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亮。
要塞的氣氛又開始緊張了。
碼頭的一切船隻、人員、雜物，都被全部清空。
所有的船隻，都全部離開江陰要塞。駛向上游。
下游已經被日寇驅逐艦封鎖。
那兩艘日寇驅逐艦杵在那裡，其實是阻擋其他列強的軍艦進入長江。
其他國家的商船路過，也有可能被警告。
等於是切斷其他列強對金陵的軍火援助。
“走吧！”
張庸送走李雲雁、洛寧。
昨晚送走的百姓，大約有一萬人左右。
最近的都是送到江北。然後自行離散。
無家可歸。
顛沛流離。
這就是侵略者給他們帶來的災難。
沒有時間感慨。
密切監控日寇飛機動靜。
果然，天亮以後，日寇飛機再次出動了。
數量很多。
足足三十多架。
準確來說，是三十三架……
皺眉。
今天要有麻煩了。
日寇居然一口氣出動了三十三架飛機啊！
數量可以彌補質量。
那麼多的日寇飛機，肯定會給江陰要塞帶來巨大的危害。
瑪德！
“日寇飛機來了！”
“拉警報！”
張庸發出命令。
很快，尖銳的警報聲響起。
所有人急急忙忙的擠入防空洞。或者是躲入戰壕。
張庸來到要塞指揮部。
“來人！”
“到！”
“接通金陵防衛司令部電話。”
“是。”
參謀們急忙動作。
很快，電話接通。
張庸拿過話筒，大聲說道：“我是張庸，你是哪位？”
“少龍。是我。陳誠。”對面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
確實陌生。
聲音陌生。
人也陌生。
因爲張庸從來都沒有和對方同框。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張庸從來都沒有和陳誠見過面。
也從來都沒有和何應欽見過面。
當然，軍事參議院的唐院長也沒有。汪精衛好像也沒有？
沒想到，陳誠居然還在金陵。
這就糟糕了。
他在做什麼？
肯定是在指揮嫡系部隊。
老蔣不可能將軍權真正的交給唐生明的哥哥。
留下自己的心腹陳誠在金陵，就是要掌握軍權的。陳誠肯定只聽老蔣的。
唐生明的哥哥，名義上是總司令。但是根本沒有自己的部隊。他的命令，在嫡系部隊那裡，還不如一張草紙好使。
說真的，他張庸過去金陵，對嫡系部隊的操控能力，都要比唐生明的哥哥強。
從淞滬戰場下來的嫡系部隊，有一半是和他張庸有淵源的。他張庸都叫得動。
關鍵是，在金陵，有一個67軍，是他張庸的部隊！
在果黨裡面，軍隊纔是根本。
有軍隊，你纔是大佬。否則，就是泥塑的雕像。
別人高興就看你兩眼。不高興，直接頭都打爆。
想不通。
你直接任命陳誠爲金陵防備總司令啊！
爲什麼要將唐院長搬出來？
難道是用唐院長來做替罪羊？故意讓他背鍋？
如果讓陳誠背鍋，金陵失守，陳誠肯定得靠邊站。就要損失一個心腹了。
老蔣打仗不行。但是有一堆的陰謀手段。
“陳司令，日寇目前已經起飛三十三架艦載機，正在朝江陰要塞飛來。”
“對不起，少龍，我們恐怕鞭長莫及啊……”
“我不是要援助。我是告訴你，日寇飛機可能會分出一部分，前往轟炸金陵。”
“轟炸金陵？”
“對。你們早做準備吧。日寇飛機到來江陰要塞以後，我再給你們電話。”
“好。”
“就這樣。”
張庸掛了電話。皺眉。
監控地圖。日寇飛機越來越近。暫時沒有分兵。
日寇飛機會前往轟炸金陵嗎？
張庸不知道。
但是非常非常有可能。
如果日寇反應過來，肯定會將所有飛機調去轟炸金陵。然後不管江陰要塞。
每天對金陵進行大規模的轟炸。造成極大的傷亡。但是江陰要塞屁事沒有。
迫於壓力，老蔣肯定會將他張庸調去金陵。
