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安靜。
張庸回到自己的睡房。
洛寧一直和衣而睡。聽到動靜，急忙起來。
輕咬嘴脣。
這是她自己的抉擇。
爲了洛家，她願意犧牲自己。
亂世。人命如草芥。只有依附強者才能生存。
“你……”
“你睡吧。我不打擾你。”
“你……不累嗎？”
“不累。我現在有點小激動。”
“那……”
“沒事。你隨便。”
張庸拿出鋼筆和信紙。鋪開。努力回憶。
老人家的詩詞，他還記得多少呢？千萬不要全部還給老師啊！否則……
真是對不起老人家！太羞愧了！
自己在後世的幸福生活，都是老人家帶來的啊！
巨龍出東方……
落筆。
卻又緩緩忍住。
不能寫。
不能寫。
什麼都不能落在紙上。
哪怕寫出來燒掉也不行。一切，都必須藏在心底。
甚至，連夢話都不能說。
站起來。
將紙和筆收好。
出門。
“你不睡覺？”洛寧在背後呼喚。
“我出去走走。你也起來吧。天亮前離開要塞。”張庸語調有些許亢奮。
“你要我去哪裡？”
“先送你去漢口。”
“我……”
“你自己有什麼打算？”
“沒有……”
“那就聽我的安排。先去漢口。然後轉道重慶或者長沙。”
“好……”
“你認識廖盼兮嗎？杭州的。”
“認識。她是我的表妹。我們兩家是姻親。”
“既然如此，你就去長沙吧！去長沙找廖盼兮。暫時落腳。以後再說。”
“好的。”
“就這樣。”
張庸披衣出門。
看看時間，凌晨三點。
還早。
睡不着。
完全睡不着。
激動。想幹大事。
三更半夜，有什麼大事可以做？
當然有。
“杜尚龍。”
“到！”
“我們去海軍司令部。”
“是。”
杜尚龍立刻集合隊伍。
其實，張庸到來江陰要塞，還是帶了不少人的。
除了空警四團的人，還有黃志成和其他一些空軍的人。就是那個水上飛機維護的。
現在水上飛機沉入湖水裡面去了，自然不需要維護了。
但是隊伍沒有解散。張庸依然帶在身邊。說不定什麼時候又用上了。
技術人員。在華夏還是很寶貴的。
同樣寶貴的，還有海軍的技術人員。希望他們還在。
出發。
前往海軍司令部。
其實，兩者距離並不遠。說是隔壁吧。
“專員！”
“專員！”
杜鬆嶽急匆匆趕來。
張庸停下腳步。疑惑的看着對方。
好像我就是去海軍那邊看看。好像沒有必要驚動你杜參謀長吧。
“專員，多帶人。”
“什麼？”
“一個連不夠。至少帶五百人。”
“嗯？”
張庸立刻嗅覺到了異常。
有危險？
海軍有問題？
想要造反嗎？
“專員，你可能有所不知。”杜鬆嶽實話實說，“海軍雖然實力微弱。但是廟小陰風大，水淺王八多。裡面的關係非常複雜。中央系、陸軍系、東北系、廣東系，號稱四海。互不統屬。相互爭鬥……”
“陳紹寬是哪個系的？”張庸皺眉。
“他名義上是中央系的。但是，其實是自成一系。”
“陸軍系又是什麼？”
“電雷學校的。不屬海軍部管轄。屬於陸軍。”
“哦……”
張庸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原來如此。
但是，無所謂了。
他張庸不怕這些複雜的關係。
因爲，他最擅長就是搞破壞。
或者說，是擅長將所有的一切全部打碎。然後重新攪拌。
如果你實力比我強。我嚼不碎。那沒辦法。但是，如果你的實力比我弱，那我就直接嚼碎了。
無論你原來屬於什麼系，現在統統都給我上戰場。
反正海軍是沒希望的。
沒必要存在。
對！
他直接將海軍嘎了！
將所有人員，全部編入要塞戰鬥部隊！
想到這裡，忽然覺得，帶一個營可能不夠。還是帶一個團吧。安全。
萬一發生衝突，沒說的，直接鎮壓。
正要說話，地圖邊緣顯示，有大量的藍點靠近要塞。
藍點……
自己人……
應該是100軍先頭部隊到來了。
按照張庸的命令，100軍主力，逐漸向要塞集中，準備反擊日寇16師團。
顯然，一個晚上是無法全部到達的。至少需要兩天。
