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寧志恆的問話,老胡輕咳一聲,不由得苦笑道:“大隊長,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是想從外來人口中找到這些日本便衣,可是黃浦江沿岸本來就是浦東人口最密集的地方,尤其是戰爭打響之後,從上海逃到鄉下來的人不知有多少,大部分都集中在這裡,現在只要是個屋子都擠滿了上海市的難民,到底有多少,就是我們這些本地人都很難了解清楚,我估計光是難民就有幾萬人,這還不算那些小村莊裡的安身的,這裡的戶籍也一向沒有人管,亂着呢!要想找出這些人,談何容易呀!”
寧志恆聽到老胡的這一番話,不禁有些頭疼,他沒有想到現在的浦東人口組成是如此的混亂,在這人口密集的鄉鎮裡,找到那些日本便衣真是很困難。
尤其是日本便衣隊也不是傻子,如果要隱身其中,也不會集中在一起,最好的辦法就是化整爲零,分成幾個小部,融入平民之中,這麼多的外來人口,自己怎麼查?
這裡可不是南京,有着完整嚴備的人口戶籍管理,就是這樣,南京城裡的外來流動人口也一直是難以管理的,這樣看來還真是個難題。
不過寧志恆可是沒有半點氣餒,這點困難還不在他眼中,他的思緒飛轉,腦子裡不斷的思考着。
良久之後,他再次開口分析道:“那些鄉村先不管,畢竟離我們的駐軍地還遠,數量也多,我們這沒有能力去調查。
可是這附近的這幾處城鎮就在駐紮地附近,日本人要想搞偵查,應該就會藏身在這一帶。
再說這些難民雖然衆多,可既然是逃難,那肯定是拖家帶口的,其中一定有男有女,或者有老有少,可是日本便衣隊卻是完全由青壯年組成,這樣的人一定會有一些痕跡可查。
老胡,你想一想,在附近的這幾處鄉鎮裡,有沒有幾乎都是青壯年組成,人數大概二十至三十人左右,或者三十至五十人不等的人羣或者是團體?這樣的團體就有可能是我們要找的目標!”
寧志恆的這番分析頓時讓老胡醒悟了過來,他一拍大腿,說道:“還是大隊長您高明,這麼說還真是有門路了,您讓我想一想!”
說到這裡,他手扶着下巴,低着頭仔細考慮,想要在印象裡找出符合寧志恆所提出來條件的人,過了好半天,這纔開口回答道:“大隊長,按照您說的,這樣的人真有不少,最常見的就是那些專門來前線慰問和支援的學生或者是工人。”
寧志恆趕緊追問下去,老胡就仔細地給他說明了一下情況,原來,在開戰初期,在政府的大力宣傳和號召下,全國人民的抗戰情緒高漲,全國各地有人進行募捐,很多國民拿出自己的所有積蓄,籌集來的錢財和物資都由各自組織的慰問團和支援團帶到前線來。
這些團體不僅來到前線送錢送物,並且在上海進行宣傳,爲抗戰作出了巨大的貢獻,光是在上海市區,這樣的支援團體最少也有二百個,他們因爲長途跋涉路途遙遠,所以大部分都是心懷熱忱的青壯年和青年學生組成,這樣的團體在浦東戰場也有不少,他們經常會進行抗日宣傳,籌集財物,購買糧食和藥品來支援前線將士,這些人都很受國民百姓的歡迎。
寧志恆問道:“按你這麼說,還真有這個可能,你知道這樣的愛國團體一般有多少人?”
“這個沒有固定,多的幾十個人,少的也有十幾個人,不一定!大部分都在鄉鎮,還有一部分會進入村莊安置,但一般都是青壯男子。”老胡認真地回答道。
寧志恆點點頭,按照老胡介紹現在的情況,這些抗日愛國團體裡面很有可能會隱藏着便衣隊的一些成員,這是一個偵查方向,現在自己手上沒有別的線索,那就從這個方向入手。
至於怎麼偵查?老胡這些青幫弟子倒是可以用,只是那些日本特工一定非常警覺,如果打草驚蛇就有些不好了。
怎麼樣才能以最自然的方式去打探消息,而不引起對方的警覺呢?寧志恆的目光不禁看向了不遠處正在緊張地裝卸物資的學生兵。
這些剛剛加入別動隊的學生兵,都是各地的熱血青年學生,他們剛剛出校門沒有多久,許多還稚氣未消,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學生娃。
這樣的本色出演,任誰也看不出破綻,正好可以進入各個鄉鎮搜索,有很大可能找出那些便衣隊成員。
至於孫家成他們的行伍氣息太重,偵查時很容易驚動便衣隊的特工,只能隨時等候寧志恆的命令行事。
他越想越有道理,馬上命令所有學生兵集合,之後寧志恆親自挑選了二十多名看着機靈一些,能說會道的學生兵,讓他們全部換成學生裝,看上去真是完全沒有半點破綻。
寧志恆把他們單獨叫在一邊,親自給他們安排任務。
“我們特務大隊當前最主要的任務就是清剿潛伏在我們後方的日本便衣隊,但是他們隱藏在民間,我們很難找到。
現在我們懷疑他們會藏身在一些愛國團體中間,而你們要做的,就是僞裝成投軍不成的愛國學生,每兩個人一組,每天去各處鄉鎮甚至是農村,去尋找愛國支援團體,試着接觸他們,觀察他們,甚至是加入他們,儘量瞭解一些信息,比如團體的來歷和組成,注意他們的口音,以及來浦東的時間等等,然後把這些信息都彙總給我,我們會根據你們的情報彙總,來確定目標,明白了嗎?”
