爛,“其實現在說這些都是廢話,事情具體怎樣不妨 等麗妃娘娘來了再說。本宮好奇的倒不是你所說的那些子虛烏有的事情,而是麗妃娘娘爲什麼會把那一套名 貴的琺琅首飾賞賜給你,而你現在所說的這番話的動機又是什麼?”
“不管麗妃是否誣陷了你,本宮都希望你能如實的說出自己知道的一切。禧妃娘娘如今是兩子之母,你現在 所說的這些不但會害死三條人命,恐怕連你自己的這條小命兒也保不住,本宮勸你還是懸崖勒馬的好。”在 這樣的關鍵時刻,德妃自然也是站在沐婉芙這邊的,因爲她相信沐婉芙絕不是一個不守禮法的女子。
“麗妃娘娘吉祥!”
殿外已有宮裡依次福身請了安,佩玉聽是麗妃來了,眼中滿是惶恐的神色,珍妃見了不由冷笑道:“方纔你 還說的振振有詞,怎麼見着舊主子就跟老鼠見着貓似的。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讓皇后娘娘給你討個清白嘛,如 今還你清白的時候到了。”
佟香雪陪着苑枝的手緩慢地走了進來,墨綠色八團喜相逢妝花緞錦袍還是難掩她臉上的虛浮之色,看來她的 確是“病”得很厲害。
“臣妾見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吉祥。”佟香雪扶着苑枝的手動作緩慢地向皇后行禮。
皇后見她如此虛弱,便吩咐香穗前去幫忙,“去扶麗妃娘娘坐下,再去備個暖爐給麗妃娘娘。讓你這個時候 來雖說有些不妥,但爲了弄清一些事情,本宮還是這麼做了。你喝些熱茶驅驅寒氣,別再加重了病情纔是。 ”
“臣妾謝過皇后娘娘的恩恤。”佟香雪謝了恩,這才瞥見了跪在殿前的佩玉,眼中的神色忽然一凜,復又看 向沐婉芙似乎向她示警什麼。
沐婉芙看向佟香雪平靜地說着:“麗妃姐姐這幅表情看着妹妹是什麼意思?你想告訴妹妹什麼,還是想當着 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的面說說這個奴才是怎麼偷走你宮裡的首飾。你也不必替我這個好妹妹藏着掖着了,姐 姐只管說便是了,妹妹我絕不敢有半分怪罪姐姐的意思。”
佟香雪瞥了眼跪在殿前的佩玉,怒聲道:“你這個賤婢,你又當着皇后娘娘的面兒嚼什麼舌頭了?本宮知道 你家中有年邁的母親和妹妹等着你養,所以才動了惻隱之心放過了你,本宮沒打算讓你報答本宮什麼,但也 沒想到你會是這樣一個恩將仇報的小人。”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麗主子你當初可不是這麼跟奴婢這麼說的,您讓奴婢保守這個秘密,奴婢做到 了,可您怎麼能過河拆橋呢。那套首飾明明是您賞給奴婢的,您爲什麼要說是奴婢偷得呢,還是您害怕奴婢 將您和禧妃娘娘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抖落出來,所以纔想着要將奴婢滅口。”佩玉見佟香雪將所有罪責都推 到了自己的身上,便也不再爲佟香雪隱瞞,說出了佟香雪最怕讓人知道的事情。
“夠了!!”皇后的聲音隱隱帶着些怒氣,目光冷冷地掃過佟香雪和佩玉:“做主子的沒有主子的樣子,做 奴才的不安守本份,倒底是本宮對你們太寬容了、還是本宮這個皇后做的太無能呢。”
“臣妾不敢。”佟香雪忙起身道了句不敢。
“本宮不想再聽這些無謂的爭論。國有國法,宮有宮規,本宮希望由本宮統領的後宮不是整日爲了爭風吃醋 、謀求上位而鬥得你死我活,更不希望有些居心叵測的人用子虛烏有的事情來誣陷無辜。皇室的顏面更是不 容任何人來詆譭。”皇后的目光落在沐婉芙極爲平靜的臉上,“禧妃,此事你怎麼看?”