在等待100軍主力到達的時間裡，正好將海軍收拾。
嗯，收拾。
兩個意思。
第一，全部打碎。重新整理。
第二，馴服刺頭。乖乖聽話。
“來人！”
“到！”
“去！命令100軍的先頭部隊派人來見我。”
“是。”
參謀急匆匆的去了。
杜鬆嶽疑惑。100軍來了？他怎麼不知道？
是張庸調來的部隊嗎？
沉默。
等待。
“報告！”
有參謀靜悄悄的到來。
神色怪異。欲言又止。
“怎麼啦？”杜鬆嶽皺眉問道。
“統帥部命令我們堅守三個月。”參謀呈上電報。
杜鬆嶽沒有說話。接過電報。看完。然後遞給張庸。張庸看完。也是沉默。
堅守三個月……
統帥部真是樂觀啊！
怎麼可能……
隨即意識到，可能是自己的誤導。
他張庸一口氣就擊落六架日寇飛機，似乎日寇的飛機也沒有那麼可怕。
既然能擊落六架，當然能擊落更多。
只要日寇飛機被源源不斷的擊落，那麼，要塞就是安全的。
沒有飛機的狂轟濫炸，日寇不可能佔領要塞。
特別是，他張庸就在這裡。
他張庸是日寇剋星。
唉，似乎有點弄巧成拙了。
老蔣對他張庸過於自信了。
“專員，你要是在要塞，咱們肯定能堅守三個月。”杜鬆嶽直言不諱，“但是，如果你離開要塞，三天都困難。”
“知道了。”張庸拿着電報，也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如果他一直駐守江陰要塞。或許真的能堅守三個月。
仗着有系統輔助，問題不大。
可是……
潛意識告訴他，他一定會被調去金陵的。 因爲那邊的情況，會越來越糟糕。那邊比江陰要塞重要。他一旦離開江陰要塞，要塞就無法持久。
沉默。
安靜。
“專員，回電嗎？”參謀小心翼翼的問道。
“回電：知道了。堅守三個月。”張庸點點頭，“署名張庸。”
“是。”參謀轉身去了。
然後……
沉默。
安靜。
一會兒以後，有人急匆匆的跑步到來。
的確是100軍的人。老熟人。老部下。韋方銓。現在是團長了。
在淞滬戰場，他表現不錯。火線提拔的。
100軍就是原來的川軍230師。開拔到來南方以後，張庸還是做了一些細緻安排的。
主要是朝裡面摻雜了一些骨幹。
包括部分的東北軍老兵，還有二十九軍老兵。
他們都是有戰鬥經驗的。能夠幫助那些沒經驗的士兵更快適應戰場。
另外一方面，其實也是摻沙子。
以免原來的勢力太抱團，導致龍慕韓無法指揮。
慣常操作。所有軍隊都是如此。
“專員！”
韋方銓跑步來到張庸面前。
渾身冒汗。身上的軍裝都溼透了。喘着大氣。但是人很精神。
“不錯！你們速度很快！”
張庸點點頭。大聲予以表彰。和韋方銓握手。
又和後面的幾個軍官握手。他們都是川人。100軍目前的主力，還是川人。
“專員！”
“專員！”
後面三個都是營長。
能夠從淞滬戰場活下來的，都不簡單。
雖然以後的戰鬥還會非常激烈。但是，傷亡肯定沒有那麼大了。
武漢會戰，規模可能更大。但是沒那麼慘烈。
原因是，日寇的海空火力優勢，會逐漸削弱。
隨着戰線的越來越長，日寇的火力會被不斷分散。戰鬥力也會被攤薄。
淞滬會戰，日寇的海陸空火力猛地一筆。是立體作戰。
國軍只有單純的陸軍，當然打不過。
到武漢會戰的時候，日寇的火力，已經不足淞滬戰場的三分之一。大部分區域，都是沒有空軍支援的。
基本上，日寇也是隻有單獨的陸軍在苦戰。
150毫米重炮什麼的，根本無法使用。因爲那邊都是水網、山區地帶。
就是105毫米重加農炮，也是氣喘吁吁的。
所以，進攻到了武漢以後，日寇的火力優勢，基本上就算到盡頭了。
一旦沒有重火力優勢，日寇的戰鬥力，也就那樣了。
接下來，就是艱苦的攻防拉鋸戰。
國軍艱苦。
日寇也艱苦。
陸陸續續開始有日寇厭戰。
日寇高層也是逐漸絕望，矛盾激化，臭棋頻出。
所以，堅持真的就是勝利。
“累不累？”
“不累。”
“那就集合隊伍。跟我去一趟附近。”
“是。”
韋方銓立刻集合隊伍。
很快，一個團集結完畢。足足有兩千三百人。