“明白了!”衆位學生兵齊聲其回答道。
寧志恆自己也沒有閒着,也找來一身學生裝穿在身上,調整好自己的僞裝狀態,按照之前左柔的指點,儘量使自己的臉部特徵變得柔和,身形和聲音都做了處理,舉手投足之間,氣質頓時變了一個模樣。
可惜左柔不在身邊,要是再稍微化一化妝,幾乎和學生沒有兩樣。
寧志恆也挑選了一個學生兵,這個學生兵叫戴俊倫,他是學生兵裡面比較出衆的一個,在學生兵裡有些威信,寧志恆看着他也機靈些,就把他帶在身邊。
挑選出來的學生兵們都離開駐地,按照寧志恆的安排各自離開。
寧志恆帶着幾組學生兵快步而行,一路行進,很快就來到了離駐地最近的青江鎮,這是附近最大的一個鄉鎮,也是人口最密集的地區,是便衣隊藏身的最佳去處。
走入青江鎮,寧志恆和衆人約定傍晚在鎮門口匯合,然後幾組人分頭進行偵查。
他自己則帶着戴俊倫慢慢地往鎮中走去,路邊熙熙攘攘有很多行人,看的出來這裡人口確實不少,寧志恆他們走在街頭好奇的左右觀望,好像是剛剛來到這裡的兩個學生。
這個青江鎮很大,街道縱橫,寧志恆兩個人來到一個商鋪前,和氣打聽青江鎮上有哪些愛國團體,可是這個店鋪掌櫃卻是一問三不知,只是說看見過有人在街頭演講和募捐,他還捐個不少錢云云。
寧志恆看不得要領,又換了幾個行人問了問,可還是沒有人清楚具體有幾個愛國團體,以及他們的住所。
看着一旁的戴俊倫有些焦急的神色,還是太稚嫩了,寧志恆微微一笑,便和他邊走邊聊,開口低聲問道:“俊倫,你今年多大了?是哪裡人?
戴俊倫看了看寧志恆,發覺近距離的接觸,這位頂頭上司並沒有大家說的那麼嚴厲,也是低聲回答道:“我今年二十了,是浙江金華人。”
“金華人?那你是怎麼來到上海加入別動隊的?”寧志恆問道。
戴俊倫趕緊回答道:“我是在上海求學,大戰一開始,我們學校就讓日本人的飛機給炸了,好多同學就報名去參軍,可是人家正規軍不收,嫌我們累贅,沒有了學上,參軍又無望,都本來準備回鄉的,又聽說別動隊招收學生抗日,就和同學們一商量,就都跑來加入了別動隊。”
寧志恆一聽這才釋然,不禁笑着說道:“浙江金華!那我們可是同鄉啊!我是杭城人!我剛纔聽你的口音就覺得有點像,只是發現你的口音裡還有些上海口音,就有些拿不準。”
戴俊倫也是非常高興,大隊長竟然是自己的同鄉,他嘿嘿一笑,說道:“呵呵,我來上海求學也有兩年了,有時候上海話和家鄉話混着說,是有些不倫不類的。”
“是啊,我也是和你一樣,從杭城到南京求學,上了兩年軍校,結果杭城話和南京話混着說,就成了這個樣子,哈哈!”
兩個人相對一笑,關係親近了不少,寧志恆今天刻意的收斂鋒芒,戴俊倫也感覺這個新任大隊長和藹可親了很多,這個時候突然他大着膽子說道:“大隊長,好多老隊員都叫您寧閻王,我看着您可是一點不像,倒像是我的學長,一點架子都沒有。”
聽到這話,寧志恆不禁一愣,這自然是下面的老隊員議論,讓這些學生兵聽到了,
他也不想多解釋,擺了擺手轉移話題問道:“和你一起參加別動隊裡的同學多嗎?”
“多,好多都是我們學校的。”戴俊倫點頭說道,但是很快臉色一黯,“都說是投筆從戎保家衛國,可是在前些天在北岸一上戰場,就走了好多同學,他們甚至都沒有來得及開一槍。”
寧志恆聽完這話,也是心頭一沉,兩個人都沒有再多說,也不願意再提這個話題。