然後，日寇飛機，還有地面部隊，再集中進攻江陰要塞。
然後，要塞淪陷……
然後，日寇再集中力量猛攻金陵……
這是明擺着的陽謀。
日寇可能暫時腦子短路，還沒想到。
一旦反應過來，國軍是根本無法破解的。他張庸也沒有辦法應對。
最終只能放棄金陵。將這個大包袱扔給日寇。
對於果黨來說，放棄金陵是非常慘重的失敗。
但是，如果是用偉人的戰略來考量，似乎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誘敵深入。
也是兵法。
日寇佔領的地盤越多，包袱就越沉重。
日寇需要分兵駐守各個戰略要地。需要避免出現兵力真空。否則，會被鑽空子。
事實上，剛開始的時候，日寇的確不太注重後方的防務。控制幾個要點就滿足。
結果，在廣大的真空地帶，誕生了各種各樣的抗日隊伍。
還給了紅黨巨大的生存空間。
等到日寇反應過來，敵後抗日力量，已經相當強大。
都能組織起百團大戰了。
日寇急急忙忙的將主力調回來，試圖寧靖後方治安。但是，主力調回，前線就沒有攻擊力了。
捉襟見肘。
拆東牆補西牆。
疲於奔命。
所以，放棄金陵，並不是失敗。
相反的，放棄金陵，放棄武漢，都意味着戰線縮短，力量集中，有機會反擊了。
只可惜，這樣的道理，老蔣似乎永遠都不懂。
現在不懂。以後也不懂。
直到麥克阿瑟失敗，才治好了他的精神內耗……
走出要塞指揮部。
去最東面的一個炮組。準備指揮。
日寇出動那麼多飛機，肯定是要對江陰要塞進行狂轟濫炸的。
哪怕是分出一部分的飛機去轟炸金陵，江陰要塞依然是重點。
除非是繼續遭受重大損失。
五十公里……
二十公里……
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出現了。
日寇飛機開始分開。
一隊十二架。沒有轉往江陰要塞，而是直線飛向金陵。
它們果然是要去轟炸金陵。
另外一隊，二十一架，則是稍微轉向，朝江陰要塞飛來。
但是，沒有從東面直接飛過來。而是走的南面。繞了一個圈子。從南面開始發起進攻。試圖突襲要塞後方。
很狡猾。
試圖打要塞措手不及。
江陰要塞沒有雷達。只能是依靠望遠鏡觀察。
日寇飛機從南面撲上來，的確有一定偷襲效果。可能會讓要塞沒有那麼從容迎擊。
不過……
現在……
這些伎倆都是沒用的。
他張庸只要在要塞，日寇什麼花樣都沒用。
但是，如果他走了，那就……
“來人！”
“到！”
“立刻向金陵方面報告，說有十二架敵機朝他們去了。”
“是。”
一個參謀立刻跑步回去指揮部。
通過專用電話向金陵方面報告。
張庸加快腳步。
來到一個炮組。
陌生的炮組。不是之前那個。
“專員！”
“專員！”
炮組的戰士都是非常高興。
專員大人來了。那就意味着，他們是有立功的機會了。
別人能不能命中不清楚。但是，專員大人絕對可以的。
“換彈匣！”
“全部換成彈匣！”
張庸命令。
彈鼓什麼的，太麻煩。
還是15發的彈匣好用。一次全部打光，正好是45發。
重新裝填，只需要五秒的時間。保證不會錯過機會。
十公里……
八公里……
日寇飛機開始靠近要塞。
二十一架日寇飛機。這是相當強大的力量。
這一波轟炸下來，估計要塞會有不少損失。
優勢在日寇……
6000米……
5000米……
日寇飛機開始分散。
兩架一組。各自尋找目標。開始掃射。
遠距離的掃射。高空。幾千米外。但是子彈依然有殺傷力。因爲是拋物線。
如果地面上的人體目標被彈頭打中的話，還是會傷亡的。威懾力還是有的。
“嗤嗤嗤……”
“嗤嗤嗤……”
果然，有子彈打在附近的斜坡。
如果有人正好在那個位置，這時候，肯定已經倒下去了。
4000米……