沐婉芙笑容清淺,話語婉轉:“皇后娘娘既然問到了臣妾這裡,臣妾便斗膽爲麗妃姐姐澄清一件事。眼下, 臣妾的清白與否已經不重要了,只是靈素和永珎都日漸長大懂事了,而且璘兒也在臣妾的宮裡暫時養着,臣 妾只是不想爲讓他們被哥哥們嘲笑看不起。至於他們誣陷臣妾與衛褚亮衛大人有染更是無稽之談。宮中誰人 不知衛大人早已與寶娟兩情相悅,寶娟年底便可出宮與家人團聚,臣妾也想着求皇上和皇后娘娘保媒成全了 這樁美事。更何況,衛大人祖上三代都效力太醫院,難道皇后娘娘還不相信衛大人的爲人嗎?”說到此處, 沐婉芙忽然頓了一下,才繼續向皇后稟報道:“其實,自打永珎出痘以後,臣妾只一心的在宮中照顧兩個孩 子。自打錦妃去了以後,璘兒的情況也有了些變化,錦妃生前對臣妾多有照顧,不管珎兒出痘的事情是否與 她有關,臣妾都不想讓孩子們繼續去承擔過去的恩怨了。臣妾照顧兩個孩子都自顧不暇,試問又怎會有空去 麗妃姐姐的景陽宮串門子呢。這佩玉姑娘說的一切臣妾實在不敢苟同,也不希望因爲此事而連累麗妃姐姐, 還望皇后娘娘明察。”
珍妃見那個叫佩玉的宮女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便看了眼對面臉色同樣虛浮的佟香雪,“臣妾記得這個奴才在 德妃姐姐的莊裕宮可是說過:禧妃妹妹曾去過麗妃的景陽宮商談事情,卻沒有說出具體的時日。咱們不如讓 她當着皇后娘娘的面來聽聽,如此也好知道倒底是誰冤枉了誰,誰說的話漏洞百出。”
“奴婢記得那是十日前的事情。奴婢句句屬實,絕不敢矇騙皇后娘娘,還望皇后娘娘明察。”佩玉見珍妃提 出了質疑,連連說出了心中早已爛俗的時日。
珍妃嗤之以鼻的聲音越發的清亮,沐婉芙只不再多言,倒是德妃想起了佩玉之前說過的話,卻是不動聲色地 問她:“你是什麼時候被調去景陽宮當差的?”
“奴婢進宮不足半月,是前兩日才被調去景陽宮當差的。”話音剛落,佩玉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
“這倒是奇了。你方纔說撞見禧妃和麗妃的秘密是十日前的事情,可你不過是個進宮不足半月的小宮女,而 且又是前兩日才調去景陽宮當差的,難不成你在進宮前練就了千里耳的功夫嗎?”珍妃理了理銀鼠皮立領, “這年頭還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臣妾還是頭一次聽說過這樣的事呢。”珍妃故意拉長了聲音說給 皇后聽。
“哎……”皇后一聲嘆息已然說明了一切。
“皇后娘娘,是奴婢記錯了,應該是五日前的事情。不對不對,是三日前纔對。”此時的佩玉就差沒掰着手 指頭出來數了,那模樣就快把佟香雪氣得冒煙了,只因爲她現在也是苦主,所以也不好發作出來。
德妃見這鬧劇還在上演,便徵詢皇后的意見:“皇后娘娘,是不是……”
“將這個下作的東西帶下去交給慎刑司處置。”皇后滿臉解釋厭惡的神色,“今日的事情麗妃你也有不可推 卸的責任,這事兒今日鬧到了本宮這裡也就罷了,若是讓皇上知道了恐怕就不是訓斥幾句這麼簡單了,你好 自爲之吧。不要因爲養病的這些日子連耳目也閉塞的厲害了,讓奴才伺候你回去歇着吧。”
“臣妾謹遵皇后娘娘教誨,日後必定嚴加管教宮中的奴才,絕不會再發生今日的事情。”佟香雪一字一句地 向皇后保證着,隨即跪了安,扶着苑枝緩慢地處了坤寧宮。
“皇后娘娘,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是冤枉的…”
掙扎的聲音漸漸消失與殿內,“今日的事情叫禧妃你受委屈了,經過這麼一鬧,你們應該都累了。剩下的事 情慎刑司那邊會善後,你們都跪安回去吧。”
“是!”三人齊聲道了是,便起身跪安恭送了皇后離去。
與德妃、珍妃辭了,沐婉芙這才帶着寶娟乘輦離開了坤寧宮,耳邊還漂着珍妃輕飄飄的話語,“不要放過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