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駐香港領事館的一處房間內,兩個中年男子正相對而坐,相互低聲交談着。
稍微年輕一些的男子,身材壯碩,體型微胖,只是面色有些蒼白,眼眶深凹,眼中還帶有幾根血絲,顯然這兩天氣色很是不好,缺乏休息,此人正是領事館武官鈴木英彥。
而他對面之人,容貌端正,眉眼整齊,如果寧志恆在場,就可以一眼認出,此人赫然正是日本侵華派遣軍參謀本部的原田剛夫少將。
鈴木英彥此時心情低落,向原田剛夫恭聲說道:“將軍,現在圖紙的事情影響頗大,英國人肯定會派人盯死了我們,您的使命重大,可不能出半點問題,出入領事館時,請一定要多加小心。”
原田剛夫也是眉頭緊蹙,這一次他來香港是另有使命,因爲日本在香港的力量薄弱,只有領事館可以落腳,所以才暫時安身在此,可是萬萬沒有想到,手中的工作還沒有完成,就突發狀況,出現了圖紙丟失的事情,搞的這些天來,他的行動受到了很大限制。
不過,他還是微微點頭,溫和的說道:“鈴木君,給你添麻煩了,我會多加小心的,我看你這幾天也沒有休息好,圖紙的事情一點着落都沒有嗎?”
鈴木英彥聞言搖了搖頭,有些沮喪的說道:“毫無頭緒,主要是因爲我們手中的線索太少了,根本沒有尋找的方向,我昨天晚上派出人員去諾丁號郵輪搜查,行動也失敗了,派出去的五名人員,一個都沒有回來,看來是凶多吉少了。”
原田剛夫一聽,沉默了片刻,嘴裡輕聲說道:“你這麼做確實有些草率了,英國人只怕是一時也搞不清楚我們的情況,所以佈下陷阱,引誘我們去替他們找出圖紙,這樣一來,我們的情況,現在他們都清楚了。”
原田剛夫語氣有些委婉,儘管他也是位高權重的人物,可畢竟鈴木英彥是外務省的情報頭目,二者之間沒有從屬關係,有些話不能說的太重。
鈴木英彥不禁苦笑着一攤手道:“國內一天幾封電文的催促,嚴令我儘快找回圖紙,我也是沒有辦法,只能冒險進入諾丁號搜查,結果……”
兩個人一時無言,好半天,原田剛夫才說道:“這裡畢竟是英國人的地盤,我們身處險境,情報力量難以和他們抗衡,行動也不方便,不過你在這裡經營良久,難道就沒有發展一些本土勢力嗎?或者可以用他們來爲我們做一些事情,老實說,現在最有可能找到圖紙的,就是英國人,我們也要掌握他們的動向。”
鈴木英彥也沒有隱瞞,直接回答道:“香港和中國政府不同,英國人很強勢,他們對我們並沒有什麼顧忌,一直以來對我們的限制很深,以至於我們在香港的工作難以開展,這些年我費了不少氣力,才發展了一些外圍力量,我會讓他們動起來,打探英國人的消息。”
中午時分,香港的東方碼頭,寧志恆一行人下了客輪,沈翔早就等在這裡,看到他們下船,趕緊迎了上來。
雖然寧志恆做了一些喬裝改扮,但是變化並不太大,而且沈翔對自己的長官很是熟悉,再加上寧志恆身邊還有季宏義和左強等人的護衛,所以沈翔還是一眼認了出來。
雙方見面沒有多說,沈翔把一行人接上了車,這一次寧志恆在香港的行動是絕密,所以沈翔按照寧志恆的命令,沒有把他們帶到寧志恆原來的住所,而是爲他們安排了另外一處偏僻的別墅。
安排完了手下人員,寧志恆就把季宏義還有左強,以及沈翔都喊了過來,安排下一步的工作,他直接向沈翔詢問道:“這兩天有什麼消息嗎?”