3000米……
日寇飛機繼續迫近。
高度都在1500米以上。這不是投彈高度。
等待。
沒有機關炮開火。
必須等到日寇飛機進入1000米之內。
甚至，是距離800米之內。
20毫米機關炮的有效殺傷距離是3000米。
但是，距離不是關鍵。
是否能命中才是關鍵。
顯然，在800米距離之外，想要命中，基本上就是鏡花水月。
哪怕是在800米範圍內，命中率也是極低。
張庸閉目養神。 空指部地圖顯示，另外十二架敵機，距離金陵越來越近。
江陰要塞到金陵，直線距離只有130多公里。日寇飛機只要20分鐘左右就能趕到。
但願那邊已經做好準備。
否則……
絕對傷亡慘重。
尤其是那些普通老百姓。
不知道那個祁青鸞走了沒有？讓她感受感受……
真的以爲日寇是菩薩心腸啊！
忽然收回心神。
來了！
來了！
有日寇開始俯衝。
立刻被系統鎖定。
“方向318！”
“高度65！”
張庸迅速報出數據。
炮兵急忙調整炮口。
八秒……
五秒……
三秒……
“放！”
果斷下令。
三個炮口立刻噴射出火焰。
控制，形成一條粗獷的光芒。正好將日寇飛機籠罩其中。
然後……
一團耀眼的火球爆發。
命中！
摧毀！
凌空打爆！
和昨天一模一樣！
系統果然給力。說命中就命中。
歐耶！
張庸用力握拳！
該死的侵略者！
這就是你們應得的下場！
該！
“打中了！”
“打中了！”
炮手們高興的歡呼起來。
遠處也傳來歡呼聲。好像是海軍留守那邊。
海軍那邊的人心情更復雜了。
又擊落日寇飛機！
這麼容易的？
剛來就被命中？
又是張庸？
也太神了。
“嗵嗵嗵……”
“嗵嗵嗵……”
其他的機關炮也是迅速開火。
仗着有足夠的彈藥，所以，炮手們都沒有必要吝嗇。
既然沒有專員大人直接指揮，那就自己摸索。一個勁兒的朝空中發射炮彈就是了。
萬一老天爺眷顧，意外打中了呢？
“轟……”
還別說。真的……
忽然空中又爆發出一團火光。
又有日寇飛機被打中。
凌空爆炸。火球絢麗。
肉眼可見日寇飛行員從高空落下。
“噗通！”
“嘩啦啦……”
重重的落在江面上。
飛濺起大量的浪花。水柱高達好幾米。
張庸：……
咦？
別人打的？
好，好。非常好！繼續打！
理論上，只要炮彈數量足夠多。未必就沒有戰果。
須知道，這種20毫米機關炮，彈藥的消耗速度是極快的。而以前的國軍，最缺的就是彈藥。
往往一門炮才兩三百發炮彈。怎麼打？根本無法打。
對空射擊，命中率都是依靠彈藥堆砌出來的。所謂的數量彌補質量。
江陰要塞的這些20毫米機關炮，就是彈藥耗盡了。沒辦法補充。纔會送到這裡來閒置的。
這種小口徑炮彈都是很貴的。三發價格就頂一支栓動步槍。
就國軍這樣窮的，怎麼可能消費得起？
幸好，張庸來了，帶來了足夠的彈藥。
機關炮本身沒有。
但是彈藥有的是。
“打中了！”
“打中了！”
又是一陣歡呼。
觀戰的人羣都是非常激動。
又有人不怕死的從戰壕裡面跳出來。昂頭觀看。
日寇飛機纔剛剛到來，就被打爆兩架。
這是不是意味着，今天的戰鬥，會比昨天更加順利？
“八嘎！”
日寇飛行員也是有些懵逼。
它們也沒想到，纔剛剛進入戰場，就被連續擊中兩架。
這個江陰要塞，真是邪門啊！
難道它們真的不是地面火力的對手？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但是，全部日寇飛機都拉昇了。
再也不敢冒險。以免又被擊中。
同時，來自後方的指令，也是迅速傳遞到來。
“嗵嗵嗵……”
“嗵嗵嗵……”
機關炮繼續開火。一道道光芒劃破天空。
張庸闇暗皺眉。
日寇飛機這次很謹慎了啊！
看來，它們應該是接到了新的命令，不願意魯莽冒險。