100軍的編制比較特殊，原來是師-旅-團的編制。升級爲軍以後，旅升級爲師。
但是團並沒有升級。因爲張庸覺得沒必要。層級太多。影響效率。於是不要旅這個層級。由師直接管轄團。
軍轄三個師，師轄三個團。因此，總共是九個步兵團。還有其他一些團。
因爲總兵力相對較多，所以，每個團都在2000人以上。每個步兵營都有500人。算是比較充實的。
“出發！”
“是。”
當即帶着隊伍出發。
這時候，海軍那邊，早就發現這邊的情況了。
專員大人要來。
這是一件大事。
於是，留守的軍官，都集合起來，列隊迎接。
看到張庸帶着那麼多部隊到來。衆人都是面面相覷。心頭都籠罩着一層厚厚的陰影。
對於這位專員大人，他們之前都是見過的。
他們都知道這位專員大人很擅長抓日諜。一抓一個準。
但是沒想到，專員大人打仗也挺厲害。
之前的戰報，不知道真假。但是，白天，擊落六架日寇飛機，卻是貨真價實的。是他們親眼目睹的。
而且，他們還知道，炮組是張庸親自指揮的。
其他的炮組，都是顆粒無收。只有張庸親自指揮的炮組，連續命中六次！
這不是奇蹟。
這是神蹟……
所以，他們感情很複雜。
很佩服這位專員大人。但是又擔心他會對海軍不利。
張庸帶着部隊進入海軍區域。
海軍留守軍官整齊的上前來。
“專員大人！”
“專員大人。”
齊刷刷的立正敬禮。
一半是禮節。一半是敬佩。
連續擊落六架日寇飛機換來的敬佩。
“大家好。”
張庸神色平和。平易近人。
沒什麼架子。也不需要什麼架子。關鍵是實力。
督察專員這個職位，其實並不能威懾人。但是，你的實力，你的手段，可以威懾人。
他張庸，無論是對內，對外，都是一把好手。沒有人敢不在乎。
哪怕是他嬉皮笑臉的，也沒有人敢掉以輕心。
要不，你去抓幾個日寇大佐？
“專員大人……”
“我今天到來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整頓海軍。”
張庸開門見山。毫不掩飾。
沒錯。就是整頓你們。就是收拾你們。
上來就跟你們講清楚。
“我的整頓辦法很簡單。下游，有兩艘日寇驅逐艦，想辦法幹掉它們！”
“能幹掉。你們就有繼續保存單獨編制的可能。”
“如果無法幹掉。我就將你們全部裁撤。所有人員，編入陸軍戰鬥隊伍。拿起槍，和陸軍戰士一樣衝鋒。”
張庸聲音響亮。
無需擴音器，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接受？
反對？
不好意思。沒得選擇。
這是一道送命題。只有一個選擇，就是幹掉日寇驅逐艦。
“我負責提供彈藥。”
“注意，是彈藥。包括魚雷、航彈、炮彈等等。”
“只有彈藥。其他的都沒有。你們自己想辦法。”
張庸目光橫掃。
戛然而止。
該說的，我已經說了。
命運掌握在你們自己的手裡。你們自己把握。
“專員，我們沒有艦艇……”
有人低聲嘟囔。
聲音很小。但是很多人都聽到了。
張庸自然也聽到了。
他神色平和，輕描淡寫，“那就解散。編入陸軍。”
沉默。
再也沒有人說話。
內心當然是有不同意見的。但是，沒有人敢表述出來。
或許，在別人的面前可以。但是在張庸面前絕對不行。
他的戰功可以讓你羞愧的自閉。
你的任何辯解，任何藉口，都是自取其辱。
張庸有什麼？
什麼都沒有。
但是，一樣取得戰功無數。
同樣的機關炮，在他的指揮下，就能擊落六架敵機。
其他人就不行。
換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所以……
你和他齜牙？
你有什麼資格和他齜牙？
“好。”
“你們自己思考！”
“我給你們一天的時間思考！”
“今天晚上，我們就行動！”
“能不能摧毀日寇驅逐艦，就看你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