就在三天前,寧志恆接到何思明的彙報後,他就發電命令沈翔在香港密切關注事態的變化。
沈翔聞言趕緊回答道:“目前還沒有,我們在英國人那邊沒有情報來源,也不清楚他們到底有什麼進展,但是我安排人員對安置諾丁號的船塢進行了監視,就在昨天晚上,我們的人回報,說是在凌晨時分,船塢裡發生了槍戰,然後有大量武裝人員離開,我估計是不明勢力和英國人對上了,具體情況還要調查。”
寧志恆略微思索了一下,就很快作出了判斷,應該是日本人,目前最焦急,最沉不住氣的就是日本外務省情報部門,他們急於找回圖紙,纔有可能冒險進入船塢。
寧志恆不清楚這一次英國人到底有什麼收穫,心中暗自焦急,可是他也沒有情報渠道去深入瞭解。
他想了想,接着說道:“現在我把具體的工作任務安排一下,首先,我們要重點關注英國人的動向,他們佔據主場,手中的資源最多,也最有可能找到圖紙,可是關於他們的動向,我們沒有情報來源,所以,我們只能通過第三方來做這件事情,宏義,按照之前和雍鳳聯繫的方式,儘快和她取得聯繫,這個女人在英國人那邊一定有自己的情報渠道,不然之前不可能瞭解那麼多的內情。”
“是!我儘快聯繫她。”季宏義趕緊點頭領命,他之前在上海情報市場和雍鳳經常打交道,彼此熟悉,這也是寧志恆特意把他帶來香港的原因。
“第二,我們要知道日本人的動向。”
寧志恆說到這裡,看向了沈翔,接着問道:“據我所知,日本人在香港的力量並不強,他們外務省的情報首腦是鈴木英彥,對嗎?”
沈翔點頭說道:“是的,在香港,英國人對日本人防範很嚴,鈴木英彥也很受壓制,不過他一直也沒有什麼出格的動作,雙方一直是相安無事。”
“那就着重盯住他!”寧志恆吩咐道,“不過要注意,我們能想到的,英國人也想得到,我估計日本領事館附近一定有英國人的監視,你們不能靠的太近。”
“是!”沈翔點頭領命。
“這件任務由你和左強一起完成,你的人手不足,我們這一次帶來了一支行動組,把人員安排好,不要出差錯。”
“是!”
“是!”二人齊聲領命。
其實寧志恆心中清楚,這樣的監視起不了多大的效果,在這個非常時期,鈴木英彥的行動會非常小心謹慎,自己這也只是以防萬一的舉措。
“第三,我們也要關注嶽公館的動靜,這些天,嶽生那邊有什麼動靜嗎?”
“確實有所動作!”沈翔回答道,“嶽生自從來到香港後,一直是深居簡出,基本很少露面,不過他的號召力還在,還是收攏了一些本地幫會,在黑道上很有些實力,我們發現這兩天裡,這幾位幫會頭目都拜訪過嶽生,如果沒有猜錯,嶽生已經安排他們去打聽圖紙的消息了。”
寧志恆點了點頭,他之所以安排沈翔監視嶽公館,是因爲他知道軍統局在香港並沒有什麼力量,如果要有所動作,一定會讓居住在香港的嶽生配合,畢竟嶽生在江湖上的地位擺在那裡,手中也有不小的力量。
不過,寧志恆此次前來香港,設想的最好結果,就是自己搶先拿到圖紙,這樣的話,他既可以向軍統局總部交差,增加重慶政府和英國人談判的籌碼,更重要的是,他需要複製圖紙,向地下黨輸送一份,完成組織交給他的任務,這樣一來,各方面都可以滿意,所以他內心裡,是不想讓軍統方面的人搶先拿到圖紙。
當然,這只是最好的設想,如果最後是軍統方面得手,寧志恆也只能認了,總不能真的和總部方面的人刀兵相見,所以他的動作要快,還要保證不能讓日本人和英國人拿到圖紙。
寧志恆問道:“有沒有發現眼熟的人,尤其是我們軍統方面的人?”
“我們剛剛監視了他們兩天,時間太短,目前還沒有發現。”
“那就繼續監視,還要從中挑選在南京總部任過職的人員去監視,如果發現有總部情報人員,就重點監視,並馬上向我彙報。”
“是!”
“是!”沈翔等人齊聲答應,他們雖然不知道寧志恆爲什麼下令監視嶽生,而不是挑明瞭和總部方面溝通,聯合行動,但是他們知道,一直以來,行動二處和軍統總部之間因爲派系的原因,相互之間都有很多不爲人知的心思,他們是心知肚明,也不想深究,一切只需要聽從處座的指示就是了。
但是爲以防萬一,寧志恆還是解釋道:“嶽生這個人畢竟是江湖中人,手下人行事不秘,我們只能暗中行事,而且我來香港的行動必須要保密,不然牽扯甚廣,會有很多麻煩,所以我們的行動是獨立的。”
說到這裡,寧志恆頓了頓,看向沈翔,吩咐道:“最後一件事,你派人去調查一下,在香港,有什麼單位和部門,擁有拷貝縮微膠片的設備,我需要提前做一些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