然而，張庸始終沒有想到——
日寇飛機忽然集結。然後向西。距離越來越遠。
糟糕……
張庸的一顆心開始往下沉。
日寇飛機是要去哪裡？當然是去金陵。它們去轟炸金陵了。
它們主動的放棄了江陰要塞。
瑪德……
日寇終於還是明白過來了。
與其和他張庸在江陰要塞硬拼，不如去轟炸金陵。那邊沒有張庸。
炮火停止。
江陰要塞一片安靜。
所有炮手繼續嚴陣以待。等着日寇飛機繼續出現。
然而，張庸很清楚，日寇飛機今天是不會再來江陰要塞了。它們會全部趕去金陵。對金陵狂轟濫炸。
空指部地圖顯示，日寇飛機確實是頭也不回的朝金陵去了。
之前的十二架日寇飛機，已經到達金陵外圍。馬上就可以進入轟炸位置。
下山。
急匆匆回到要塞指揮部。
“來人！”
“到！”
“接金陵！”
“是。”
參謀立刻行動。
電話很快接通。
“我是張庸。你是……”
“少龍，是我。陳誠。”
“陳司令，情況怎麼樣？”
“剛剛觀察哨發現日寇飛機。鳴槍示警。但是……”
“但是什麼？”
話筒沒聲音了。
應該是那邊暫時捂住了話筒。
張庸皺眉。
陳誠是在聽別人報告？
好吧……
你聽……
片刻之後，話筒回覆聲音。
“少龍，日寇轟炸的都是平民區。都是人羣密集的街區。”
“是嗎？”
“混蛋！這幫禽獸！畜生！專門朝人多的地方投擲炸彈！”
“陳司令……”
“你說，你說。”
“還有十九架日寇飛機也朝着金陵去了。”
“什麼？”
“我們剛剛擊落兩架敵機。剩下的敵機再也沒有和我們戀戰，全部朝着金陵去了。”
“你剛纔說多少？多少敵機？”
“十九架！”
“啊……”
陳誠沒有說話。
倒吸一口冷氣。
顯然，他是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日寇放棄江陰要塞，集中轟炸金陵。那金陵怎麼辦？金陵那麼多人……
三十多架飛機一起到來。防空火力根本擋不住。
普通老百姓也根本沒有那麼多防空洞可以容納。
張庸緩緩的掛掉電話。
多說無益。
現在的他，也是鞭長莫及。
戰爭的殘酷，在此時此刻，體會的淋漓盡致。
你有外掛又如何？
你有系統又如何？
日寇避開你。不和你糾纏。去轟炸其他地方。
你只能眼睜睜的看着。
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前示警。讓金陵早做準備。
然而，金陵有那麼多軍隊，那麼多平民。如果日寇集中轟炸民用街區，傷亡數字……
不敢想象。
血海深仇。
哪怕是用太平洋的水也無法洗刷乾淨！
“金陵……”
杜鬆嶽欲言又止。
沉默。
死寂。
昂頭。閉目養神。深深的無力感。
空指部地圖顯示，日寇飛機在金陵上空來回盤旋，久久不願意離開。
隨着後來的十九架日寇飛機加入戰場，整個金陵，似乎都被覆蓋了。
不敢想象……
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否則，他會瘋掉的。
知道的太多，卻又無能爲力。遲早會變成李火旺。分不清現實和虛幻。
迷迷糊糊……
恍恍惚惚……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日寇飛機終於離開了。
它們好像是滿足了獸慾的惡魔，得意洋洋的返航。但是避開了江陰要塞。
良久……
“鈴鈴鈴……”
“鈴鈴鈴……”
電話忽然急促的響起來。
一個參謀拿起話筒。聽完。馬上來找張庸。
“專員……”
“直說吧。”
“金陵方面報告，大量街區被毀，平民損傷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